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

林远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酒，没有立刻回应陈云锦。

陈云锦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紧张地等待着林远的反应。

“看来烙印和刻印魔导师的事情，很顺利地流传开去了呢。”

林远浅浅一笑，为了吸引更多不惜生命、也要得到力量的自愿者，他没有把消息进行管制，而是命令部下尽量把烙印的力量流传开去，现在看来，这个计划非常成功。

“陈先生，”林远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你应该知道烙印的缺点吧？为什么还会想得到这种充满缺陷的力量？”

陈云锦听见这个问题，抬手抚摸着自己失去的左眼。

“……阿尔卡那大人，你知道我的出身是怎么样的吗？”

“略知一二。”

林远曾经从两位魔导学者的口中，听说过陈云锦的身世背景。

陈云锦像是回忆起过去，轻轻半闭眼睛。

“我是出生在商城维亚乌兹，一个不知道父母名字的孤儿，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城市，像我这样的人想要生存下去，需要付出的东西，可是很多很多的……”

他拿起眼前还没有动过的酒杯，把其中半满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他带着微微泛红的脸色，继续开口说了下。

“为了活下去，我付出了很多，做出了很多的牺牲，一直在做一些肮脏的工作为生，然后在我十六岁的那年，我迎来了第一次的失败，因为太过相信合作的夥伴，在工作眼看要完成的情况下，被人出卖了……”

陈云锦感觉到自己的左眼发出了虚幻的痛楚。

“我这只眼睛，就是那时候付出的代价，然后我在生死游离之际，遇上了改变了我命运的人，他们就是卡斯楚和玛莉琳了，我最好的朋友……”

想起和朋友相遇的经过，他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他们两个救了我，并且收留了负伤的我，在养伤的那段期间，我们成为了无所不谈的好友，在我的伤势痊愈之后，对他们告辞的时候，他们两个把自己的积蓄，全部都交给了我，说是要支持我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明明他们只不过大我几岁，而且还在一个严格又古板的老头下面学习，家里也不是很有钱……真是……”

林远虽然已经从两个魔导学者的口中，知道他们和陈云锦相识的经过，不过听着另一方的述，也是满有趣的一件事。

卡斯楚和玛莉琳家中并不富裕，他们的双亲经过重重的关系，以及花费了不少的钱财，才让自己的孩子进入了一个有名的魔导学者的门下学习，希望他们成为地位高尚的学者。

以结果来说，卡斯楚和玛莉琳成了出色的魔导学者，但就是因为这位老师，才会跟真理探索者扯上关系，经历了十多年的隐姓埋名，甚至需要和家中断绝联系。

林远提替自己倒满了酒，一边品尝着威士忌的味道，一边聆听着陈云锦的述说。

接受了朋友好意的陈云锦，凭着手中这一笔不算多的金钱，开始白手起家，凭着敏锐的感觉，完成了几笔大交易之后，渐渐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商人。

陈云锦一开始并不是武器商人，不过在和列强之一的泰伯利昂帝国拉上关系之后，他正式朝着军火商的道路发展。

魔法世界西方的泰伯利昂帝国，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开始实行了向外扩张的策略，并且不停地吞并了附近弱小的国家。

位于人类探索领域最西面的泰伯利昂帝国，在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之时，国力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保持了比周边诸国更强的武力，增大了他们的野心。

泰伯利昂帝国使用远交近攻的策略，并且回避拥有战略级魔导师的国家，专门对国力弱小的国家下手，在短短一个世纪扩展了五分之一的国家版图。

虽然近年来泰伯利昂帝国在其他列强的压力之下，停止了侵占他国的行为，但是在十多年前，陈云锦发展的时候，帝国正好对北方某个小国进行侵略，这成为了他的大好机会。

林远听见那个小国的名字，突然想起这个国度正好是娜蕾蒂娅原本的家乡，一个她只是听过名字的、现在已经消失的国家。

几经辛苦和泰伯利昂帝**方拉上关系的陈云锦，大胆地决定用尽自己的全力一搏。

陈云锦首先以全部的家财，在地球之上建立起一座兵工厂，为对方提供魔法世界做不到的先进锻造技术，还有大量生产的速度，制造出品质卓越的兵器，成功地打入了帝**方高层的眼中。

