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我是谁!”
宁修突然被蒙住了双眼,但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戚灵儿了。
开玩笑,要是连自己未婚妻的声音都听不出来,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咳咳,除了陶凌陶公子还能有谁?”
宁修故意噎了戚灵儿一下,弄得戚灵儿好不尴尬。
她松开手掌,轻咳了一声:“你在说什么?”
宁修见她还在装,便笑吟吟道:“陶公子不是派书童陶春去会馆找宁某吗?怎么忘了?”
桃春在一旁冲戚灵儿连连挤眼,戚灵儿这才反应过来。
“呆子,我那是关心你,叫桃春去看看。你是不是去张阁老府上了?”
宁修心道好嘛,这都派人盯上我了。
“是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去干嘛的?”
他刻意将声调提了提。
“和张三公子吟诗作赋?”
“你猜对了一半。”
宁修狡黠笑道:“我们确实吟诵了不少诗词,不过却不止我和张三公子。”
“还有谁?”
戚灵儿果然上钩了。
“张家小姐。”
嘶!
听到这里,戚灵儿直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呆子真的和张妹妹走到一起了?
虽然她知道这可能只是一次偶然机会下的相遇,但女人的本能告诉她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呆子也真是的,偏偏把这种事情说出来气她!
见未婚妻信以为真,宁修清了清嗓子,继续加料道:“张家小姐屡次夸赞我的诗词有诗仙的风韵呢。”
这下戚灵儿真的忍不了了,她一跺脚道:“那你去找你的张家小姐啊,来找我作甚!”
啧啧,女人吃起醋来那真是了不得。
这当然是桃春最想看到的局面,她一直觉得姑爷在欺负小姐,此番自然要抓住机会好好数落宁修一番。
只见她胸脯向前一挺,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
宁修被两女围攻,眼瞅着就要力有不逮败下阵来,便在这时一名门子跌跌撞撞的跑来,冲戚灵儿行礼道:“小姐,老爷回来了!”
戚灵儿直是一愣,猛然转过身道:“你说什么,爹爹回来了?”
宁修也是有些发懵,戚继光回京了?
不过稍稍一想他便也明白了。
像戚继光这种总兵级别的顶级武将,每年年关前是会回京师述职陛见的。
其一是向朝廷表达忠心,其二也是趁着机会与家人团聚,好好过一个年。
只是看戚灵儿惊讶的样子,戚继光肯定之前没有写信告知,不然不会连自己的女儿都蒙在鼓里。
我擦,之前宁修可从没有和戚继光见过面。
一想到马上就要和未来老泰山见面,宁修还觉得有些小紧张,小刺激。
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怎么看怎么顺眼,老丈人看女婿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眼看着自己养大的女儿要跟另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起生活,谁的心里都会不舒服。
不过,戚继光应该会略有不同吧?
再怎么说,他老人家也是一代抗倭名将啊,心胸不可能如此狭隘吧
虽然心中忐忑,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女婿也得见老丈人。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表现的淡定一些。
他单手背负身后,十分拉风的说了句:“灵儿,我陪你去迎接老泰山!”
