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此行虽然刚刚开始,却已是叫林白和张三疯两人大开了眼界。 虽然他们之前就知晓土夫子这行当也算是奇门江相派中的一个分支,但却是没想到在土夫子这个行当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讲究,而且对风水堪舆的运用更也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尤其是秦九爷路上跟他们讲出的,几乎和华夏中医如出一辙的‘望闻问切’之术,更是叫林白心生敬意,颇多收获,只觉得这世上诸多法门虽然看似毫无牵连,实际上却俨然一体。
按照秦九爷所说,在‘望闻问切’四字中最重要的望,讲的便是通过风水堪舆来确定出墓葬的方位,以及墓葬内布局的大致走向,可以大大减少不必要的功夫;而所谓的闻,便是通过进入墓室内,闻到的气味,来确定墓葬周遭的设置,机括。
而问,便是询问墓地周遭的父老,通过这些人的讲述,或者是当地流传的一些传闻,判定墓主人的身份,以及墓地内可能会有的危机;至于切,实际上也是运用的风水之术,切的不是其他,而是龙脉,如如今骊山二龙相争之局,便是切的一种运用。
秦九爷这一脉,便是将‘望闻问切’这四法集大成者。尤其是秦九爷,早年间在奇门江湖中,更是以闻气味、听传闻、断风水、切龙脉,创下了‘斗王秦’的赫赫威名,无论是寻找墓葬,还是出入那些大墓,都可说是如入无人之境。
而唐重和唐成这兄弟俩,看起来虽然其貌不扬,但手上功夫也着实了得。而且与秦九爷不同的是,他们兄弟两个能够在古墓中全身而退,靠的不是对风水堪舆的讲究,也不是自身功力的高低,而是全凭手上那些老祖宗留下的稀奇古怪玩意儿。
秦九爷和唐成两兄弟,便算是土夫子这行当里的一文一武两个分支。看着他们两人显露出来的本事,林白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有这种对各朝各代古墓了若指掌的土夫子在,的确是要比他跟张三疯两个人,俩眼一抹黑,只能傻呆呆的向着未知的危险前行要轻松的多。
“上了前面这石阶,便是当初修建秦陵那些工匠们留下的生天之路。”朝前行进了几分钟后,秦九爷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沉声道:“上了这石阶,大家就不要再说话。过去了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那怪物究竟是挪到了什么地方,最好能够不发出响动惊扰到它。”
说是石阶,实际上不过是一条蚰蜒小路,而且开凿的极其粗糙,只有浅浅的几个印痕,甚至连大部分连一只脚长都没有。不过这想来也不奇怪,历朝历代修建陵墓的那些帝王,最畏惧的就是在自己死后被后人将古墓挖掘,是以往往会在最后将修建墓地的工匠坑杀。
积年累月下来,那些工匠也都学得聪明了,为了保命,往往会趁监工或者是主持修建陵墓的监造官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开凿出一条通往外界的地道,以求在关闭陵墓的时候,能够让他们逃脱。这些生天之路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大多都只能修建成这幅简陋的模样。
刚开始的时候,林白还有些担心这些石阶会不会有什么机关,是以异常小心,但越往前走,心里的顾虑便缓缓放下。这些石阶太过粗糙,这样的形制,根本无法造出机关。不过让林白有些诧异的是,如果当初秦陵内有工匠逃出,为何始皇陵一直没有被土夫子染指。
尤其是秦朝历三世而斩,即便是都城内最为奢侈的阿房宫都被项羽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以项羽的为人,怎么可能不会对始皇陵动心思。而且按照当时的情形,假若真有修建地宫的工匠存活,定然会被他给揪出来,然后令他们带人破坏地宫。
但无论是从任何史料记载,项羽都没做这件事情,着实叫人心中生疑。
一边思忖这些不解的事情,一边顺着台阶往前走,过了大概四五分钟后,这石阶通道顿时峰回路转,诸人眼前的景致也瞬间开阔了许多。一条如墨汁笼罩般的黑魆魆甬道缓缓出现在了诸人眼前,打开冷光灯后,看着头顶那些明显有着刀砍斧凿痕迹的甬道。
诸人都知道,此时他们已然是到了始皇陵的墓道之中。想到这历经无数年,不管是那些土夫子,还是考古专家们都梦寐以求进入的地方,如今就踩在自己等人脚下。饶是林白见多识广,心中也是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快意,只觉得心中无比舒畅。
而且站在甬道之后,诸人更是听到从甬道内不时传出阵阵如浪涛拍拂的轰隆之声,那声音犹如是万马奔腾般,虽然影影绰绰,却叫人心惊。林白明白,恐怕这始皇陵寝下面还是有地下暗河,而且自己先前在地面时,对始皇陵风水的判断,怕也要适当做些改变才行。