得到了泰伯利昂帝**方的支持后，陈云锦正式成立了武器贩卖的商业组织，黑岭商会就此诞生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帝国的某一位高层和陈云锦联络了，以莫大的利益，要求他成为一个提供某些不方便摆上面的商品的商人。

陈云锦第一次和真理探索者发生了联系。

为了自己的发展，承诺成为他们秘密商人的陈云锦，开始为对方服务，提供和运送一些到达了国家级机密的东西，虽然风险极高，但回报也同样的丰厚，只要是商人都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不断发展着事业的陈云锦，突然收到一则消息，真理探索者正在囚困着两个魔导学者，迫使他们进行不人道的研究，他惊讶地发现，那两人正是他重要的好朋友。

陈云锦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决定报答好久不见的朋友，去把他们拯救出来，就算被真理探索者发现，也在所不惜。

他的行动非常成功，秘密地救出了两位友人，而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在这之后，他安排朋友隐姓埋名，改变身份居住在魔导联盟管理的特区，防止真理探索者再度缠上他们。

直到不久之前，真理探索者在偶然之下发现了他们，陈云锦唯有再一次送走两位朋友，将他们送来这个南方的边境。

知道一部分真理探索者情报的陈云锦，晓得他们在这个地方进行了某些动作，并不是太想两位朋友来到这边的，那样子迟早会碰上真理探索者，不过卡斯楚和玛莉琳不想再东躲西藏，他们想要对仇人们进行复仇。

他说服不了两位朋友，只好把他们送到和真理探索者处于敌对状态的新兴势力上，他知道那个名为庞恒的老人，绝对不会和毁灭了自己城市的真理探索者妥协的。

而且真理探索者在那个时候，又进行了某些不明的动作，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南方势力的支配者晓得这件事的话，也会好好保护两位朋友的。

林远看着陈云锦生动的表情，听着对方充满感情的话语，觉得有一些好笑。

他很想告诉陈云锦，就算想对他动之以情，用煽情的话语来试徒感染他，也没有什么效果的。

“……抱歉，说了这么多没有关系的回忆，”陈云锦像是现在才发现一样，对林远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如果我拥有强大的力量，一切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如果我拥有魔法的资质，一切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陈云锦泛出了苦笑，林远看得非常真切，这不是刚才表演般的虚伪情绪，这是他的真正想法。

“阿尔卡那大人，你知道真理探索者要求我运送和提供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吗？那些是身为一个人，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可是……没有力量的我，没有办法反抗他们，我必须要这么做。”

陈云锦痛苦地皱起了面。

“毒品的运送、人口的贩卖、割取**器官，还有诸多不应该列为‘商品’的东西，都从我的手上流通开去，以‘商品’的名义……”

林远开始对陈云锦提起了兴趣，虽然他有很多情绪是装出来的，但他的确是感到了痛苦。

一个生产武器的商人，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了内疚，感觉到痛苦。

虽然，只有那么的一点点。林远忍不住笑了。

“在我拥有了足够的钱财之后，我购买了一个结晶魔具，成为了所谓的结晶魔导师，但是这并不是我的力量，这并不是真正的魔法的力量，道具始终是道具，一旦没有在手，我就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陈云锦拿出了自己的结晶魔具，放在了餐桌上。

这是一个雕琢精美、彷佛艺术品一般的手杖，林远看不见魔力结晶的所在，应该是放置在结晶魔具的核心处。

“只要这东西不拿在手上，我就不过是个普通人，正如同正统的战刃魔导师所说，结晶魔导师，只不过是拿着武器的平常人，算不上是一个魔导师。”

陈云锦直视微笑着的林远。

“我没有办法反抗真理探索者，我需要力量来对抗他们，所以当我知道这里有另一种得到魔法的方式，我想亲眼来确认一下……阿尔卡那大人，我希望你赐予我烙印的力量！”

林远深深地看着陈云锦的双眼。

他无法克制住体内的笑意，哈哈大笑了起来。

“啊哈哈，你和卡斯楚他们果然是朋友，连撒个谎都要说得冠冕堂皇，呀哈哈哈！”

林远按着肚子，笑得冒出了泪水。

然后，正当面色僵硬的陈云锦，以为对方要拒绝他的时候，却听到了对方答应了。

“既然你想要力量，我就给予你吧。”

林远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只不过，这一份力量，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