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是深秋时节,但钟山枫叶却是如血般火红,更有无尽的桂花在空气中飘散出阵阵香气,而且不知是因为此地风水的原因还是为何,这山上的树木,生长的远比山下茂盛。
“果然是一处藏风聚气的宝地,怨不得一代乞丐皇帝朱元璋和国父中山先生都要埋葬在此地!”登上山峦之后,陈白庵朝四下扫视了几眼后,慨叹连连。
林白闻言没有答话,不过眼眸也是在四下扫视不停。这钟山的确是一处风水绝佳之地,在金陵即算是一座城中之山,又像是一座山中之城。山峦起伏犹如龙头,以其尾拖至镇江而入海,这连绵不绝的山脉可称是一条巨龙,从东海入水之势,更有龙归大海,瑞气千万之象。
“其他的且不说,这钟山的水法就是难得至极!”朝着四下逡巡良久后,林白轻叹出声。
“水法?”陈白庵闻言不禁一愣,朝四下打量一阵后,疑惑道:“钟山虽然灵秀,但所用水法不过也是借助长江之水罢了,交相萦绕,倒也算不上多特别吧?”
“陈老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林白闻言嘿然一笑,伸手朝山中一指,淡淡道:“你看这山势地貌,即可知晓此山以前恐怕是在水中,但经过地势变迁后,长江和秦淮河才绕金陵城而走。虽然时过境迁,钟山本身的水法并没有变化,仍然是自成一体,你看那紫霞湖便能知晓!”
“果然如此……”陈白庵闻言一愣,然后重新打量了一番山中布局后,果然发现如林白所说,这钟山的水法居然自成一体,并不与长江、秦淮河有所牵连。
这般感慨下,他不由得抚须慨叹。到了如今,他已是不能不承认自己真是老了。到了今时今日,即便是自己不再畏惧天道反噬,术法修为恐怕也无法超越林白。
“传闻之中孝陵是六代祖师刘伯温亲自为朱元璋选定的,咱们等等若是有闲的话,不妨去看看孝陵模样,也能瞻仰下祖师在堪舆一道的风采!”张三疯焉能不知陈白庵黯然神色的原因,向着山间张望了片刻后,笑吟吟将话题岔开,不过眉宇间也满是期待之色。
天相派自李淳风之后,极少有入仕之人,而且即便是李淳风也没到刘伯温那般在朝廷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这足以说明刘伯温在相术一道的修为之深。而且为皇帝堪舆风水,那更是要拿出看家本事做的事情,如今来到钟山,焉能不瞻仰下六代祖师的手段。
“其实在金陵城里一直也有这样一个传说,据说当初六代祖师之所以斩断天梯,也是因为要在钟山修建孝陵的缘故。天梯贯穿天地,朱元璋为真龙之身,龙气所钟,为地上真龙。若是天梯不断,地上真龙势必会跟天上真龙起冲突,对大明江山也会产生许多不利。”
吴良兴致也是极高,讲了个金陵城内广为流传的传说后,笑眯眯向林白拍马屁道:“要我说,以师父的修为以后未尝不能达到六代祖师那般手段通天的地步,说不准到时候扭转日月,改换乾坤,也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我这做徒弟到时候的也能跟着沾点儿光!”
“就你生了一张巧嘴,以后还是多把这嘴皮子上的功夫用到实实在在的地方去。此山有六代祖师如此多的传说,想来也是破解那句偈语来历的一个重要线索。”林白闻言笑道:“咱们就在这转转看看,就算是找不到线索,权当是出来游玩散心,解解先前的辛苦劳顿。”
话虽然说得轻淡,蛋实际上《卜易天书》最后的那句偈语不弄个清楚,林白心里的大石就还得高悬。十万大山深处那个诡异身影的恐怖,他心知肚明,若是这件事情上出了什么偏差,他一家老小的安危便无法保证,尤其是在出了如脱脱这般存活于世七百余年的老古董后。
不仅仅是林白,叶肃脸上如今也满是担忧之色,而且越是靠近当初他梦中习得《卜易天书》的地方,他脸上的神情便越紧张。这些年下来,每当回忆起过去种种,他便会汗流浃背从床上挣扎爬起,更不用说最近又受了那常人根本无法承受的无妄之灾。
寻常人只能见识到他们这些人外面的风光,却不知道他们内心的痛苦。就像叶肃一样,如果能够回头,重新来个选择的话,他绝对不会去选择得到改变自己一生的《卜易天书》。也许生命会因为这次失去而变得黯淡,但随之而来的平静生活,也是现在的他最期冀的东西。
叶肃如此,林白也如是。但生命就是这样,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去选择的,但只要选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不管前面是风霜雨雪,还是荆棘密布,都要走下去。
“到了,这小山谷就是当初我得到《卜易天书》的地方。”走了片刻后,叶肃停下了脚步,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激动了许多,指着身前的一处小山谷,轻声慨叹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世间虽是白云苍狗,但这里却是没有半点儿变化,仍如当年一般。”
