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说:“咱们还是快出去,趁着天还没亮,把那些血迹清理干净吧。不然的话,不用船老大寻死,警察自然就来抓他了。”
我叹了口气:“走吧走吧,别等咱们毁尸灭迹的时候,警察正好来了,把咱们几个抓个正着,定个帮凶,这可找谁说去。”
我们留下杨念魂在家看着众人,我们几个男的,拿着工具出门了。
其实,那些血并没有撒了多远,就流干了。我们拿着铁锹扫帚,略微收拾了一会,也就算了。
回去的路上,铁蛋问看门人:“兄弟,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混?”
我在心中大喊,又一个人要倒霉了。
看门人却摇摇头,拒绝了铁蛋的提议:“我想回家。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家了。不怕你们几位笑话。当初咱是离家出走的,想混出个人样来再回去。没想到,空有一身功夫,啥也没干成。最近在精神病院当看门的,实在是心灰意冷了。哎。还是回去吧,和老子娘在一块,比什么不好。”
看门人动了真情,一席话说得我们几个连连点头。
这时候,天已经快亮了。青龙问铁蛋:“火车票是几点的?咱们赶得上吗?”
铁蛋说:“晚上**点吧。”
青龙打了个哈欠:“还好,正好可以睡一觉,妈的。折腾了一夜了。”
看门人比较谨慎:“你们在哪睡?出了命案了,你们别回去了。”
青龙说:“怕什么。就睡一天,大门一关,谁知道。”
我们几个正在讨论,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们几个的名字。
回头一看,居然是唐凯丽。
我不由得埋怨青龙:“你怎么带的路?走过了也不知道。”
青龙辩解说:“怎么成了我带路了?我什么时候带路了?”
我说:“我们三个人并排走,你独自一个人走在前面,不是你带路是谁带路?”
我们争争吵吵想向回走。但是走了没几步,唐凯丽就赶上了,拉着我说:“不好了,水生跑了。”
我说:“跑了?跑哪了?”
唐凯丽说:“我哪知道跑哪了。杨念魂去追了,结果现在俩人都没影了。”
我气得跺脚:“杨念魂怎么回事?不是留下她看着吗?怎么能让她给跑了?”
唐凯丽边走边说:“杨念魂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就喊饿,去厨房找吃的。那水生刚刚还坐在地上发抖,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边跑。杨念魂发现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我心急如焚:“咱们怎么办?分头找?”
铁蛋说:“不如这样,咱们几个分头找。过一会在这集合。”
看门人说:“别闹了,咱们人生地不熟。一会走迷路了再走丢几个。”
这时候晨曦微露。街上有个起的稍微早点的大爷正在锻炼。
铁蛋走过去,揪住大爷的领子喊了一声:“大爷,早上好!”
大爷给吓得直哆嗦:“干嘛呀,大早上的?劫道啊。”
铁蛋指了指旁边的院子:“这是谁家?”
大爷说:“我家啊。”
铁蛋又问:“你叫啥?”
大爷来了句:“李添丁。”
铁蛋松开手:“大爷这名字还挺端正啊。一会我们打听李添丁,能找到你不?”
大爷说:“找不到。村里人都叫我大腻歪。哎?你们打听我干什么?你们是谁?你们想干啥?我可跟你们说,老头子活了七十岁,日本人来了我都不……”
大爷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已经作鸟兽散了。
我们是聪明人,自然之道铁蛋的意思。
远远地,铁蛋喊了一嗓子:“太阳出来之后。”我们都答应了一声,然后就消失在胡同里。
我在村子里一阵猛跑,左右张望,街上没有什么人,所以这时候找人应该很容易。但是我谁也没有看见。一直跑到村子外面,外面大片的农田。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太阳才刚刚升起来。
如果是一个城里人,估计要陶醉在这清晨的美景中了。但是我知道,这东西不像看上去那么好看。禾苗上的露水看上去晶莹剔透,无比可爱。但是如果走到田里干活,让露水把裤腿打湿,沿着玉米叶割出来的口子渗到小腿上,那滋味,哎,不说也罢。
我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这时候太阳已经渐渐升起来了。我穿街走巷得找刚才的那个院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了。还真让看门人给说中了。
我正要向人打听“大腻歪家在哪”,结果还没等我开口,发现一群人蜂拥跑过去,边跑边喊:“抄家伙,有人来咱们村挑事,说一会找腻歪叔的麻烦。”
凡是听到这个号令的人,全都手拿农具,朝一个方向跑过去,颇有点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的意思。
我兴高采烈跟着人群跑过去,远远地就看见刚才的大爷站在台阶上,被大家伙簇拥着,满面红光的嚷嚷:“你们走,不用你们,我看哪个兔崽子敢动我。当年日本兵来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嬉笑一声:“八年抗战,日本人都没来过陕西。这老头这是欺负文盲啊。”
我回头,看见青龙看得津津有味。正在和看门人说话。
我问他们两个:“人找到了吗?”
