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形势不够明朗的情况下,魏斯没有草率地带着第1小队转移,而是在一番客观周全的权衡分析后,命令本小队全体学员就地部署防御。他将所有人编入5个分队,指派5名自己较为认可的学员分别担任5个分队的指挥官,召集他们面授机宜:其一第1-第4分队各负责一个方向,第5分队担任预备队;其二是每个分队在警戒阵地外围布设1-2个暗哨,其三是叮嘱所有学员枪膛里暂不装弹,实弹放在上衣的右下口袋随时取用。
布置妥当之后,魏斯重新爬上了那棵阔叶树。从天而降的“敌方士兵”气势汹汹地冲进树林之后,树林里并没有传出激烈枪声或者爆炸声。没过多久,他便看到己方学员们垂着手,三三两两地走出了树林,而那些佩戴红色袖标的“敌方士兵”,每个人都背了好几支步枪。
魏斯数了数,己方学员有六七十号人,他们有的后腰还插着伪装用的枝叶,有的浑身上下黑乎乎的,像是刚从煤洞里出来的挖煤工,但除了个别人需要同伴搀扶之外,其余都能自行走动。照此看来,学员们此前遭受“误击”,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沉重伤亡。
这是怎么回事?
魏斯正纳闷着,突然听到尼古拉说:“他们用的肯定是空爆弹!”
空爆弹,说白了就跟礼花弹差不多,以纸壳包裹黑火药,装有简易的延时引信或特制的触发引信,它们爆炸时看起来跟普通炮弹一样,而实际杀伤力要小得多,据说几步开外最多是灼伤毛发皮肤,隔得稍远一些就只是听听响。
仔细回想,刚刚那痛暴风骤雨般的炮击,确实跟实弹训练时的情形有所区别。
如果那两艘飞行舰艇用的真是空爆弹,刚刚的场面,或许根本就是演习的一部分。
亏自己刚才还悲痛欲绝,没想到剧情接连“急转弯”,这套路真是太深了!
想到这里,魏斯如释重负,他连忙爬下树,找来小队里的三年级生询问过往演习的情况,然而得到的回答是……他们参加过的两次大规模演习和若干次专项演习,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究竟一番思虑是自己少见多怪,还是另有隐情?
更重要的是,自己接下来该作何抉择?
为了尼古拉的安全考虑,最妥当的办法无疑是飞奔过去向“敌人”投降,作为他们的战俘被送回后方。这样一来,也就远离了单独在野外活动所面临的种种潜在危险,但同时也断送了第1小队在这场大会操继续获取演习积分乃至创造佳绩的可能……
究竟是该为了团队的荣誉,将尼古拉置身未知的危险当中,还是为了莫须有的威胁,牺牲团队的利益与荣誉?
魏斯没去征求尼古拉的意见,因为他知道,这位“倔强先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经过一番慎重思虑,他从第5分队挑了两名机灵的二年级生,吩咐他们循着来时的道路回去侦察“敌情”,一旦发现那些从运输舰上面下来的士兵,立即引着他们往这边来。
这两名二年级生虽然对此感到诧异,但是出于对魏斯个人能力和声望的认可,他们接受了指派,迅速朝“敌方士兵”所在区域奔去。
末了,魏斯再次爬上树,用他的绝技进行远距离侦察。
那些走出树林的学员们,正被佩戴红袖章的士兵带上运输舰。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军的轻型运输舰,正常情况下能够搭载400-600名全副武装的士兵,而先前登陆地面的士兵也就百多号人,舰上显然还有大量的空余位置用以容纳“战俘”。
按照演习规则,这些战俘是可以被解救的,只不过解救后的战斗力要相应折减。
与此同时,那些被隐藏起来的运输卡车也一辆接着一辆驶出了树林,但是细数之下只有1辆小汽车和8辆卡车,还有1辆小汽车和3辆卡车没有出现。想来很可能是在先前那通气势凶猛的炮火中受到了损坏。
在放下武器的学员们陆续登上运输舰后,佩戴红袖标的士兵也三五成群地撤回到林间空地。过了约莫一刻钟,先前不见踪影的4辆车又有2辆从树林里驶出,其中一辆车棚被烧了个干净,另一辆驾驶室也被熏得黑乎乎的。
还有2辆车,大概是在炮击中彻底损毁了,直到最后一批登陆士兵返回运输舰也未见踪影。
运输舰缓缓升空,停留过的地面可以看到两道又粗又深的压痕。
看到这一幕,藏身林间的第1小队学员们大多松了一口气。
唯独魏斯紧紧皱起了眉头。
“敌方”陆战兵没有深入树林搜寻侦察,自己派出去的两名学员也没接触到“敌人”……让尼古拉彻底摆脱危险的机会就此溜走,这究竟是坏事还是好事?
