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没走出多远,突然远处山岭上传来一声枪响。五个人都是一惊,连忙望去,只见远处山岭上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
杜成才连忙取出望远镜,接着兴奋地喊道:“人!还人有活着!”
他这一喊,几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有人已冲着那人影喊叫,也有人连忙掏出望远镜朝那边看。然而距离太远,呼啸的寒风吞噬着呼叫的声音,飞扬的碎雪朦胧了远处的身影。
“开枪!开枪!”杜成才兴奋地喊道。“嘣!”当即就有人冲空中放了一枪。远处的那几个人影似乎也发现了他们。“他们在招手!他们在招手!”看着望远镜的杜成才兴奋到极点。
此次进山就是为了找寻队友来的,可折损了六条人命却一无所获。而就在准备离开时,竟然有了发现。对这群身心疲惫的硬汉们来说,是一次意外的收获,这份收获为他们带来的是一份凄苦的欣慰和激动。
老杜挥舞着胳膊,“老黄,向他们靠拢。”说完几个人在雪地上朝那道山岭滑了过去。由于两道山岭之间隔了道悬崖,行来要比所见遥远的多。
艰难地行进了一个多时辰,双方愈来愈近。在一处避风的雪岭后,杜成才端着望远镜激动地喊道:“是二队的人,是二队的人!”
“队长!”一位队友大喊一声,望着田襄担忧地问道,“田襄不会有事吧?”。
杜成才赶忙有走到田襄身旁查看了一下。躺在地上,被帐篷布严严实实包裹着的田襄似乎在沉睡,更像是昏迷。紧闭着眼睛,苍白而布满血迹的脸上沾着碎雪,眉毛上更是结了层薄冰。杜成才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有些微弱但很均匀。大家围了过来,“田襄!田襄!”有人焦急地喊着。
良久之后,田襄微微睁开了双眼,迷离地看了看大家,咧了咧嘴,“我还活着。”大家方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小子一定要活着!”老黄喜忧交集,冲他吼着。
“黄哥,我拖累你们了。”不知为何,田襄的两眼突然涌出两行泪水。此时,他心里尽是愧疚。实际上,他并未睡着,更未昏迷,只是在琢磨在洞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他还没向队友们讲自己的所见,可他清楚,自己身体应该是发生了些变化。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明明受伤很重,可并没觉得有多么痛苦,似乎整个身体不是自己的,疼痛感并不强烈。唯一就是左腿刚才被鼠群扯开了个大口子,流血过多,有些麻木。更为奇怪的是,自己的棉衣被扯碎,身上只是包了些棉絮和帐篷布,可并不觉得有多么寒冷,甚至有种享受的感觉。冥族!阴蝶!那道那个绿色的石头就是黑影人所说的寒冰石?难道我真融合了那块石头?太多的问题困扰着他,不知不觉间竟然在队友的拖拽下躺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田襄探身起来,老黄连忙扶住,“小子,你想干啥?”
“我没事!”然后扭头冲杜成才道,“队长,那几个人中有没有二队的马瑞林?”
杜成才没想到他睁眼就问这么一句话,一愣神,看了看大家,然后摇了摇头,“没看清!不过马上就能会合,到时一看便知。”
田襄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清楚,在这种地方,生死之间何其接近,活着或许瞬间就会死去,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会发生危险,更不清楚下一个死去的人是谁。也许每一个人都立在死亡的边缘,多迈出一步也许是少迈出一脚,瞬间即可湮没在茫茫雪域之中。这种感觉很强烈,尤其是洞中的经历,令他比其他几个人领悟的更为深刻。因为在这片雪域之中,隐藏着比饥寒和雪崩更为恐怖的东西,那些东西从未听闻,可在洞里他却真切地体会了一次。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薛雨馨,尤其在机场的那一幕令他有些莫名地心悸。穆然间,他全身冰凉,“难道雨馨……得了重病?”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犹如电击刺穿了全身。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连走几步,又栽在雪地之中。
他的举动震惊了周围的人,都知道这年轻人彪悍,可没想到身受重伤竟能做出如此举动。
短暂的惊愕之后是极其地担忧,老黄连忙跑过来扶起他,冲他吼道:“你要干啥?”
田襄愣怔地看着他,猛然抓住他的衣服,“告诉我,雨馨是不是得了重病?”
这突兀的一问,把老黄给整蒙了。上次受伤在医院见过薛雨馨,很俊俏的一个小姑娘。老黄当时还开玩笑,“郎才女貌,好一对璧人。”此时,突然被田襄这么一问,竟然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稍一踌躇,宽慰道:“襄,不要胡思乱想!你想她了,咱们这就回去。”
远处的人影愈发地近了,田襄抬眼望去,有六个人影在远处晃动,其中四人看的很清晰,端着猎枪,皮帽皮袄裹的严严实实,遮住了面容。而另外两个全身玄服,很单薄,但也看不清面容,似乎只是两道虚影,然田襄却看的真切。
“那四个不知道是不是二队的人。”一位队友兴奋地说道。
“见了就知道。”老黄说着就起身向那边迎去。
“你说是几个人?”田襄看着刚才那名队友,疑惑地问道。
“四个呀!你没看见?”他伸手向那边指着。
田襄心头一紧,浑身寒毛炸立,他突然吼道,“老黄,站住!”
老黄被吓了一跳,立住身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田襄看了看身旁的几个人,“你们都看清楚了,是四个人?”
