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汉道:“炮镇海城楼,重点在于炮,此炮长三丈,重三千斤,用于军阵战场,所向披靡,无惧任何敌手,千军万马均在炮下化作飞灰。”
灵素听的愕然,发问:“此为何炮?”
王汉想了想回答,“此炮我只是在玄女娘娘所赠的兵书里见过,尚未命名。”说完对赵佶道,“等大炮造好,还请官家赐名。”
赵佶笑道:“甚好,此事日后再议,两位且先随我入内。”说完还是要拉着两人进去升平楼。
王汉脚底板越发地痛,眼睛四顾,看到西北角有茅厕,告个方便,一路踮着脚小跑去了,动作滑稽焦急,惹的赵佶发笑,却让灵素嘴角抖两抖。
宋朝的厕所已经很文明了,富贵人家都是用室内马桶,马桶设计巧妙,多是上好木料所制,桶底涂蜡,内里放水,水面飘着一层木灰,脏污落入水中,气味不会发挥。
普通人家也有旱厕,往往是在宅院后门处。而在东京主街道,则是一里一公厕,方便行人使用。
就城市基础设施配置而言,此时的东京已经超越了千年后的新德里,不愧是现今世界第一繁华大都市,任何国家使者来到汴梁,都会震惊于她的繁华。
连老百姓的生活都是如此高端,更何况皇家?这也是四方狼子觊觎中原的主因,他们向往汴梁,渴望汴梁,自己造不出汴梁,便要用武力硬夺。
升平楼内的厕所更是不一样,外观是木板小房,内里则是木板地面,且点有熏香。蹲位是在地面上搭建的高台,都是上好红木,擦的油光可鉴,若是小解,旁有木桶,若是大手,则要脱了鞋子,穿袜或赤脚而上,以免弄脏木板。
如厕完,前面摆有小木片,也叫厕筹,用来刮菊花。前面还放有小桶,桶内有水,刮完了要洗洗,方算彻底干净。另外还有木盆,盆内也是清水,用来洗手。故而,大宋上流人士管如厕叫净手。
王汉进门却不是来净手,第一时间去看脚底板,好家伙,鞋底上一条焦黑印,火星点点,正往周围烧呢,难怪脚底阵阵灼烧感,赶紧脱下来用水浇灭。再看脚底板,已经烧出了燎泡。
看的王汉心惊,同时疑惑,牛鼻子老道手里的拂尘是个什么玩意?有这么大的破坏力,今天不是自己艺高人胆大,肯定栽了。
要说牛鼻子老道的五雷法,在王汉理解看来,不过是把闪光弹和电击器相结合的产物,制造原理上并不困难,给王汉时间,他也能弄出类似的玩意。
但问题是,当前是大宋朝,冷兵器时代,怎么会冒出闪光弹和电击器这玩意?
难不成牛鼻子老道也是穿越者?
显然不可能,他要是穿越者,混到五十岁这个地步还是个神棍,那就混的太糟糕了。
若不是穿越者,他的五雷法从何而来,就值得推敲了。
同时,也让王汉明白了个道理,古人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愚昧无知,只是有些事情自己不了解罢了。
就拿赵佶来说,史书记载他是个昏君,且非常迷信。可站在赵佶的角度出发,有能释放雷电的道人在他面前晃悠,还能说出四海域内他所不知道的事,他能不信吗?
别说赵佶,就算时间往后推个一千年,在华夏北洋时期,能空手放出雷电的道长怕也是会被人称为神仙。
所以,林灵素身上有秘密,要了解这个秘密,只能针对他下手。
重新穿了鞋,王汉尽可能地不瘸,回去升平楼,准备和灵素道长套近乎。却不料,楼内还是先前几人,灵素道长已经告退,惹的王汉失望,“我还未和道长把酒言欢呢。”
赵佶闻言一脸责怪,“王家兄弟,此番却是你鲁莽了,明知灵素道长是下等散仙,你却不饶于他。”
王家兄弟?!
这个称呼一出,周遭人物全都往王汉身上看,晁补之皱眉,周邦彦哑然,赵明诚呆滞,那高宝目光则变成巴结艳羡。
就算王汉自己,也被惊了个七荤八素,先是愕然,再是激动,最后是窃喜。
旁边李清照则小声解释,“道长先前咳血,官家已着太医去看了。”
咳血?!
那个牛鼻子老道竟被自己一脚踹的咳血!
王汉这回是真惊,脱口而出,“那可不行,道长千万不能有事。”他只是担心,要是牛鼻子突然死掉,怕是五雷法的秘密再也无法破解。
赵佶便道:“无妨,道长说是旧疾,他有丹药可医。”说话时,看着王汉的眼神,分明多了些赞赏式的喜爱。
王汉察觉到,内心欢喜,兴奋无比,这次总算捞着了,一步登天,直接到达人生巅峰。看向赵佶的目光也充满炽热,脑里快速盘桓,皇帝称呼自己为王家兄弟,自己要不要回他一句赵家哥哥?
这便是王汉少见多怪,有些过于激动。实际上,赵官家首先是个人,然后才是个皇帝。抛却皇帝身份不算,他和普通人并无不同。
正犹豫,那官家已经点了殿前站立的青袍文官,给王汉介绍,“这位是徐真徐评事,专精人物肖像,可协助你做出玄女肖像。”
赵佶说完,徐真向王汉致礼,王汉连忙回礼,口称徐评事好。
赵佶又让徐真落座,再让舞伎入场,与众人同饮,饮完再招呼王汉,近前去,让王汉坐在自己下首,低声询问:“王家兄弟,玄女兵书你是否全部记熟背会?”
