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命君欣喜接道，“瑶君心思玲珑，一语惊醒梦中人，教主只要出席祭师会，亲眼看一看教主多年治下的成果，也可使新弟子们同沐恩泽。”他虽不明白瑶君何故赞同，可心里确实觉得瑶君是不愿意让镇渊收徒分了她的宠爱的，如今这样说，是太过狂妄还是蠢钝的看不出来关键。命君虽与瑶君没什么交集，但也觉得不可能是以上两点，瑶君的心思，可真是难猜。

黄泉却是十分不满的，命君当着她的面夸奖瑶君，把她这个师姐放在何处，那一句心思玲珑岂不是映射她私心太重，不愿师尊广纳桃李，果然镇渊听后，再看她时已如平常一般淡然。但教她也劝镇渊收徒，她却是死也说不出口的。

本以为此事就此敲定，镇渊却是拒绝了，“当年本座于祭师会上收下阿瑶，便已说过她是本座的关门弟子，阿瑶，你忘记了么？”

他的语气带了丝丝森冷，似是责怪。

瑶华怎么可能忘记，当即伏膝跪倒，低声道，“徒儿并不敢忘，只是徒儿资质浅薄，受师尊多年宠爱却毫无建树，愧然不已，实不敢忝居为师尊的关门弟子。还请师尊恕罪。”

他叹息一声，亲自扶了瑶华坐下，下意识的摸了一摸她稍稍冰凉的膝盖，皱眉道，“你的伤才好，怎么又跪下了。”

瑶华稍稍羞涩别过头去，镇渊当着命君两人不好多说，只道：“什么不敢忝居，为师说你当得就是当得，命君，这祭师会本座是不会去的，不妨就让瑶君代本座出席罢。”

镇渊这样一说，别说是黄泉，就连命君也是大吃一惊，几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但见镇渊语气坚定，毫无转圜之态，在心里将瑶君的位子使劲往上提了提，镇渊这样大的一份荣宠压下来，是公然昭示三弟子瑶君于教中的地位，他如何不震惊，刚想应下，黄泉却柔柔开口了，“师尊，瑶君的年纪这样小，代师尊出席恐难以服众。”

这种情况，命君又岂会想不到，但镇渊明摆着将此事交给瑶君，谁敢触霉头，黄泉可真是关心则乱。

果然，镇渊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阿瑶年纪虽小却已做了帝国国师，年纪虽小却随军出征红叶国，大胜而归，满朝文武无不敬服，如今区区一个祭师会，黄泉你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黄泉羞愧欲死，面上却仍维持着端庄的笑意，微微躬身请罪。

命君与黄泉告退出去，镇渊才将瑶华拉进怀里，说道，“阿瑶不想去？”

瑶华轻轻应一声，“大小姐说的对，祭师会虽不是什么大日子，却是我教选拔人才的关键，师尊真该去看一看的……我怎好代师尊出席？”

他在她耳畔厮磨低语：“我有你一个弟子已经够了，你就不怕为师去了祭师会再遇到一个瑶君被迷了眼，把你从此抛之脑后？”

瑶华飞快的转换心思，不知要怎么说才好，她本是真想说你最好收一群弟子这样她才能躲得远远地看戏，可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说来着，便大胆的环住镇渊的脖颈，虚张声势的挺起腰，居高临下的模样，“那……师尊不许去，师尊收了阿瑶还不够么？”

他被她难得强势的姿态弄得大笑不止，将她拥进怀里，他对她又怜又爱，恨不能把天下的好东西都给她享用还不够，是怎么也疼不过来的。

瑶华静静地偎在镇渊怀里，他怜爱的在她耳畔拂下一吻，“阿瑶，明日虽为师入宫。”

她假做疑惑欢喜之色，“师尊是想陪阿瑶一起上朝么？”

“帝君召见。”他似不想多说，有意转开话题，“说来今年的秋狩因为战争没有举行，帝君有意再办一场冬狩，承天教多数人都在受邀之列。”

这消息却来的新鲜，少君秣阳恐也是不知道的，冬狩……却不知是狩人还是狩兽了。她弯了唇角道，“狩猎啊……阿瑶去给师尊猎了紫貂剥皮做一件貂裘可好？”

镇渊捏住她的鼻子笑道，“阿瑶可真是懂事了，为师还以为告诉你这件事你会先选几个烤肉师傅到时好美美的吃一顿野味呢。”

她娇嗔抗议:“师尊又取笑阿瑶，阿瑶不理师尊了。”

镇渊看着眼前少女的如花笑颜，十足地填满了他称霸天下之后的空虚，虽然谨一总是劝他小心瑶君，认为瑶君有叛逆之心，但也从来查不出什么有力证据。就连他囚禁的那人，瑶华也只是在小时候跟他提了一句被他搪塞过去后再也没问过。他摸上少女细嫩柔软的面庞，温言道，“那师尊送阿瑶一份大礼可好？”