魏斯下了树,站在树下,叉着腰、低着头,发了会儿呆。
尼古拉爬下树:“他们走了。也许……情况没有我们担心的那样糟糕吧!”
“也许吧!”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向西走?”
魏斯没应声,而是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尼古拉,他的表情和语气虽然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的澎湃潮涌,想来只多不少。
见魏斯盯着自己看,尼古拉有些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和靴子:“我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我刚刚只是在想……我们携带的补给够用4天,往西再走2天,就进入‘敌方本土’了。难度提高了,演习得分率也提高了,有点意思哈?”魏斯道。
尼古拉依然低着头,跟露出地面的一小截树根较上了劲。开始用靴子尖轻磕,然后越想越不爽,于是狠狠踢了几脚。
“是啊,本来很有意思,可现在……有时候,我真讨厌自己的姓氏。”
魏斯照例宽慰道:“命运安排了我们的出身,让我们从一出生就担负了某种特定的使命,但是,我们未必要屈从于命运的安排,我们可以做真正的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偶尔任性一把,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对不对?”
尼古拉苦笑道:“对,你说的对,我们应该努力做真正的自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像我这样的人,就算我肯改变自己,别人也未必肯让我如愿啊!”
魏斯轻车熟路地揶揄道:“是啊!有谁像你,参加演习还带着一串的保镖,而且还是政府买单的保镖!”
这种冷嘲热讽若是从他人口中出来,肯定会被尼古拉痛扁一顿,然而魏斯得到的仅仅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白眼。
“好吧!一想到把布鲁克斯和他带来的那群士兵撇在了屁股后头,我就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尼古拉说。
“噢,可怜的布鲁克斯少校,这会儿正应该在什么地方很生气地捏拳跺脚吧!”魏斯说。
两人相视一眼,终于露出了笑容。
越是形势艰难,越需要保持乐观积极的心态。
不多时,强袭并俘获了巴斯顿学生团暂编第3营主力的两艘飞行舰艇掠过这片树林,魏斯和尼古拉躲在树下不动也不吭声,自动放弃了这获得快速回程票的最后一次机会。
待那两艘飞行舰艇渐渐飞远,魏斯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尼古拉,心里清楚,接下来,保护这位莱博尔德先生的重任就完完全全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等到两队空中舰艇都从视线中彻底消失了,魏斯集合第1小队,亲口向全体学员通告了自己的决策:尽管己方营部和另外两个小队都在这场演习中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他们这支小队沦落为一支弱小的孤军,但在巴斯顿学生团光荣传统的照耀下,他们仍将继续战斗,并将最终走向胜利。
这些二三年级的学员们正是青年热血的年龄,在魏斯先抑后扬的鼓动下,一个个都重新振作起来。他们收拾心情,背起沉重的行囊,摆开战斗行军队形,朝着“敌人”的纵深复地走去。行进途中,派去侦察的两名学员赶了上来,而且还带回来9名侥幸未被捕获的学员,他们全部隶属于第2小队,是先于同伴出发的先遣分队。根据他们的描述,“敌方”飞行战舰的炮火看似猛烈,其实没有太大的破坏力,而且炮弹有意往没人的地方招呼,这跟魏斯和尼古拉观察推测的结果完全相符。
得到壮大的第1小队,当天又两度遇到了进行空中侦察搜索的“敌方”飞行战舰,所幸他们人数不多,目标不大,而且已经有过分散隐蔽的经验,两次都没有暴露行踪。
在夜幕降临之前,魏斯带着学员们在靠近树林边缘的地方休整了两个小时,等到天色全黑才走出树林,小心翼翼地穿过了一个十多公里宽、几乎没有任何遮蔽物的开阔地带。他们一刻不停地赶路,丝毫不敢携带,而就在他们抵达这开阔地带西边的林地后,夜空中出现了一艘二级巡防舰,它开着探照灯,犹如一只在深海捕猎的巨型章鱼,张牙舞爪,横行无忌。
“敌方”飞行舰艇出现越频繁,魏斯的心态反而是越放松,因为一旦出现危及尼古拉性命的危险,只要闹出大一些的动静,他们很快就能得到来自空中的支援,若是这种危险状况不发生,便可使出平生所学所悟,好好跟对手在这演习场上过上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