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陵复对着其中一人上下摸了摸,摸的那人毛骨悚然,陵复问了一句,“可有什么想说的?”那人便浑身抽搐起来,脑门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面上极度痛苦难耐,陵复偏偏还说了句,“哎,久久不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你们有什么想说的么?”一边说,一边放慢了速度。
众人只见陵复拿着一根三尺长的银针对着那人这里捅一下,那里捅一下,看的瘆人不说,另外三个人也动摇了,生怕下个便会轮到自己,偏偏陵复还笑道,“现在不说,一会死了可就没的说了哦~”
那人费力的开口只吐出两个字,“我……说……”
陵复笑着拔了针,“三姑娘,我才扎了他几下就忍不住了。真不好玩。”
瑶华很是宠溺的看了他一眼,对二姨娘道,“他们都还是孩子心性,难免好玩些,姨娘别在意。说到底我也只是想过继个孩子,姨娘若是允了,我自然放了他们,少造些杀孽。”她这样一说,正厅里的下人们都觉得脖子后面一凉,这么漂亮的美少年居然是一对蛇蝎美人,把人折磨成这样,也只是一句孩子心性打发了,今日这事谁都能看出来是姨娘大少爷想要逐清商少爷出家门,却偏偏被三姑娘拦了,三姑娘也真是心狠手辣,面对这样的刑罚竟是笑吟吟的看着,面不改色。
二姨娘却早已看的花颜失色,这般逼供的方法,就算是本来没有的事情也能屈打成招罢,若是三姑娘把这招用在自己身上……她想也不敢想,急急道,“大少爷膝下的孩子也不少,商儿性子虽然怪些但也是个好孩子,三姑娘若是诚心喜爱这个孩子,就过给三姑娘罢。”
瑶华拍拍手,笑道,“多谢姨娘,这几个奴才还是交给姨娘处置罢,正好族长来了,也好做个见证。”
于是,本是与二姨娘串通好了来对付左清商的族长等人,只好在姨娘的眼色,询问了发生何事,便做欢喜之态设了烛案香炉,在祠堂与三姑娘一同将清商少爷的名字添在三姑娘名下。
因三姑娘还未迎娶正君,这孩子便只算做庶长子,暂养在平君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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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娘又病了。
一病至今,昏迷不醒。承天教差人送了好些珍稀药材,还送了不少裘衣蚕丝被来,只让瑶华的父君左释天一面感慨女儿,也对承天教那教主生出些许怨怼之心来,送药本是人情,但是衣饰被褥却是该由自家添置,让外人送过来像什么话,还以为他左释天薄待了嫡女,左府嫡母早逝,现又是姨娘当家,承天教此举更让人觉得左府嫡庶不分,他这个老爷更是宠妾灭妻的昏头父亲。
左释天亲自去融雪院探视瑶华几回,皆教墨卿以三姑娘受不得风的淡然却不客气的口气婉拒在外,憋出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还是云笙解释了三姑娘病势颇重,至今未醒,加上平君顾褚对这个墨卿十分看重,替他说了很多好话,更是点出墨卿医术冠绝天下,左释天才算是认同。
顾褚看着瑶华这一病,秣阳不慌不忙,明镜朱弦亦是一改平日惫懒贪玩的性子,云笙这个管事还未发话便将事事做的极为妥当有序,怎么看也不是初次,加之瑶华昏迷数日,就连云笙也是担忧紧张的,秣阳虽悉心照料着瑶华,怎么也看不出一丝担心的样子,若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极有信心,那便是瑶华这样的病,在他们看来已是寻常。
顾褚心下一凉,前些日子听闻瑶华回府是由那对孪生少年一路抱进府的,他还颇有微辞,又听闻承天教送了轮椅来,他还不以为意,毕竟瑶华走路走的好好地,该是承天教小题大做或是那个二少爷故意奚落,总之是承天教的事,他是不上心的。
这次看来……他该好好问问阿月,瑶华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绝不是走两步就累,说几句话就要昏迷不醒的人。
却说左清商,自从被过继到瑶华名下,还没好好的和这位“母亲”说过话,墨卿受平君看重,关于瑶华的病情由墨卿一力做主,墨卿便闭门谢客,只许明镜朱弦,陵虚陵复几人进出,左清商便每日在屋外给瑶华磕个头请安,半点不提其他,惹得融雪院的下人感慨不已,直叹商少爷孝心。
而左清商暂养在顾褚名下,顾褚一日召了左清商,却见这孩子长得漂亮,性格却太阴沉,他问一句,左清商要么不答话,要么冷冰冰的顶回来,顾褚亲近不得,便再没生这个心。
不过是多养一个人,他好吃好喝的照顾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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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唯站在秣阳面前,眼皮微微的垂着,却是很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鄢唯如今在府里的位置十分尴尬,论身份,他是瑶华近侍,却没跟云笙一样被瑶华收房,不仅没有管事之权,且自视甚高没有依靠平君云侍君等人,毫无背景,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仗着皮相能在三姑娘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奴才罢了。
墨卿一进府,便与平君交好,瑶华这一病,就连鄢唯也没机会上前,只和其他下人一样做些洒扫,值夜的伙计,众人只道墨卿要整治鄢唯,却不想秣阳才不管鄢唯有无背景,受不受宠。
鄢唯本来的主子是谁,为何一进府就被瑶华安排到身边,甚至宠过了云笙去,别人只道鄢唯运气好,他秣阳难道还不知道么。
他与瑶华成亲四载,她的心在顾褚身上,她敢与镇渊阳奉阴违,一步步兵行险招又是为了谁,没有人比他看得更清楚。
他没见过那人,但此刻鄢唯却是站在他的面前。
过了许久,秣阳才揉了揉眉心说:“你到底何事求见。”
鄢唯与明镜还算交好,今早托了明镜求见他一面,明镜这样一说,秣阳碍于鄢唯的身份便应了,谁知这人进屋半日竟什么都不说,教他气闷又无处发泄。
“敢问墨卿,三姑娘还未醒么?”
