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谒舍处。
“不知元化先生可愿随钰一同前往河北?”
“华佗对君侯十分敬服,只是游历天下、救济百姓乃吾自幼之愿,就不随君侯同往了。”
张钰同华佗视线相交,心下便明白了他的误会。想必华佗还以为自己是看重他的医术,要让他紧紧跟随左右,时刻为自己看病诊治。
想通这点,张钰低头笑笑,对华佗恭敬道:“元化先生之大义,在下自是知晓。对于医者,钰更是尊敬有加,这点您该是知道的。”
张钰话落此处,又引出华佗的感动,他开口赞道:“身份显贵不傲不躁,此诚难得,可君侯更有一个善者仁心,这是最为可贵的一点,也让华某心悦诚服。”
“钰之所以提此请求,绝非想将先生绑在钰的身边,而是钰想要帮先生成立一家医馆。”
“医馆?”
“钰知您鸿愿,可是人力有穷时,更何况如今乃是战乱之世,您便是走遍千山万水,花费数十载光阴,又能救得了多少人?
钰这医馆,就是想让您和您的超绝医术作为招牌,招纳来想要学医的人,钰也可以亲自帮您招揽,来者皆以您为首以您为师,在习得医术后再去治病救人,如此一来岂不是能救下更多的人?”
华佗双眼放光。这种医馆的构想他闻所未闻,但是细细想来却发觉妙不可言,他和那些敝帚自珍,巴不得同行绝迹的相声……呃,手艺人可不一样。
“世皆言医者为贱业,在钰看来实属无稽之谈,若没有医工救死扶伤,哪有他们生活安康?这些学徒进入医馆,外出行走则都是以您弟子而居,他们每救一人,则先生的功德便更多一分,而我大汉百姓亦有更多生机,还望先生不要拒绝!”
拒绝?华佗激动地声音都有些颤抖,竟是恭敬地拜道:“君侯所想,是我医者万世之基,是为我华佗,为我诸多医工乃至大汉生民谋取福祉之益事。承蒙君侯厚爱,华某愿随君侯一行,为天下百姓而开馆授业,绝不藏私!”
说罢,张钰和华佗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华佗知道,能看得起自己,更有能力让自己做这般大事的人,天下唯有张钰而已;而张钰也知道,这特么可是华佗……以后找个机会诱拐一下无心当官的张机,华夏第一医馆有的跑?
这年代,脚力好才是效率的最大保障。
寺庙中,支平和张钰相对而坐,景姝则侍立在张钰身后。
“没想到平还有和张皇兄再见的一天。”
“而我,早已看穿了一切。”
“……公子何意?”
“你们这批月氏族中,目前还有多少人。”
“长安,及各地有联络者,共有四千三百人。”
“如今我来兑现承诺了。”
“恕平直言,公子如今已是自身难保,长安城中最有权势的董太师,恐怕还不知道公子你此时尚在人世吧。”
“哈哈,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公子的手段岂是尔等凡人所能揣测。”
“那公子意欲如何?”支平有些不屑。
“日后长安乱起,带着你的族人,来河北寻我。”
“哈,公子说笑了,河北离长安如此之远,我等为何要不辞辛劳前往?既然公子已经无法再兑现承诺,那我们的约定便一笔勾销吧。”
“父亲,万万不可,姝儿跟随公子虽时日尚浅,可已经深深为公子的才学倾倒,他所言一定有他的道理,您不妨听听!”
景姝在一旁情真意切,字字都透着股可人劲儿,让张钰心中微动。再想到支平的话,他是忍不住暗笑,约定?自己从月氏人的身上可一分钱好处都没捞着,他口中所说的一笔勾销,在张钰听来和恩断义绝、背信弃义如出一辙。
“你知不知道,袁绍。”
支平眉头微皱,“自然知晓,四世三公的袁家子弟,界桥刚刚击破公孙瓒所部,如今有极大希望一统河北。”
“他和我兄弟相称。”张钰微笑道,“你们月氏一族想找棵大树,这天下还有比河北更好的去处、比袁家更合适的人选?”
支平沉默不语,半晌终是道:“若真如公子所说,长安将有大乱,平可以考虑前往河北,届时还要仰仗公子给一处容身之所了。”
“好。”
“姝儿,送客。”
“父亲……”景姝薄唇轻咬,略带迟疑却又含着坚定道,“姝儿想随公子同行。”
啊?
张钰还在发愣,支平则是直接重声道:“不行!公子他虽有把握化险为夷,可为父绝不能让你冒险!”
“不!父亲,原谅姝儿第一次忤逆您,只是公子他大病初愈,如今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时候……若是姝儿不再身旁,公子的起居日常恐无人打理,还望父亲准许……”
“决不可行!”支平吹胡子又瞪眼,一旁的支琦也赶紧跑来劝解。
“这什么情况,怎么感觉忽然一下变得这么狗血。”张钰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在拍戏么……”
“恕姝儿任性这么一次。”景姝幽然说完,跪在支平面前重重叩首,再抬起头,白皙的额头竟已有了青紫。
“你若走了,就别再回来!”
“孩儿……在河北等着您和大家。”
莫名其妙地,张钰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景姝带着离开了。
如燕穿梭起落,轻盈巷中隐没。
张钰必须要抓紧时间,趁着董白的命令还管用,自己逃走的消息还未传出,把长安城中还需要解决的小尾巴收好。
竹林五友是顾不得了,只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是必须要去的。
华佗已经和王越等人一起到了城外,而董白可能天生就有一个做侠女的梦想,也不愿再呆在城中,老老实实享着渭阳君的优渥待遇,过着张钰最想要的“混吃等死”的生活。
她选择了跟着王越一起,张钰倒也没有说什么,他对于这个女子虽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可毕竟生死时刻也为她所救,倒不忍看她丧命日后的那场清剿。
和说服华佗同样的方法,张钰成功拉拢到了王越这个变态级的高手。人之所求,无非名利而已,而王越偏偏就是很看重声名的人。
张钰许诺他可建武馆,传门徒,称宗号祖,一顿玄幻武侠中听来就让人热血沸腾的忽悠,直把他这极负盛名的帝师也说得按捺不住,似乎跃跃欲试着想要一统武林,和那雄霸河北的童渊斗上一斗。
一切都出乎预料的顺利,因为张钰如今的话语已经有了足够的重量。
名望,长安一行他捞得是盆满钵满,天子皇兄、毋极县侯、七言之魁、才高八斗的文坛天骄……
财富,对于背靠张家和甄家的张钰来说也只是数字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招揽这些人才,张钰在心中已经摆好了一块很大的棋盘,当他从吕布戟下逃得一命苏醒过后就有了计较。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或者说……把那份天真退去了些许。
终于,到了最后一站。
也差不多是他来长安的第一站。
司徒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