戚灵儿却是白了他一眼,径自向前走去。
宁修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果然女人心海底针。
说话的工夫,戚继光已经来到了仪门。
作为大明武将中少有加封太子少保头衔的总兵,戚继光的派头可着实不小。
宁修定睛瞧去,发现戚继光身后跟着几名身材魁梧的汉子,这些人并没有身着边军制式大红胖袄,而是一身皮甲,皮甲外又罩着一层锁子甲,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宁修心道这些应该就是戚继光的心腹亲兵了。
当初戚继光荡平东南倭患后被调往长城驻守,以防范鞑靼人。
随他同去的还有不少戚家军的官兵,这其中大部分底层士兵与蓟镇官兵混编,但大部分的亲兵仍然留在戚继光身边听命。
宁修知道所谓戚家军是完全从义乌矿工中招募组建的,战斗力十分惊人。
一来是这些军士悍不畏死,二来是戚继光治军严格,赏罚分明,很得人心。
别的不说,光看这精气神就不是一般卫所官兵能比的。
总兵回京述职,是不能带大队人马的,一般带五百以下亲兵入城。
宁修粗略数了一下,戚继光带的亲兵数量差不多也就是几百人。
蓟镇距离京师虽然不算太远,但也要打马几天才能到。
戚继光此次入京显然有些赶时间,一路风尘仆仆,面上略有倦色。
宁修抢在戚灵儿前上前一步,冲戚继光深深一拜恭敬行礼道:“小婿宁修拜见老泰山。”
戚继光此前从未与宁修见过,突然被宁修这么一拜还有些惊讶。
不过他毕竟是统率过千军万马的名将,大场面见得多了,只轻轻抚须便调整了过来。
“贤婿无需过于拘束,在老夫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戚继光抬了抬手,虚扶了宁修一记。
恩?似乎自己给老泰山留下的第一印象还不错?
宁修心中暗暗得意,嘴角都要咧开花了。
既然如此,便要将温润公子的形象保持到底了。
宁修恭敬站定在一旁,随时准备听候老泰山的差遣。
“爹爹,您回来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女儿都没来及给您准备好吃的。”
“哦?我家灵儿又学会哪道菜了?这次我可要吃个够。”
宁修听到这里,嘴角不禁一阵抽搐。
尼玛,戚灵儿做的暗黑料理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可听戚继光的意思,却是全然不惧?
到底是做老子的,果然是父爱如山
“你娘亲呢?”
戚继光扫视了一番,发现来到仪门前迎接他的人中并没有妻子王月娇,便随口问道。
“娘亲去潭柘寺上香许愿了,估计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走吧,我们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去屋里聊。”
戚继光微微颔首道
戚继光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坐在他身边的是发妻王月娇。
下首坐着的是戚继光的一应子女以及准女婿宁修。
可以说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戚家核心圈子的。突然被纳入到这一圈子让宁修还有些紧张。
戚继光先是问了王月娇一些府中的琐碎事,突然话锋一转冲宁修道:“贤婿啊,你发明的那个望远镜,老夫已经呈递御前了。陛下对这望远镜十分欣赏,着令立即配备京营,并尽快在九边配备。”
宁修先是一喜,继而微微有些担忧。
他喜得是戚继光真的很有排面,只上了一封奏疏,万历皇帝便下令将望远镜量产以配备京营。他忧的是万历皇帝第一想到的是配备京营而不是九边。
到了晚明,卫所弛废,京营更是名存实亡。
这些兵老爷们勉强还可以充一充仪仗,但叫他们上战场打仗却是绝无可能的。
这种情况下给京营配备望远镜是一种极大的资源浪费,偏偏万历皇帝没有意识到这点,还降下圣旨,给京营优先配备,自然令宁修痛心。
不过细细想来万历皇帝这么做也是说的通的。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都会紧着把好东西给自己用。
京营是拱卫京师,拱卫皇帝的,任何一个皇帝自然都想把京营武装到牙齿。
问题的关键是万历皇帝没有意识到如今的京营已经烂到了根子,根本提不起来了。
见宁修面色发苦,戚继光咳嗽一声道:“怎么,贤婿认为有何不妥?”
“小婿不敢。”
宁修顿了顿道:“小婿只是觉得望远镜利于侦查,更适合在九边配备。”
戚继光轻捋胡须,微微笑道:“很快九边就会配备的。”
在这件事上戚继光确实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他是臣议君,说的稍有不妥就会被人扣上一顶大不敬的帽子。
“听说贤婿还发明了一种叫作玻璃的物什?”