秣阳自心底嗤笑一声,淡淡道,“看着是快醒了,许就在今夜。”
“鄢唯自知身份……但有要事回禀三姑娘,请墨卿通融放行。”
秣阳一挑眉,眼里尽是轻慢之色,“要事?你一个奴才哪里来的要事,怕只是想在瑶华醒的时候讨好邀功罢?”
他这样说,鄢唯却还是一如往常,面上一丝不满委屈也无,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秣阳,神色镇定,连对秣阳挖苦的怨怼都没有。
秣阳暗暗心惊,这样的人,若不是真的不在意,便是城府极深的。有这样的奴才,他的主子又该是何样人物,秣阳叹了口气,他本也无意为难鄢唯,到底大家都是站在瑶华这边的,他虽对那人心生不满,也不会真对鄢唯做什么。
他淡淡点了头道,“你去罢,待她醒来就没什么事了,她若要出门偷偷去就是了。”
鄢唯有些许疑惑,但想秣阳此言必有道理,只道了谢便去了。
秣阳合上眼,他想,待瑶华醒来,必是冷热交加,不是要行房便是杀人,她若选了鄢唯……
秣阳心里一疼,狠狠掐了自己的手心才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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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踏入这一间药香弥漫的屋子。
明镜端了药笑嘻嘻的看他一眼,拉了朱弦退了出去。鄢唯换过一身天青素色锦袍,默默执了手巾为榻上的少女拭面。
他不是什么事都知道的,一如少君。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一如顾褚。她对自己也不是最为信任的,一如玖叁。也不是佯痴卖傻处处提防的,一如镇渊。
他能做的只有守在融雪院,替她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融雪院看似平静,实则风波暗涌,外院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承天教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他心下难安。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等着三姑娘醒来。
榻上的少女被照顾的极好,安睡的她失了往日的平和,没有弧度的唇角很有些清冷的味道,那分天生而来的压迫感从她紧闭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透彻出来。
连他也没见过瑶华这般毫无伪装的表情,清冷傲然的,才是她本身的模样吧。
他如是想着。
榻上的少女竟是幽幽醒转,睁开了如水光潋滟一般莹澈的眸子,她有些抬不起手臂来,只看着鄢唯低哑着声音道,“这是怎么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鄢唯只觉眼眶一热,几乎就有泪水夺眶而出,他捂了口,低垂了眼睛,“三姑娘醒了……”
少女看他哽咽的模样心里又是暖又是酸涩,低低安慰道,“别哭啊……我……睡了很久么?”
鄢唯重重的点了头,终忍不住伏在少女身侧无声地哭了出来。
她知晓他或许是忍了很久的,便任由鄢唯埋头,自己则轻轻的一下下拍着鄢唯的背。此时她纵然是有很多话想问的,可眼前这人是鄢唯。
是当年他身边的人……
良久良久,鄢唯拭净了泪水抬起头来,眼睛是红肿的,她好笑着安慰他,“鄢唯哭成了兔子也这样好看呢。”
他扑哧一笑,似是娇嗔着瞪她一眼,收拾了起伏的思绪,想着该如何开始禀告。
他扶着瑶华坐起身来,给她裹了厚厚的狐裘,瑶华微微一笑,“这些日子劳烦你照顾我了。”
鄢唯一怔,垂了头道,“是墨卿亲自照料三姑娘的,我……我是去求了墨卿才进来服侍三姑娘的。”
瑶华倒是不以为意,摆一摆手道,“无妨,你急着进来,想是府里快要闹翻天了?”在她心里秣阳鄢唯都是向着她的,功劳之类倒是没必要分得这样清。
鄢唯端正了神色,回道:“三姑娘认下商少爷,老爷与老夫人都颇有微辞,二姨娘那里想必是添油加醋些许,老夫人认为三姑娘行事狠毒,毫无大家风范。”
“这是小事,日后我去和父君说一说便是了。倒是商儿,在咱们这过得可还好?与……平君相处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