杜成才走到他的身旁,伸手在他的脸前晃了晃,“襄,你怎么了?就是四个人呀。”
田襄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冥族!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闪过,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把你的匕首再借我用用!”说完不容分说地从老黄腰间拔过了匕首,藏在袖子里。刚才田襄逃出来后,老黄收起了匕首,套上刀鞘胡乱别在腰间,不成想到方便了田襄的取拿。几个人诧异地看着他奇怪的举动,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在此时,那几个人已相距二三百米,老黄此时已迎了过去,“是二队的人吗?”他冲那几个人喊道。
为首那人解开棉帽,露出了脸庞,“是老黄吗?我是程杰!”
“程队,终于找到你们了!”杜成才说着就迎了过去。
田襄想劝阻,可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因为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人马瑞林。那小子的脸被冻裂几道口子,若非他夸张笑声,还真不容易人出来。“老马!”田襄激动地喊道。
马瑞林也听出来他的声音,朝他奔来,一把抱住他,“襄,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说着,马瑞林已呜呜痛哭。田襄静静地抱着他,藏在袖间的匕首紧紧地握在手里,而他的眼睛却盯着前方。因为那两道身影就立在他的面前,咫尺之间,冲他笑。那面容看得不太真切,但田襄清楚,他们的确在笑。田襄克制着自己,也试图假装看不见他们,可没能做到,因为人影离他太近了,有一个几乎就爬在他的脸上。
田襄拖着老马向后退了几步,然而那身影也随即跟了几步。“你走不了!”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很微弱但很清晰。他心中一沉,暗思:看来这些东西是缠着自己了,如果再和大家在一起,可就拖累了这些人。念及此,田襄面若寒霜,冷冷地说道:“让他们走!”
“你说什么?”马瑞林看着田襄,诧异地问道。
“走!”田襄盯着眼前的身影,暴吼道。他的吼声惊动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马瑞林顺着田襄的眼光的方向看去,空无一物。他扭头莫名其妙地看着田襄,“你小子发啥神经呢?”
田襄依然盯着那虚无之处,低沉地说道:“帮我转告雨馨,我田襄此生只喜欢过一个女孩。”
马瑞林愈发奇怪,刚要开口,只听刚赶过来的老黄抢先道:“襄,怎么了?”
“都走!快!”田襄依旧盯着那个方向,表情严肃,身子绷得很紧,似乎随时就会出击。
周围的人立刻紧张起来,杜成才心头一动,他对这片雪域心存畏惧,当即一挥胳膊,“都走!”很快,几人就开拔了。
老黄和马瑞林伸手来拽田襄,而他甩开了他们的手,“你们快走,我随后就到。”二人依旧不愿,田襄突然怒视二人,大吼道:“走!”
二人无奈。马瑞林走出十来米时,只听田襄颤声说道:“老马,记住我拜托你的事。”
马瑞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转身就要返回,几乎是哭着喊道:“襄,你怎么了?”
突然,田襄呼的一声飞到半空,坠落在雪地上。
马瑞林大吃一惊。老黄以及远处的杜成才等人也刚巧看到这一幕,心头惊惧。还没等他们回过神,田襄已从地上弹起,握着匕首盯着远处,口中大喊,“你们快走!”
这一切,震惊了所有人。马瑞林要冲过去扶他,被老黄一把抓住,一边摇头一边拖着他向远处奔去。事实上,老黄也有冲过去的念头,可此时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跟前,但难以窥见。难怪田襄刚才会有那奇怪的举动,也许他一开始就察觉到附近有奇怪的东西,他一边想着一边奔跑。
轰隆!
他们没奔出去多远,只听身后一声巨响,不远处的整个雪岭崩塌,雪如洪流向这边涌来。他们连忙调转头向一侧奔去,而此时田襄似乎被什么东西吊着,悬在半空,迎着那雪流而去。他在空中一边挣扎一边暴吼,充斥着不甘和无奈。
“襄!”马瑞林哭喊,他不明白短暂的相聚后竟会徒然出现这一幕。
临近雪崩之地,半空的田襄突然坠下,瞬间被湮没,随着雪流向悬崖处翻滚。杜成才等人惊恐地向远处奔逃,此时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里定然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只是难以看见。愈是如此,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在绝望与悲悯之中,只能眼睁睁看着田襄随着雪流滚向那片悬崖。
突然,从雪流之中冲出来无数巨鼠,随着雪流响起涌动,追着田襄撕咬。田襄一边挣扎一边挥动着匕首,献血染红身周的白雪,他的肩上被撕开了大口子,露出森森白骨。奔逃中的杜成才等人,望到这一切,心中抽搐,甚至期盼田襄早一点坠下那悬崖,尽快结束这痛苦的经历。
一条巨蟒忽然从雪中涌出,张着咬住田襄的一条腿,硬生生地把他抛到空中,张着血盆大口等待他落入口中。浑身是血的田襄在空中挣扎,临至蟒口的那一刻,突然挥动匕首,扎在巨蟒的前额上。接着扭动身子,再次坠入鼠群之中。雪流之中,鼠群一拥而上,将田襄团团裹住,有些巨鼠硬生生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随即群鼠哄抢。“啊!”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田襄随着雪流和鼠群向悬崖深处坠去……
远处人群含泪看着这一切,心中阵阵揪疼。他们清楚,田襄刚才是为了救他们。杜成才一边奔逃一边抹泪,心中堵得慌,恨恨地骂道:“去你妈的地质局!去你妈的地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