戚继光有心把话题引开,宁修自然也就顺着话头聊了起来。
“回禀老泰山,小婿确实做出了玻璃,这玻璃晶莹剔透用处极广。眼下小婿用它做花瓶”
宁修本来想说望远镜的镜片便用到了玻璃,但这样一来话题不又绕回去了吗?
“哦?”
戚继光显然也对玻璃花瓶十分感兴趣,轻轻捋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老泰山,小婿此来京师路途遥远,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不过却是带了两只花瓶的,前几日已经送到了老泰水手中。”
戚继光便朝王月娇望去。
王月娇立刻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
“是啊,贤婿前些时日来府里,带来了两只花瓶,妾身十分喜欢呢。”
别管王月娇母老虎的称号传的多么玄乎,至少在人前她还是很给戚继光面子的。
尤其是在未来女婿面前,王月娇不可能和戚继光对着来,那不是叫女婿看了笑话吗?
“哦?快叫人取来看看。”
戚继光一声吩咐自然有府中仆人前去取花瓶,一直以犀利形象示人的戚灵儿此刻却靠在戚继光肩膀上,尽情的撒着娇。
很快玻璃花瓶便取来了,一共两只正好凑成一对。
远远看来玻璃花瓶与一般的瓷瓶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凑近一瞧却是完全不一样了。
瓷瓶的颜色便是再纯,也不可能晶莹剔透。而玻璃花瓶却是可以从这边直接望到那边。
戚继光接过一只花瓶把玩了良久,这才感慨道:“贤旭真是奇才,不但善于匠制极好。你高中湖广乡试解元的消息老夫已经知晓了。”
宁修连忙道:“小婿侥幸得中解元,当不得老泰山如此夸耀。”
戚继光推了推手道:“年轻人谦虚一些是好的,但谦虚过头了却也不好。你的才华老夫看在眼里,太岳公看在眼里,陛下也看在眼里,将来天下人也会看在眼里。”
宁修被吹的面色通红,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爹,哪有你这么夸人的,你看那呆子都脸红了。”
戚灵儿却不会给宁修面子,咯咯笑出了声。
戚继光直是尴尬不已,轻捋着胡须不作声。
还是老泰水王月娇体贴,当即表示可以开始家宴了。一应仆人这便端着热菜冷拼上来布菜。
宁修长出了一口气,这可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啊。
与张家家宴相比,戚府的家宴菜肴品式更偏向北方一些。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戚继光是山东人,口味自然要比湖广的张居正重一些。
菜肴全部布完后,戚继光又说了一通,这便宣布可以用饭了。
宁修倒是不怎么饿,但陪老泰山、老泰水,诸位舅哥一起吃顿便饭也是应该的。
宁修夹了一片炙鹿肉送入口中咀嚼。可刚一入口便觉得味道非常怪异。
酸,好酸!
这炙鹿肉怎么会这么酸?
宁修皱着眉头,强自把那片肉咽了下去却是再也不想尝第二片了。
“噗嗤,真是个呆子!”
戚灵儿笑的前仰后合,毫无仪态可言。
宁修这下明白了,一定是戚灵儿捣的鬼。
戚灵儿仿佛害怕宁修参悟不透,特意凑过身来在宁修耳边说道:“我方才往那片鹿肉上倒了些米醋。”
宁修直是有些哭笑不得。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到底是福是祸?
戚继光常年镇守边关,很少和家人相聚,此番回来自然要好好叙叙话。
趁老泰山和几个儿子聊天的工夫,宁修便低声对戚灵儿道:“娘子想不想尝尝为夫的拿手菜?”
戚灵儿早知道宁修做的菜好吃,自然点头应道:“那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做来给我吃?”
宁修推了推手道:“这个不急,首先得保证原料充足才行。”
“这个你放心好了。别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能叫上名字的我都能给你弄来!”
戚灵儿倒也不吹牛,他戚家在大明也算是顶级阶层了,弄些珍贵食材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要做的这道菜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两样食材。其一是豆腐,其二是米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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