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宋檀渚虽也由此疑问，但看着掌门都没有说话，便也没有问出来，果然重明说，“因为蛊毒的事，并不是非烟门做的。她们若有这个本事，也就不会默默无闻至今了。”

清秋的确与婉言有染，也告诉婉言重九身染怪疾之事，并且重九今日无故发疯，更甚以往，他便急急传出信儿去，非烟门这才上门挑衅。

可从头至尾，蛊毒的事都与非烟门无关，清秋的孩子，也是怕婉言会不要自己，偷吃孕果所致。好在婉言对他也不算无情，仍是好好的把人带走了。

众人听过始末，这才释然，宋檀渚关切问，“五师弟，你现在感觉可好？”

重九点了个头，“很好，三姑娘替我拔除了蛊毒，又治好了我的病，只是没了武功，一时还不太习惯。”

宋檀渚可惜的叹了口气，重明却摸了摸重九的头，“没了武功有什么要紧，你能健健康康的活着就好了。”

重九深以为然，现下他虽然没了武功，却也再没有了经脉受损，稍有不慎便要走火入魔的压抑，他再也不会失控伤人，是三姑娘救了他，重九对着瑶华屈膝一跪，“谢三姑娘再造之恩，重九愿粉身碎骨相报。”

“五公子客气了，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瑶华淡淡推脱。

顾褚冷哼一声，“五师弟，你要谢还不如谢大师兄，若不是大师兄阻止，她恐怕当时一剑就把杀了，哪会给你祛除蛊毒什么的。”

殿里的气氛便冷了下来，重明的脸色也是沉了几分，说道，“小五，檀渚，你们带三姑娘回客房休息。”

重九点了点头，瑶华起身福了福身子告辞，便与重九出去了。

只剩下殿里师徒两人，重明面对着一盘残棋，抿唇不语。

顾褚知晓师尊生气了，可他说的也是实情，瑶华当时招招毙命，若不是大师兄阻拦，她恐怕当时就把人杀了，重明肃然道，“她是你的妻主。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顾褚垂眸不语。

“你是想跟她和离不成？”重明霍然问。

顾褚本想张口说个是，又想起承天教黄泉叫出口的那句碧落，他至今也没问过她，记忆里那个红衣如火，谈吐有礼的少女与如今狠辣暴戾，喜怒无常的瑶华却是判若两人，他便咬了牙说，“我是想与她和离。”

“给我跪下！”重明怒言，一时之间有若雷动，顾褚情不自禁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听到帝京发生的那些事……原本还不以为然，没想到……你真是如此不争气。”

“……”

“你在怨我苛刻，不该管你们之间的事，可她好歹是你的妻主，人前人后的你都是这么理直气壮，丝毫不给她面子么？”

被师父这么一说，顾褚也心有反省，他对瑶华的偏见似乎有些深了，忍不住总是出言讽刺，可是心里，却也是真的这么恨她么？他也算是看着她长大，对她的疼爱不比左释天少，可她偏偏做了自己的妻主，又说……

她喜欢他。

见到顾褚面上有一些松动，重明的怒火才拨开一两分，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你也是不在乎她再娶一房夫侍的了？”

顾褚惊疑的抬头。

重明淡淡笑道，“左国师对小五有救命之恩，我看着小五对她也有几分心意，想着不如让她娶了小五，也算给了小五一个好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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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知道重明有此打算的瑶华正由宋檀渚，重九两人引路，宋檀渚忍不住问道，“瑶君……到底是怎么做的，我虽知晓阴阳术有此效用，但亲眼见到还是……若真如此，还要大夫有何用呢。”

瑶华心想，这话要是让秣阳听见了，估计撕了她的心都有了，让她乱炫耀，瑶华才慢慢说，“道家法术与阴阳术，是有共通之处的。我今日……不过是把五公子身上的蛊毒与病痛，当做‘鬼’一样，拔除了而已。”

重九自来熟的拉住瑶华的衣袖，“三姑娘叫我小五或者重九就好。”