此时诸人皆是在半山腰之上,将这山谷看了个一览无余。山谷周遭尽是郁郁葱葱的低矮树丛,虽然此时已是深秋,但谷内却仍旧是青草萋萋,而且在两山相交之处,更是有一汪如碧绿宝石般清澈透亮的水潭,谷内没有半点儿风声,水面平滑如镜,仿佛亘古不会变化。
虽然这山谷的景致颇为幽静,有曲径通幽之意,但若说此处就是当初六代祖师刘伯温斩断天梯,并将自己一生所学封印的地方,未免差别也有些太大了吧。
萧薇对相术一窍不通,看到好景致自然是心中畅快,但林白等人却是兴致缺缺,尤其是在山谷内走了一圈后,诸人脸上更是布满了失望之色,足见这趟下来,他们一无所获。
别说叶肃看不出这山谷的蹊跷,即便是身拥河图洛书,对堪舆地脉极为精通的林白,还有饱览了昆仑祖龙壮丽,堪舆之道精进的张三疯,或者是在望气一术上造诣极深的陈白庵,都没有发现这山谷的风水格局和地脉龙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叶老弟,你确定当年你就是在这里得到的《卜易天书》?”转了几遭之后,苦无所获的陈白庵向叶肃狐疑开腔,道:“别是相隔时间太久,你忘记了具体位置吧!”
“陈老哥说笑了,这种事情,就算是我想忘又哪里能忘得掉,的确是这地方不假。”叶肃苦笑开腔。见他如此郑重,陈白庵便也没再多问,诚如叶肃所言,这山谷里的事情改变了叶肃的一生走向,就算叶肃真的有心想要遗忘这里的事情,又怎么能忘得了!
没再多想,留下大病初愈的萧薇和叶肃在湖边休息,林白等人开始漫山遍野的转悠起来,从日在中天,直到夕阳西斜,就这么屁股大个山谷,诸人转悠了不下数十遍之多,就差没有掘地三尺,翻个底儿朝天来看看下面究竟埋着什么秘密了。
眼瞅夜幕将至,天色已开始擦黑,诸人无奈下也只能放弃,重新回到了湖边。
“咱们还是趁着天色没黑,赶紧安营扎寨,生火做饭,等晚上星子出来,再看看星气对这地方有没有什么影响。”俗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这么几趟转悠下来,林白着实也有些扛不住,而且什么都发现不了,更是影响人的情绪,便摆了摆手,招呼了几句。
吴良办事极为牢靠,进山之前早将东西采购妥当。帐篷扎好,篝火升起,便简单做了些饭菜。不过吃饭的时候,吴良还是有些大意,盛了碗排骨给叶肃端去,谁知道叶肃刚看见碗里的猪肉就惊悸出声,把碗摔在了地上,经历那一灾之后,他哪里还能见得这东西。
而且病愈之后,叶肃喝酒喝得极凶。就是在篝火旁坐得这么一会儿,怕是有一斤多酒进了他的肚子。而且叶肃拎着酒囊的手更是抖动的厉害,往往酒还没到嘴边,就已经洒湿了胸口。吴良虽然担心,却被林白拦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么一杯杯的灌。
林白很清楚,之前的事情,已经在叶肃心里埋下了个心结。在他的潜意识中,已经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得到《卜易天书》而起,如果这个心结不能解开,不管是什么人去劝他,他都无法重回往日情形。酒虽伤神,却能蔽心,如今也只能由他去了。
“小师弟,这山谷既没青龙,又没白虎,连个靠山都没有,风水不成形,气聚死不得生。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是六代祖师斩断天梯,埋下毕生所学的地方。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去其他地方再转转看看,说不得会有些收获。”抹掉嘴上的饭粒,张三疯对林白诚恳说道。
“还是再看看吧,我总觉得咱们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林白沉思片刻后,缓缓摇头,道:“斩天梯之事毕竟只是传言,不足信。叶老既然是在此地得到《卜易天书》,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不一般的地方,咱们没遇到,只能说明是手段不到,眼力不行。”
“这倒也是,咱们天相派的祖师爷就爱玩这种躲躲藏藏的小把戏,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是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找了这么一处不像是有风水的地方。”张三疯打了个哈欠,嘿然笑道:“不管那么多了,我先去睡一觉,说不得晚上祖师爷就能给我托个梦!”
林白摇头发笑,微一抬头,却觉得脸上冰凉,天公不作美,竟无端端的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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