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说出此话,自然是想就之前那华少爷欺男霸女一事说道说道,这华家内部的情况元空并不了解,借着之前那事正好问上一问。
若是没有发生之前那事,元空自然也不会有此一问,那么相信现在也就是宾主尽欢,太子殿下带来圣上的慰问,两人一老一少愉快的聊聊,此次拜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此次见面也就可以愉快的结束了。
然而之前的事就像跟刺一样,令元空百思不解,华老爷子如此人物,怎么会让后代出了这样的问题,元空不问出来心里就不舒服。虽说知道问出来若是得到一些不太如意的答案,可能会影响皇家和现在的华家的关系,甚而影响整个南方道的世家格局,但依然问了出来。
当下元空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也未添油加醋。然后就静静的等待着老爷子的回答。
然后太子殿下就得到了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回答。
等殿下说完,华老爷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没多想直接回答道:“恩,华家像这样的人,年轻子弟中不在少数,或嚣张或跋扈在整个姑苏城都是众所周知的。”
这话说完那意思也就再清楚不过了,姑苏城众所周知的事,身为华家的实际掌舵者的华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为何?”太子殿下的眼神依然平静,但仔细可以看见那眼底的一抹怒意。殿下自从刘济民那件事之后,最是恼恨这样的一群人。
听见殿下问话,华老太爷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行动有些迟缓,但还称得上稳。
踱步到窗前看着庭院说道:“为何?”转头平静的看着太子殿下说道:“为了一个字‘名’。”
元空此时气乐了:“名什么名?华家四代皆纨绔的名?华家靠着圣宠行事嚣张跋扈的名?还是华家至老太爷之后全是无用之辈的名?”
华老太爷笑了,不是真的因为何事真的好笑那样的大笑,而是乐了,面容带笑,双眼带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隐有怒气要发作的太子殿下。
笑着看了殿下很久,直到看的殿下有些不明所以,有些不知所措才轻声说道:“殿下你还是太年轻了,老头儿我都说的这般清楚了还未想通个中所以吗?”
元空看着老爷子的笑脸这会儿反倒没气了,但依然是一头雾水。
“是的,我华家正是要这样的恶名,我华家有这样的‘名’才能让一部分人还有圣上放心。”华老爷子轻声说道。
华老太爷这样说,元空却更加费解了。
老爷子的耐心很好,接着说道:“姑苏城众所周知的这样的华家,老百姓私下里咒骂的华家。另一个是人人称赞的华家,华家一代更比一代出色,我这个老头儿后继有人......”
华老爷子还未说完太子殿下突然说道:“自污,老爷子你这是自污?”
老太爷笑着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对,不可能。”太子殿下不断的摇头否定。接着又低头喃喃道:“父亲他完全不会做出那样的事,父亲他容的下白折扇屈叔叔,容得下战场上的人屠死神蒋叔叔,容得下军中威望甚高的莫桑斜莫伯伯,容得下前朝一众遗官,不会容不下这一小小的华家。”
华家和上面那些人比起来确实算是小小的。
应是听见了太子殿下的喃喃自语,华老太爷接着说道:“圣上确实没做过前朝那飞鸟尽,良弓藏的事,也没有来一出业帝的‘杯酒释兵权’,然而圣上或者说大汉朝也有一点是前朝所没有的。”
“是什么?”太子殿下脱口问了出来。
“寒门与世家,这两方会在我大汉朝产生最猛烈的冲突,或许不是现今,或许那个时候老头我已不在了。就是圣上他不出手,别人也会带着大汉这艘巨船往前走,将世家碾压在大船底下,也许已经开始了,王明霁老大人所上疏的七策,不就是个开头吗。老头儿我说的可对,太子殿下?”此时的华老太爷眼神格外的清明,像是寒潭。
不得不说华老太爷这话说到了元空的心坎里,元空静静的坐着注视着老爷子寒潭般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
“老爷子今日又为何将这些对我说的这般清楚。”元空想了好半天,终于轻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到最后也没能说出,诸如自己将来坐在那个位置上也不会动华家之类的话。
世家是个大问题,占着那个位置太久了,大汉要向前走,需要大的变动,这是老师现在的宰相王明霁在自己小时候就说过的话。越是大了,越能自己思考,元空发现有些事真的很对,比如与南疆通商之事。
但有些很对的事,也要面临着一种取舍,就如现在元空有些苦笑的想着,自己问出的话竟是将自己逼到了现在这样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老头儿我就是不说,迟早殿下你也会自己明白的,这并不是太难想明白的事。”还有一句话华老太爷没说完,那就是既然说了出来,就是想听听你这位未来的大汉朝掌舵者的看法,或者说表态。可惜华老太爷最后也没能听到这样一句话。
然而就是没听到这样一句话,华老爷子也不算太失望,华家还将继续存在下去,在自己去世之后。华老太爷之前对华家家主成武自己的孙子说的,面对如今这位殿下有些决策需要变了,就意味着华老太爷是有决策的。
这个话题到此就该停下了,再说下去也只能是毫无意义的打太极,换个话题说了点闲话家常,太子殿下告辞离去。
这次元空的拜访到此算是结束了,很难说得到或者失去了什么,但比起太子殿下一开始设想的见面情况复杂了太多。
华府门外,一众世家子早就散去,出现了这样一个红袍少年,竟然被华府大开中门迎了进去,他们有必要尽快的通知家里的长辈知道。
倩影不在,撑船的年轻人自然也早就借了根竹篙,划回了渡头,此时正有些心不在焉的等着下一个渡客。
“船家,开船吗?”一个儒生打扮,眉宇甚宽,面貌和善的年轻人出言问道。
“啊!开,当然开,不过我这不是船,我这就是一小舟。”撑船年轻人似是才从神游状态中回过神来说道。
要搭船的面貌和善的年轻人叫...秦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