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与新娶的正君琴瑟和鸣,出双入对,恩爱缠绵羡煞人眼,今日是画舫游湖,昨日是纳凉赏花,明儿又约了折柳苑听戏,虽是做给忠勇侯府、帝君陛下乃至大燕万民的一场戏,瑶华却极其投入,半点不耐也无。
两人相处的时候,她甚至常常偷偷去看数斯的表情,她想他也不过是如她一般虚与委蛇,却还是被他一句句温柔得快要溢出来的妻主大人唤得耳朵发烫。
想她自小被卖到承天教,受尽冷暖,摸爬滚打走到今日,尚做不到少君所说的“心无旁骛”。
忍不住暗搓搓的想:忠勇侯府长公子才可谓是天生的戏骨。真不愧是大燕百年来最年轻有为的相国大人。
瑶华弯唇一笑,合上了手边的折子,对着卫初一招手,他躬身上前,轻道一声,“殿下。”
她收拾了笔墨,径自将案上新送来的喜帖递给卫初,“姜管家与连四姑娘的喜事在即,我准备的贺礼可送来了?”
卫初自得了她的信任,便分担了鄢唯的差事,鄢唯暗地里留意府里的人的动向,卫初将所得整理出来汇报给她,听她决断。此时也不过是像平常一样说道,“是,今早明镜替三公子送来的。属下亲自查验过,确是两株上好的人参。殿下可要看一看?”
瑶华摆一摆手,“不用。等到喜宴那天送到新人手上就是了。”
卫初称是,又道,“殿下,老夫人那边已经开始拟殿下生辰宴的请贴了。请了清王府、忠勇侯府、相府……”卫初一连报出一连串的名字,听得瑶华脸色发青,“以及帝京的几个商贾。”说是商贾,自然是那些生意做得好的富贵人家。
瑶华怒极反笑,“王府、世家、权贵……老夫人竟连商人之家也不放过。父君怎么看?”
卫初答,“左大人劝过老夫人,奈何老夫人一意孤行,反说左大人不顾念几房的孩子。左大人重孝道,只能暂时依老夫人的意思了。但……毕竟是殿下的生辰宴,左大人的意思是,等眼前的喜宴办完,就要请殿下过去说一说这事了。”
瑶华只觉浑身疲累,有气无力地应了声,忍不住说:“好歹我现在也是成家立室的人了,到时候让数斯陪我去,他惯会打太极,又是那样精明的人,定能说动老夫人。再不济,把一顶功高盖主、目中无人的帽子盖到老夫人头上,她怎么也不敢再拿左府的安危办什么相亲宴。”
不就是想得个有家世背景,能压她一头的孙婿么,也不想想,大姐姐到底年轻,再得帝君信赖也只是个朝臣,父君淡出朝廷,仅挂着一个相国的虚位,大房三房的仕途再好,甚至还没越过大姐姐去。
而她虽只是个“代国师”,背后,却是整个承天教。
一个左府嫡次女不值什么,甚至承天教的瑶君殿下也没什么稀罕。但大燕国教,就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惹得了的。
所以,老夫人能在王权人家像菜市场挑萝卜那样的挑孙婿,依靠的,还是承天教不可动摇的权势。
卫初放轻了声音,试图缓解她负面的情绪,“殿下,国师府的人手也已经到位,除了原本的管事方青以及他的几个亲信,都换成了咱们自己人。宫殿以及配殿也都是按殿下的吩咐安排的,殿下什么时候搬过去都好。”
她这才缓和了情绪,细细的唇角抿起来,让卫初坐到她身边来,她微微仰了头,他的面庞近在咫尺,漆黑的瞳孔里映照着她的身影,她攀住他的脖颈,小狗似的拱了拱,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卫初,你身上好香。”
他几次犹豫着触摸到她柔软的腰肢又放开,谁知那少女微一用力,将他推倒在柔软的凉毯上,枕着他的胸口,如墨的长发散了一地。
卫初这才轻轻地扶住她免得她摔下来,却不防那少女浑身一颤,然后笑出声来,“好……好痒。”因为他的力道实在太轻,偏偏又按在她的痒痒肉上。
卫初只得将她抱住,漆黑的眸子一张一合,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最近……你都没有用过鄢唯调的那些香露吧,用的都是……”她认真的闻一闻,然后笑道,“皂角对不对?”
卫初不知怎么回答,她迎娶正君以来,便鲜少与他两人相处,总不能说,他无心妆扮,便没再特特选过什么玫瑰、茉莉香露之类的。“是。”终忍不住学着添了一丝娇俏的话:“殿下可喜欢?”
说完又觉得自己真是不过脑子,这样普通的皂角哪里比得过鄢唯调制的那些的香露,她又怎么会……
谁知胸口伏着的少女顿了一顿,她的声音空灵遥远有仿若是情人在耳边的呢喃低语。她安心地抱住他,“喜欢……最喜欢了。”
最喜欢平淡无奇的皂角香,最喜欢,带着这样香气拥抱她的那个人。
不知何处而起的风吹开了半掩的飘窗,窗前一棵妍丽的桃花树婷婷玉立,卫初的眼里映照着桃花花瓣飘落的影子,仿佛是黑夜里骤然盛开的烟火,璀璨迷离,明艳动人。
她合上湛如秋水的双眸,唇角微翘,“卫初,你的心,跳得好快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