明明是比她大了好几岁的少年，却显得像个同龄玩伴一样，瑶华大叹世间真是无奇不有，有她那个十岁都不到却一脸老成持重的商儿，还有这个二十一二却一脸童真的重九。

“三姑娘的拔除仪式，实是宏大而……三姑娘在承天教也常常……”宋檀渚问道。

这下却轮到瑶华迟疑了，宋檀渚正想说若是为难尽可不说，却听见那持了符咒往天上一扔，符咒染火泛金色流光消失，转过头来微笑的少女说，“其实，给重九用的那个术式，我也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没想到就成功了。”

宋檀渚唇角抽搐几番，不知是该说三姑娘天赋异禀还是该说第一次还做出一副极有把握的样子，可真是……重九忽然感觉背后冷汗涔涔，有种劫后重生的不真实感。

“三姑娘既会阴阳术，为何身上竟没带符纸呢。”宋檀渚只好笑着转移话题，试图解开尴尬的气氛。

重九也是事后听说瑶君用的符纸居然是找承道派门人借来的道符，挫败之余总觉得自己还活着是十分幸运的。

“这个……最好不要在凡人面前使用阴阳术，不能用阴阳术伤害毫无反击能力的凡人，因而我平素出门，更是为了隐藏身份，很少会带符纸的。”瑶华狡黠的一笑，像是为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自豪。

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呢，不仅是因为一出门去总是免不了打打杀杀的，放在她身上的符咒左一张右一张的往下掉，而且有次出门不小心落了水，画了半个多月的符咒就这么变成了一团水墨；更别提使用阴阳术时手指交错弯曲，极快变换，就连她做来也总觉得紧张僵硬。

并且星君闭关至今，她连与人动手切磋的心思都淡了。

宋檀渚与重九却是深以为然，从而愈发觉得瑶华是个称职的好国师。

这真是个哭笑不得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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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面善心恶，笑里藏刀，沽名钓誉之辈，而三姑娘年纪轻轻，却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带领精兵护我大燕河山，武艺超群，人品端正，更难得的是情深义重，老夫实是佩服得紧。”

“重老前辈言重了，瑶华万万不敢当。”岂止是不敢当，她袖子下的肌肤汗毛竖起，背后一股冷风嗖嗖的吹，直叫她尴尬又惭愧，红叶国的事，本就是由她而起，重九的事，也是宋檀渚相求，她可不想担上什么忠臣良将的大义之名。

“老夫说的这些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蔽派与贵教结了几代的姻亲，老夫却还从来没像今天一样庆幸有此先例，能与三姑娘这样的少年英才联姻，真是弟子们的福分。”

瑶华却是听出重明的弦外之音，“原来重老前辈请晚辈过来，是要商议这门婚事了？不知……重老前辈心里的人选是谁？”

重明摇头笑了，“三姑娘不要误会，老夫是真心想与三姑娘结亲，否则也不会巴巴地求着帝君再赐一门婚事了。这人，三姑娘喜欢便罢，不喜欢，老夫也绝不会勉强。”

“不知是哪位公子？”

“小五自小失了双亲，又为病痛折磨了十余年，三姑娘救了小五的性命，化解了他的苦痛，小五就是以身相许，也难报三姑娘大恩大德。”

“重九？”瑶华可真是吃了一惊，也没想到重明是这么想的，果真是亲爷孙，骨肉亲情是抹不掉的，就连重老前辈这样的高人也未能免俗。

见她沉思不语，重明叹息一声，“三姑娘若是为难便罢了，也是小五没有这个福气，这也是我自作主张，还没有问过小五的意思，只是想若三姑娘能纳了小五，也好给那苦命的孩子一个归宿。”

“重老前辈，我并不是重九的良配，他遭受这般苦难，却能想成如今这天真乐观的性子，就连我也是自愧不如，我实是不忍让他这份难得的天真在左府消磨殆尽。”瑶华淡淡一笑，“重老前辈有所不知，我膝下有一子清商，原是自大哥那里过继而来，本想让顾叔叔代为照顾，但顾叔叔……重老前辈是知道的，商儿身世可怜，又是小小年纪，我想让他得到一个完整的家，想为他找一位好父亲。”

“原来如此，那不知三姑娘可找到心仪的人选了么？”

“颇为遗憾，尚未寻到。”

重明稍显惊讶，却是含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