他们两个摇摇头。
我叹了口气,看见唐凯丽也远远地走过来了。看样子,也是一无所获。
看来,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得寄托在铁蛋身上了。
老爷子站在台阶上正在大讲当年怎么英勇,现在讲到当初只身一人到深山老林里擒住土匪头目,匪徒几百人摄于老爷子的霸气,没一个敢动的等等。
正在讲到精彩处,众人听得聚精会神,连我也被吸引了。正等着下文。老爷子一拍大腿。就好比单田芳一拍桌子上的醒木。
我们全都以为到了关键时刻,全都抻着脖子等。
老爷子却抬手指向一个方向:“就是那个王八蛋,大早上的威胁我。你们都别管,让老子弄死他。”
老爷子嘴里这么说,脚下的动作却不见快。
我们向老爷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铁蛋正跑到巷口,只走了一半。忽然看见村民呼啦一下涌上来,也害了怕,掉头就往回跑。
眨眼间,周围的村民走的一个不剩,只剩下我们几个外乡人。
我问唐凯丽:“知道其余的人在哪吗?”
唐凯丽点点头:“拐个弯就是。”
我们四个人蔫头耷拉脑地走回去,还没进屋就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大哥呀,我就说咱们不能出来,在地下才是最安全的。”
另一个说:“谁说不是呢,但是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听这声音,知道是那三个老头。
不知道这三个人又在嚎什么。不过,照这么个架势嚎下去,早晚得把别人引过来。
我反手关上院门,一脚把屋门踹开,大骂道:“瞎喊什么呢你们。”
我往里面走了一步,脚下一绊,差点把我绊倒在地,我低头,看见脚下一个人。全身**,倒在血泊中。
我下意识得脱口而出:“这是谁?”
那三个老头说:“还能有谁?那个小伙子呗。杀了自己爹,媳妇又跑了。啧啧啧,还有什么脸活下去。这不,寻了短见了。”
我把尸体扳过来,露出正脸。果然是船老大。心窝里插着一把短刀。
我怒气冲冲向那三个老头喊:“麻痹,你们不能拦着点?”
那三个老家伙倒也坦然,伸手指指自己:“拦着?凭我们这三个老东西?”又伸手指指蹲在墙角的杨家人:“凭这个傻子?”随后,枪口又对准了陈永兴:“还是靠这个痨病鬼?”
我在地上啐了一口:“真他妈活成人精了。”
我问青龙:“这死人怎么办?”
青龙挠挠头:“扔院子里算了。咱们在这稍微歇会,吃了中午饭就走,赶火车。”
我们把船老大的尸首拖出去,扔在院子里,上面盖了床破被子。
虽然屋子已经打扫干净了,但是,我总觉得有血腥味弥漫在这里面。
青龙早就嚷嚷着困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睡着。
话题有意无意得绕着船老大打转。
我说:“船老大怎么就梦游了呢?以前也没见他有这个毛病啊。”
青龙说:“莫非是媳妇醒了,高兴的?”
唐凯丽说:“你们想想,水生说,几年前,他也同样梦游过一次,杀了自己的父亲。当时的那天晚上,肯定发生了一件相同的事,让他梦游了。”
我说:“昨天,昨天船老大干嘛了?”
青龙忽然一锤床:“喝酒!”
我恍然大悟:“没错,昨天船老大说过,已经戒酒好几年了,昨天开了个荤。”
青龙接着说:“而且船老大他爸是酒鬼,没准啊,船老大把水生带回去那天,喝了他爸的酒了。”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自以为找到了船老大梦游的原因。或许有的人天生就不能喝酒,一旦沾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陈永兴忽然说了一句:“凯丽,你真是有先见之明,让这小子戒酒,不然的话,一块呆了这么多年。恐怕他半夜早把咱们几个也杀了。”
这话一出口,唐凯丽脸色大变。
我们几个也听出这话里有味道,不由得沉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