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在他们这种店,若是用银锭子交易,得拉来几大箱才行啊。
于是侍人只看着那个通身富贵,面容清艳的少女十分和气的说,“我今日钱没带够,这些钱你拿着,帮我留几几日,我必来取。”
侍人正要婉拒,云梦宝居每日往来的客人非富即贵,哪能为她一个人留着错过大主顾。况且……东家那里也不能交代。
少女一面摸自己的头饰,哪个也不及鲛珠珍贵,她不过想出门走走,怎么会想戴太出挑的簪子。
本来她带的钱是够的,包下木樨辛夷也不过五百两。偏偏老鸨拉着她又要了包养扶眠的钱。
扶眠那般绝色花魁。瑶华想着自己这钱流水一样送到鸿渺阁,肉痛的厉害,改日一定得找少君把钱要回来。人又不是她要的!
其实她还带着国师身份的玉牌,只要亮出来,云梦宝居谁也不敢为难她。
少女扶额,她丢不起那个人。
于是她只能在心里面泪水长流,骂了少君祖宗十八代,拂袖就要走。
“三姑娘?”一个温雅而悦耳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少女听到有人唤她,只当是遇见熟人,欢喜的差点蹦跶起来,她含笑回眸,说话的男子玉冠博带,长身玉立,面色温和,平易近人,说是个书生也不为过。
她站定,细细打量他一番,有点疑惑她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东家,您认识这位小姐?”侍人不由欣喜,这下不怕生意跑了,有东家作保呢,相比这位小姐绝不会食言,他把鲛珠簪子给她留几日也无妨。
东家?瑶华蓦然转头,豁然开朗,“原来是沈老板,幸会。”她的心思在一瞬间转了千百回,沈洵是承天教与俗世交接的幕后掌柜,俗世的大部分生意背后的东家全是他,例如那家逍遥轩。
没想到不仅如此,他还有自己的铺子。云梦宝居寸土寸金,比起承天教的铺子分毫不差。
原来是真有做生意的本事。瑶华啧啧称赞。
那边沈洵已经与侍人了解到这位小姐钱不够,买不起那套鲛珠簪饰,有意让他留几日。沈洵闻言点头,“原来如此。不为客人保管一切商品,确是鄙店的规矩。这样吧……”
侍人看出东家对这位小姐十分和气,也许是要为她破一次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侍人一点也不介意,正竖起耳朵听老板说。
“今日沈某与三姑娘有缘,不妨做个顺水人情。三姑娘要的这套首饰便记在我的账上。权当沈某一点心意。”沈洵微微拱手,他长身玉立,神色淡然,微微挂着有礼的笑容。
侍人呆呆立住。猛地看了那小姐一眼,她的确面容清艳,眸光清冷似月,言谈有度。但也不至于让东家做这么大的人情啊。毕竟东家再和气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哪有不想赚钱的。
且不说这东海鲛珠稀罕难得,他们远征海外才带回来寥寥数颗。就是这凤鸣簪的古朴雕琢,可是江湖上最负盛名的翟地匠人的佳作。
不管是材质还是工艺,光是“翟地匠作”四个字就能卖出高价。
不等侍人心疼得滴血,瑶华已经淡漠地拱手施礼,“多谢沈老板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我与沈老板不过一面之缘,沈老板实在言重了。不知云梦宝居是您的店铺,若沈老板能收下我这几百两定金,容我回家取来足够银钱,我愿奉上万两买回。”
沈洵不仅面如君子,性情举止也不差分毫,他并不强求,只道,“其实也不必如此麻烦,三姑娘把首饰带回去,稍后让家仆送来余款便可。”
少女眼睛一亮,唇边的笑容总算真实几分,“恭敬不如从命。我便不客气了。”
她抱起玳瑁箱,向沈洵告辞,然后转身走出了店铺。
侍人脸色有点苍白,他真是怕那位姑娘就抱着首饰跑了。正苦恼的想着,东家便轻轻扣了扣柜台,侍人立刻侧耳倾听。
“若那位三姑娘的家仆送来银钱,帮我问出那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沈洵轻声道。
侍人有点莫名其妙的点头,心一寸寸的沉了下去。原来闹了半天,东家你都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啊。他觉得这钱算是要不回来了。
“如果……”沈洵微微皱眉,“她真是拿了首饰就跑,便把钱算到我的账上。”
说完,拂袖往内室去了。
徒留侍人一个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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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走到左府门前,守卫向她行礼。
“卫初回来了么?”她抱紧了怀里的玳瑁箱。
“三姑娘,卫初公子已经回来了。”
她点了个头,便要进门。
“姜管家好。”守卫两人立即转向里边,满面亲近和笑容。
穿着新做的天青绣袍的男子显然是打扮过的,姜宁毕竟是外院的大管家,平日里会替左释天办一些事情,自然不能穿得太随意,瑶华还是头一次见他穿的这么体面,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姜宁一如既往地向她行礼,甚至有些惊讶,“三姑娘回来了。”
“姜管家今日要去哪里?”