瑶华疑惑又好奇地盯着他看。

镇渊打了一个响指，只见地上跪倒着两名墨衣短打的男子，内息醇厚饱满，眉目清明俨然是两位深不可测的高手。

可教瑶华震惊的不是他们的武功有多高，而是……这两人是镇渊贴身的暗卫，常年不离身的，他所说的大礼，是指这两人？还是……镇渊的暗卫掌握了到她的什么把柄，还是……镇渊要放在她身边监视她的？

镇渊见少女神色未定，想是教两人吓着了，“阿瑶，这是卫七，卫十。他们身上的烙印已去，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她听到烙印已去，才震惊的抬头盯住镇渊。

镇渊柔声道，“你身边像样的暗卫就只有玖叁一个，为师怎能放心，谨七与谨十虽不是为师手下最好的，拨给你用也算合适……”说罢朝跪着的两人沉声道，“你们还不给新主子看一看肩头的烙印？”

两人极快的褪下衣衫，露出精壮的胸膛，宽厚的肩膀上赫然印着一个古篆的左字，是代表瑶华的烙印。暗卫一旦烙上主人的印章，便等于认了主，除非战死或是由主人毁去烙印转让他人，便要忠于此人。

可……这两人明明是镇渊的贴身护卫啊，镇渊虽说不是最好的，但镇渊身处高位，身边的危险比她这个瑶君可多了上百倍，暗卫的水准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上一次镇渊八名护卫齐出追捕容绯音，她便是见过这两人的。

瑶华发觉自己愣了神，忙缓和了神色道，“你们先把衣裳穿起来。”

两人迟疑一瞬，依言做了。

那一分迟缓教她看在眼里，暗卫是不该有“刚刚易主反应迟缓”这样的习惯在的，唯一的解释便是他们心中的主人，仍是镇渊而不是她这个瑶君。瑶华抿住唇对镇渊垂首，没有掩藏情绪的，“多谢师尊……”

镇渊听出她的不情愿，只挥手让两人下去，方对瑶华说，“你不喜欢他们？”

瑶华听出镇渊言语里的探究，怀疑，森冷之意，果然这才是镇渊，哪怕对她多么宠爱无度，也终究没有对她全心信任，她……才不想要这样两个暗卫在身边，难道要告诉他们自己与少君正策划着谋逆之事？她可是连他们不泄密给镇渊的一分把握也无！

见她不说话，神色却是阴郁暗淡的，显然是默认。镇渊不怒反笑，“阿瑶是错解为师的意思了。”

她神色有若松动，但仍未开口。

就连暗处的谨一也觉得瑶华不识抬举，镇渊却是没有动怒，仍在柔和劝解，“为师并没有安插眼线监视你的意思，上一次红叶国为师派了谨一给你，已是悔不当初，为师一直想好好跟你认个错……而祭师会卧虎藏龙，冬狩又是刀剑无眼，为师无法时时保护你，只能派给你两个暗卫，有他们在，也能让师尊放心些。”镇渊见她神色很有些松动，便更是玩笑的开口道，“卫七与卫十也是两个不错的男人，你即便是将他们收了或是做个暖床为师也是不管的。”

他说的极其真心而又动容，甚至是放低了身段温和着口气好言好语的跟她商量，若她不知晓镇渊的真面目可真是要感激涕零的收下，从此一心侍奉再无二心。可镇渊是什么人？他这一番真心诚意的话也只会教她警醒了十分，认出镇渊心机之深手段翻天，瑶华将心里的半分感动立时化作七分，她轻轻握住镇渊的手，“师尊目光长远，是徒儿……还在纠结往事，一时想岔了路，师尊对徒儿如此看重，徒儿万死不得报，还请师尊不要怪罪徒儿。师尊赐下如此恩典，徒儿定当好好珍惜。”

镇渊这才释然一笑，两人很快地谈起了别的事，欢声笑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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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坐在上首，很是随意的打量卫七卫十，像是看着两个不重要的货品。

“你们从前是侍奉师尊的暗卫，现在却要保护我这个没本事的黄毛丫头，想必……是很不甘心的吧。”她淡淡开口，带着七分宽和理解的口吻，像是为自己与镇渊的差距而深深懊恼着。

下首的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回道，“属下忠心瑶君，唯以瑶君马首是瞻。”

少女闻言，面上仍带着淡然迷离的笑容，仿佛一个深远朦胧的梦境，“今后，还望你们弃了从前的名字。”她将案上白纸分别递给两人，上面如是写着“卫纹”、“卫初”，“从今往后，这就是你们的新名字了。”

两人低声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