只一瞬间,数不清的紫光电闪照亮邵珩所在的森林之中,照亮他清亮决然的凤目,也同时淹没了独孤星的身影。
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从此地蔓延至整片森林,就连泉漓湖畔亦可感受到远处狂暴不安的元气。
正在闭目调息的众人纷纷睁开眼睛,李沣泰眼中闪过惊疑之色,霍然转向身旁一人:“师兄!”
“嗯!”竟是几日未见的清阳道长,只见他面上接连闪过惊讶、欣喜、不安的神情后道:“不知是何人在那边,剑意中有我存微山的剑道影子,但……但……”
清阳道长接连说了两个“但”字,李沣泰接口道:“神霄紫雷剑诀?”
“不……不是,很像,但不是……”与其说清阳道长在解答李沣泰的疑问,不如说他是在喃喃自语:“此人显然无法控制九天神雷,但却已触摸到了其中几分门道。究竟是谁?”
任他二人如何猜测也不敢相信,引发那片元气动荡之人会是初入内门还不达一年的邵珩。
此地靠近湖畔,不仅存微山之人都在,其余诸如玉虚山、钟流派、雷鸣寺、千机派均一个不落的尽数在场。此次参加笑浪山庄开鼎丹会的玄门正宗之中,除了只余下纪学义一人生还的神霄派、护送俞荣真人转生提前离去的丹鼎派几位金丹修士,包括先前正道中唯一的一名元婴真人——陈长老,都在此地。
见清阳道长及李沣泰神色有异,宋正奇不由出言询问:“怎么?”
此人先前与存微山一直不对付,此刻却似乎已摒弃前嫌。
清阳道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陈长老可能知晓那边发生了何事?”
显然是刚到这里还没多久的陈长老目色凝重,闭上眼睛感应了一下后道:“元气动荡太剧烈,神识一靠近,就如入雷云一般,我亦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
在场所有人纷纷面面相觑,心底暗自揣测。
水芳芷容色比先前憔悴了几分,如鲜花失去了水分一般。
只见她神情不安地问一旁的宁青筠:“该不会……又来了一个魔头吧?”
宁青筠这几日亦不好受,但却不似水芳芷那般失色,冷艳绝俗的面容依旧动人心魄,挺得笔直的背脊就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玉莲。
听到水芳芷的询问,她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紧紧握住了手中剑柄,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似表面一样平静。
清阳道长和李沣泰面色冷峻地看着湖面处,心底各自如有烈油在翻滚、煎熬着。
尤其是清阳道长,更为狂躁不安,正在心底骂娘道:“丢了个邵珩不说,还跑了个萧毓!还有沈元希那个臭小子,查查查……查事情都他妈的查哪里去?!回去之后,看老子不好好收拾你们!”
话虽如此,清阳道长心底始终是担忧难祛。
一想到这三人中任何一个人出点什么事,他就寝食难安,无法静下心应对当前情景。
大雨如一道雨幕,倾泻而下,投入泉漓湖的怀抱。
湖面之上,有一抹奇异的光华在隐约闪动着,引动在场所有人的心。
————————————————————————
“轰!”又是一声惊雷炸响。
黑暗中,有人睁开一双眼,剑眉星目、卓尔不凡。
同样失踪多时的沈元希看着头顶“簌簌”而落的碎石粉尘,微微皱眉,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不过,沈元希只想了片刻,就一个鱼跃从地上跳起,掸了掸灰尘,手中衍阳仙剑发出白滢滢的亮光,照亮这漆黑的地方。
不一会儿,沈元希挺拔的身影就渐渐消失在通道之中,徒留山泉一滴接着一滴击打着地面的声音,在此地发出空洞的回声。
————————————————————————
电走龙蛇,如威力巨大的仙剑斩落。
煌煌神雷,自空中劈下,如一片紫色的密林,又似一道由雷电交织而成的密网。
天机剑本就可避雷引雷,方才就一直蠢蠢欲动,当邵珩不再压制之下,当真是如蛟龙得水。
邵珩甚至能感受得到,天机剑中传来那股如溺水之人见到绿洲般的欣喜之意。
此间树木无一不被雷电击打的歪歪扭扭,随处可见焦黑一片。
电闪之下的高温,将此地雨幕瞬间蒸发出无数水汽,如尘埃密布一般,遮挡视线。
邵珩方才竭尽全力,御使天机剑,借此天时地利,引落天雷打向独孤星后,自己也不甚好受。不仅丹田内真气一挥而空,全身亦是酸软无力,腿脚一软就半跪倒在地上。
前方烟气缭绕,发出事物烧焦的刺鼻气味。
邵珩浑身湿透,不知是被雨淋还是他自身的汗水,而他的胸腔如风箱般剧烈起伏着,显然一时间尚不能恢复平静。
独孤星呢?
