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暄穿了宽大的织金袍子,与平日官场上肃穆的少年才俊的形象南辕北辙,倒像是富贵人家只知风月的纨绔世女,她高高地举了琉璃金盏,说:“云娘…我那么喜欢她,甚至想把所有的妾侍都赶出府去…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是她……”
“大姐姐……”瑶华捧了酒壶就喝,也是三分醉意。
“姐姐到了这个年纪,真的想收心了……想云娘就是我找的最后一个人,从今往后,姐姐再也不乱来了……”
“大姐姐放了云娘走,就是把这件事放下了,以姐姐的身份何愁找不到更好的!”
“三妹啊……”
“……”
“你夫侍夫郎娶了一院子,你最爱的人又是谁?”借着酒意,眼睛红红的左暄哽咽着问自家妹妹。
瑶华闻言,一双漂亮的凤眸也是水光潋滟,或许是这酒太冲,激的她险些就要流下泪来,“我最爱的人?”
“姐姐最爱的人很多年前已经……去世了……三妹,你若有心爱的人……”
“大姐姐……”瑶华鼻子一酸,终再也忍不住,趴在姐姐肩头狠狠地抽泣起来,她说,“我最爱的人……我哪里都找不到他……他……也已经不在这人世了啊。”
云笙闻言,差一点生生抓下一块木头下来,怔怔的看着瑶华与左暄相拥而泣,碰杯,然后一同将酒壶砸碎,大有“惺惺相惜”的意味。
我最爱的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云笙脸色煞白,踉踉跄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连鞋也没有换,蒙上被子,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他捂着嘴,怎么可也不肯哭出声来。
雅荷水榭的两个心伤的女子已经醉倒了,朱砂小心翼翼的进去收拾茶盏,一面把大小姐抱到床上去睡,把三姑娘送回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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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醺的滋味厚重而醇香,算是烈酒中的佼佼,然对于惯常以酒袏药、尝遍烈酒的瑶华来说,烈日醺不过是佳酿中的极品罢了。
被朱砂送回融雪院的时候,她仍是有自己的意识,也知道她的正君数斯细心地照顾了她半宿。
天快亮的时候,瑶华还未睡着,身边睡着未束发的数斯。许是熬夜的缘故,他睡的很沉。瑶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好衣裳到院子里走一走,却看见外面灯火辉煌,外院那边敲锣打鼓,彩灯高悬,委实是喜庆的很,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顿时恍然。
三月初六,是姜宁迎娶连四姑娘的好日子。
只是似乎与预期的不同,并不是一个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瑶华如是想。听闻还是父君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她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裳,却并不如往日里张扬——即便她与姜宁私交如何,这毕竟只是一个管家的婚事,府里的少爷小姐能出席已是给了面子,作为左家的三小姐,她只不要失了体面就好。
姜宁今日穿了一件大红描金的鸳鸯喜袍,他平日里穿的素净,换上如此喜庆的颜色倒让瑶华觉得有些不适应,却仍忍不住多瞧他一眼,拍拍有些涨涩的胸口,拉着大姐姐说话去了。
“三妹也来看热闹?”左暄笑吟吟的开口,一扫昨日的心伤憔悴。
瑶华看在眼里,知晓大姐姐已放下云娘之事,微微笑道“姜管家为人和善,又为咱们家尽心尽力这么多年,我当然要来观礼了。”
左暄啧啧叹道,“三妹何时染了一身朝廷的官腔,果真是长了一岁,和以前不一样了。”
“大姐姐。”瑶华佯怒着与她抱怨,左暄朗声大笑,笑够了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三妹妹,听说你与鸿渺阁的扶眠姑娘打得火热,什么时候能让姐姐见见那泼辣美人的?”
瑶华扶住额,“大姐姐,我跟扶眠只是朋友。我去她那儿就是喝酒聊天而已。”
“总之,下次去鸿渺阁记得带上我,否则……”左暄拖长了声,不怀好意的模样。
瑶华望着屋檐上一条大红绸缎,竟是没有答话。
左暄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阿瑶?”
她闻声抬了头,说道,“大姐姐,新娘子快过门了,咱们去父君那儿看吧。”
左暄与她并肩走着,忍不住笑说,“你自己都成了两次亲了,还这么爱看别人家的婚事么?”
她淡然一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