“去云梦宝居取老爷定的贺礼。”他含笑说道。
“云梦宝居?”瑶华惊叹一声,又说,“姜管家,可否帮我一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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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宝居。
姜宁拿回了左释天定制下来送给太子殿下的贺礼,侍人眉开眼笑地正准备恭维几句,只听姜宁又道,“方才府上小姐买了鲛珠凤鸣首饰头面和一件玳瑁箱,这是一万两的银票。”
“府上小姐?那姑娘是贵府的千金?”侍人低呼出声。
姜宁淡淡一笑,“不过还要多谢你能通融,我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显然不希望关于左府小姐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传出。
侍人连连点头保证。
姜宁道谢之后,便离开了那里。
“相国府的千金?”玉冠博带,华服锦衣的男子从内室走出,脸色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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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一回来便看见桌上的茶点,以及一壶九曲华光茶。
卫初不在。
她唤来木莲,询问卫初的去向。木莲低声回道,“卫初公子……在房间。”
她抱着玳瑁箱慢吞吞地走到卫初的房间。
静下心来,用灵息细细感知。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他还在。就好。
推开门走进去,他竟然在睡觉。
换下的墨袍草草地扔在了地上。
她还没从没有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她提起裙角,悄声走到床边。
拨开他睡乱的头发,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对不起。”
她低声说道,声音有若夏日里柔软的夜风。
她脱了鞋子,手足并用的爬上床,缩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专注而耐心的等他醒来。
她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睡着。只是他不愿醒,不愿与她说话,她不想强求。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月明星稀,夜色如水。
她忽然觉得,觉得自己的时光好像是静止了。
手摸到自己的腰带,她慢慢解下来,脱去长长的襦裙,只剩一件亵衣。
除去簪环,把头发披散住。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堪称完美。
然后她飞快的掀了他的被子,不由分说的挤进去,手脚并用的抱住他,下巴抵住他的颈窝,大腿枕在他的小腹。
整个过程流畅至极,快得教人来不及反应。
她似乎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闭着眼睛,挨近他的耳朵,“对不起,我白天太忘形了。我……我再也不欺负你了。”
温暖的手臂圈在她的背上,瑶华在他的侧脸落下一吻,把手撑在床榻上,一抬头,对上一双似忧似喜的黑色眸子。
他温柔的抚摸她的发顶,却什么也没说。
“卫初。我真的……离不开你。”她如是说着,定定地望着她,神色忧伤而缠绵。“我不能离开你。”
他俯下身,吻住她芳好的唇瓣。
两人滚在一起,无声而紧致的相拥。
她半昏半醒前,他对她说,“那……我就陪着你。什么事都陪着你。”
她的眼里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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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教。
“咳……”
“主上!主上,请医师为您把脉吧,您的伤越来越重了……再这样拖下去,早晚会被人看出来的。”
“那些医师都是废物,请了有什么用?”镇渊怒火攻心,又吐了口血。
谨一看的心急,忍不住说,“若是三公子是就好了……”
镇渊止住咳嗽,“你是什么意思?”
俗话说病人的耳根子都软,谨一近身服侍镇渊这些天来,愈发感到主子对自己的看重,不由道,“主上,三公子医术精湛,可惜当年被您许给了瑶君,否则……瑶君如今是越来越得帝君看重了,连折子都给她批改,更别提绕过您直接召见她的事了,瑶君在朝里得意,在教里又揽了管事和俗世交接的权力……”
不等他说完,镇渊打断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咳……”
“属下失言了,主上您……”谨一满眼焦灼,取了灵药给镇渊服下,素日里只要服一粒便能止住咳势,可这次镇渊服了药以后便带着血吐了出来,脸色差的骇人,谨一吓了一跳,“主上!……请医师!”
医师很快被请来,刚一观教主的面色便觉不好,搭了脉,脸色更是沉重,教主不省人事,脉象又是大凶,他犹豫的看向谨一:“教主伤势沉重,只怕要立即施针。”
谨一脸色一变。沉默的盯了医师良久,“若能治好教主,封赏自不必说。若你失了手……”
“奴才知道厉害,请谨一公子放心。”
谨一细细看过医师,这是跟了教主二十年的老人了,教里除了三公子秣阳,便属他医术最好,谨一也没有别的办法,又嘱咐敲打了医师几句,才退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