邵珩眼睛紧紧盯着前方,那里异样的安静令他无法安下心来。
终于,水汽在雨水的又一波冲刷之下散开,前方同样半跪着一个衣衫破损的黑袍人。
邵珩心底猛地一沉。
独孤星浑身上下几乎无一块好肉,头发因雷击之下向上炸起,显得有几分可笑。那代表着星罗宗长老的服饰,已破损了数处,其上一直涌动的星芒黯淡了下去。
与最初出现时相比,此刻的独孤星再无先前那般古井无波。
只见他俊朗的脸上狰狞一片,青筋暴跳,嗓音喑哑不复之前清朗:“好!好!好!好一个九天神雷!你一介小辈,竟迫我至此,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若不是临行前他那身为星罗宗宗主的父亲给了他一枚护身法宝,他独孤星还当真要被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辈暗算交代在此了!
今日这些落雷虽然威力不比雷劫厉害,但却胜在数量密集。
接连轰下之时,那护身法宝只支撑了一瞬间就炸裂碎开,到底令独孤星受了重创。
不过,此时的独孤星想要杀死一个动弹不得的邵珩,亦是易如反掌!
离寒笛剑光华大放,虽是白色光华,却带着森森诡异的气息,刹那间在此地笼罩而下,幻化出无数冰晶,密密麻麻朝邵珩激射而去!
邵珩用力一撑地面,想御剑躲开,然而丹田空旷旷无一丝残留真气,手足无力之下,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闪着诡异寒芒的冰晶冲到自己面前。
眼见邵珩就要被这些锋利冰晶打成筛子时,那些冰晶竟瞬间停滞在了半空之中。
邵珩错愕了一下,就听到背后传来萧毓的一声凄然痛呼!
原来,方才竟是萧毓眼见邵珩危急之时,以其堪比金丹修士的神识直接与独孤星附在离寒笛剑上的神识狠狠相碰撞在了一起,想要阻拦对方。
然而,独孤星已是金丹巅峰修为,神识强度又岂是半吊子的萧毓可比。
两者神识甫一碰撞,萧毓立即受到了反噬,只觉神魂俱震,脑海中刺痛无比,比往日受异种神识之苦时还要疼得更加剧烈。
纵然她拼尽全力,却也只将对方攻击暂时延缓了一瞬罢了。
下一刻,那漫天无穷无尽的冰晶就将落下,刺透邵珩的身躯。
就在此时,异军突起,邵珩和萧毓的耳边突然想起一阵悦耳急促的铃声,以及无数生物“簌簌”的爬行之声。
邵珩身前凭空生起一道灰色屏障,将那漫天冰晶一一挡下。
一个穿着鲜艳衣裳的灰白头发老人手拿一根奇怪形状的长杖轻轻一摇,平躺在邵珩身后不远处的琴儿缓缓离地三尺,朝那老人平移而去!
独孤星见状咬牙厉喝:“又是你!放下她!”说着,离寒笛剑在其头顶急速盘旋着,分化出无数道重影,就欲阻拦那老人动作。
被独孤星称作巫族祭师的南疆老人毫不犹豫地将琴儿挪到自己身边,交给身后那个妙龄少女后,长杖杖尖一点独孤星,无数灰色雾气如蛇形蜿蜒而出:“花果儿,你速带圣女离去!”
“是!”那妙龄少女抱住昏迷的琴儿,立即如一只彩色雀鸟朝远处飞去。
邵珩脸色一变,当即大呼:“琴儿!”然而,他体内经脉俱震,气机紊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陌生女子带着琴儿遥遥离去。
那南疆老人与独孤星瞬间战成了一团,无数气机在两人周围切割着空气,令邵珩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忽然,邵珩只觉肩膀一紧,被一道彩色剑光包裹住,直冲云霄,化作流光朝远处逃去。
却是萧毓乘着独孤星与那老人纠缠之时,用最后一口力气带着邵珩御剑离去。
风声呼啸着在两人耳畔穿过,风雨交加之下,千步莲华剑在空中歪歪扭扭地前进着,带着邵珩以及萧毓穿梭在密雨之中。
突然,邵珩只觉耳畔萧毓的呼吸一弱,下一刻她松开了手向地面坠去!
邵珩又惊又怕,一把拉住她无力抬起的皓腕,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两个人一起从半空中急速下坠,一路压倒无数树枝枝丫,刮得邵珩面孔生疼。
在落地的最后一刻,邵珩咬牙用力翻转身体,将自己垫在了萧毓身下。
“碰!”巨大的冲击力撞在邵珩胸口、背后,前后交错的重压之下,令他胸口一闷、喷出一口鲜血来。
晃晃悠悠间,邵珩最后一抹残存的意识中,看见乌云之中有一抹阳光透云而下,洒在林间,洒在昏迷不醒的这对年轻男女身上。
两柄交错插在地上的仙剑,各自散发着淡淡的光辉,笼罩在各自主人的身上,最终渐渐交汇、融合,好似本就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