不过更让林白赞叹的是,他们前行的这一会儿,更是在周遭的墙壁上看到了不少深入墙面的弩箭以及矛戈之类的东西。显然这些都是当初秦九爷进入此地时,碰撞机关,创出的危局。如此险恶的情势,秦九爷还能安然无虞,这份手段着实叫人惊叹。
“千古一帝真是好气魄,这墓道里哪里像寻常那些古墓一样,恨不能把毕生的功绩都画成壁画刻在甬道两侧。恐怕古往今来,也就只有始皇帝一个人,会用这纯粹的岩石来当墓道。”朝着四下逡巡了片刻后,唐成眼中不无感慨之色,缓缓道。
对唐成的话,诸人均是深表赞同,连连点头不止。诚如唐成所言,这才是千古一帝该有的气魄,千秋功罪,一字不留,任凭后人评说;知我罪我,唯有春秋二字。
“别的倒好说,关键是咱们脚下面这地面也太不平坦了一点儿,也不知道当初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墓道两边倒是被凿得平坦无比,偏偏脚下的路却是弄得这么崎岖。”张三疯一路走下来,接连搞了三个踉跄,有次还差那么一点儿就摔倒在地,不禁嘟囔道。
听着张三疯的话,林白不禁微微发笑,自己这师兄果真是享受惯了,连这些事情都这么计较。不过仔细想想,他倒也着实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这一路走来,脚下的地面会是如此的崎岖,甚至有的地方还有些扎脚,而且踩上去还会窸窣作响,着实叫人不解。
想到此处,林白不禁举起手中的冷光灯,朝着脚下的地面照去。这一照不要紧,却是叫林白不禁倒抽了口冷气,更是一把扯住一马当先的秦九爷,沉声道:“九爷,你看这是什么?”
“应该是当初那些工匠们修建墓道时,开凿下来的石屑之类的,后来因为始皇帝死得仓促,就没有运出去。”秦九爷朝地上随意扫了一眼,此前他来墓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却也没往心里去,如今听到林白的话,便大大咧咧的应了一句。
“不对!这些绝对不是石屑,九爷,难道您没发现,这墓道两侧的石壁都是粗红色的岩石,可是咱们脚下踩着的这些东西,却是莹白色。”林白缓缓摇头,然后弯腰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粒如同小石子般的东西,递到秦九爷跟前,沉声道:“九爷,您看这是什么?”
“这……”秦九爷见林白神情郑重,知晓林白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事情,便伸手将那东西接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颤声道:“这是钙化的牙齿!”
虽然林白递来的那东西形状模糊,而且久经岁月沉浮,更是变得如纸般苍白。但从雏形上来看,确实是一块牙齿不假。他之前之所以没发现,一来是当初心中为李天元的事情感到焦灼,二来则是地上这些散落的东西,相较于进入始皇陵的兴奋而言,实在是太微不足道。
“没错。恐怕咱们脚下面踩着的都是一些碎裂的骨骼。”林白缓缓点头,举起冷光灯朝着地面上照射一遍,只见一条闪烁着朦胧白色光华的小路绵延朝前伸展开来,叫人心惊。
“九爷,这些骨骼的形状有些不对劲。”唐成心思最为缜密,听得林白这话后,已是伸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骨殖,放在眼前仔细辨认后,瞳孔不禁收缩,颤声道:“这些骨殖好像是在什么重压之下,生生被碾碎的,而且仔细看的话,在这些骨殖上,还有些被噬咬过痕迹。”
诸人听得唐成的话,心中不禁一凛,心神震颤之下,更是不禁朝着墓道四下扫视而去,心头原本的轻松和快意荡然无存,只剩无尽的惊惧。
诚如唐成所言,这些骨殖是被重物生生碾压导致碎裂的,可是在那个年代,哪里有什么碾压车之类的东西,能够将这些骨殖碾压得碎裂成这样的小块,足见那碾压之物的恐怖;而且骨殖上还有这么多细小的噬咬痕迹,便说明之所以要压碎这些骨殖,怕是为了吮骨洗髓。
再想到之前秦九爷说过的,他在这条路上遇到的那庞然巨物。诸人心中甚至都开始不禁怀疑,眼前的这一切会不会就是那劳什子怪物干出来的。而且看这些噬咬的痕迹,那怪物怕是不止一个,而是有一大窝才对。一头怪物就如此恐惧,若是一窝,诸人简直不敢想象。
而且望着这条绵延不见尽头的墓道上那些闪烁着莹白光芒的骨殖,诸人心中不禁想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生天之路,而是那些工匠的死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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