王汉回应:“了然于胸。”
赵佶大喜,“如此大善,当饮一杯。”说完亲自执酒壶,王汉慌忙双手捧杯,毕恭毕敬,等赵佶倒完,道一声:谢官家。
饮酒时,王汉还想,赵佶行事看着不差,怎会治理不好国家呢?
一杯酒喝完,赵佶又问:“以你所见,大宋要开疆拓土,该如何做?”
良心说,王汉两世为人,见过的最高级领导也不过副国级,眼下跟正国级一把手当面对饮,还是生平第一次,要说内心不激动,那是装逼。
何至是激动?简直澎湃到爆。
赵佶问他大宋如何开疆拓土,这是绝好的机会,王汉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当下回:“简单,尚武强军,做到这四个字,便能横行域内。”
赵佶再问:“西夏辽国均是兵强马壮,来去如风,大宋受制于地形,兵马皆不如他,如何对应?”
王汉答:“步兵对战骑兵天然劣势,普通战阵无法对应,要致胜,当用奇招,玄女给我的兵书里记载克制骑兵武器一十八种,任何一种成制式列装,无论何种铁蹄都宛如纸糊,叫他有来无回。”
说着用手蘸酒,在桌面上画,先是一个小圆,再是一根长炮筒,做个炮的样子,对赵佶解释,“此为初阶火炮,有熟铁便能铸造,射程一千五,两军对垒时摆出二百门,分两列,与敌骑兵千米处开炮,交换射击,两轮齐射便能打散敌军骑兵阵型。敌军若进,便调低炮口,再行射击,若敌军退,便调高炮口,给予击溃。”
话没说完,赵佶皱眉,让他等等,指着王汉画的火炮,“此炮外形……为何如此猥琐?”
王汉愕然,定睛看自己画的火炮,下面两个圆蛋蛋,中间一根粗炮管,高高扬起,见过大炮的知道那是炮,没见过的肯定以为那是男人裤裆里的东西。
当下自己也脸红,赶紧抹去重新画,结果这次画了个更大的,王汉无奈,“官家,我是武夫,工笔不行,大概是这副模样,但真正造出来并不猥琐,相反极为勇武神俊,一炮击出,能伤敌三四十。”
赵佶眉头凝结,缓缓颔首,再问:“你说的千米?”
王汉解释,“一米便是成年男子一步多些,千米便是千步开外。”
赵佶懂了,“单凭此炮,便能开疆拓土?”
王汉道:“单凭火炮必然不行,重点要强军尚武,玄女娘娘给出两句偈语,官家觉得炮镇海城楼好,便是官家骨子里有雄才大略,治国之道均是强国之风,若官家觉得桃燃锦江堤好,便是爱好风花雪月,只懂儿女情长。君主有雄才大略,国家便是猛虎,威震四海。君主若是爱好风花雪月,国家便是柔弱绵羊,四周狼子皆可欺凌。”
这番话言简意赅,却有十足道理。赵佶虽是艺术家皇帝,但基本的抱负理想和常人无异,做皇帝的,那个不想开疆拓土,流芳万世?
王汉说完,赵佶大赞,“好个强国尚武,合该我大宋当兴,原来之前种种预兆,皆是上天旨意。”
这里又听的王汉稀奇,“之前种种预兆?”
赵佶见他疑惑,微笑两声,离席而起,“且随我来。”
再次来到升平楼二楼,赵佶从书架上抽出一副卷轴,在王汉面前徐徐打开,“王家兄弟请看。”
画轴打开,却是六尺条幅,上书两行苍劲有力行楷大字:新法立国,建中靖国始传承;壮我山河,神州赵皇万世兴。
王汉不懂字画艺术,但也能看出,这两行字写的极为潇洒,堪称不凡,比起赵佶的炮镇海城楼要刚劲凶猛,给人观感也是阳刚猛烈。再看所言内容,却是歌颂新法。
新法,便是王安石提倡的改革变法,目的是为改变大宋积贫积弱的现象,为的是不让大宋再被外敌欺辱。
王汉不懂新法,但在御拳馆时候周侗天天念叨,说起王安石那是相当崇拜,可惜他生的晚,早生几十年,一定要去王相面前做个伴当。
王汉虽然对朝政不是十分了解,但也听说过一些事,就当前而言,朝内是保守派的天下,这点就算赵佶贵为天子,也无能为力。
周侗为何一连赶走史文恭栾廷玉两位猛人,就是因为,这两年保守派势大,史、栾二人跟保守派走到近,让周侗光火,这才将他们连番赶走。
朝内是保守派的天下,赵佶却在升平楼内放了歌颂新法的条幅,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皇帝此时是有抱负的,有理想的,他也不想大宋积贫积弱,竭力要给大宋寻找出路。
如此想法,正对王汉胃口。
却是不知,这条幅是何人所写。
王汉询问,赵佶微笑:“这字你看不出?”而后呵呵两声,“这是蔡京的字。”
蔡京?
北宋六贼之首?
竟然还是王安石新法的坚定拥护者?
短暂愕然后,王汉又释然,毕竟是后世人,看问题不会那么狭隘,事物分两面看。
凡是大奸,必然精明有才干,不然怎么能位极人臣?蔡京能成六贼之首,正说明他手段厉害,不然怎会是六贼之首。这样的人物,能写出这样的字,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稀奇?
连王汉自己都能强行把炮镇海城楼和尚武强军联系到一起呢。
当下先不管蔡京是不是贼,反正在王汉眼里,历史已经改写,用得着在乎他谁是谁,他只在乎一点,皇帝怎么安排自己,会给自己封个什么样的官,自己又该怎么踏出改变历史的第一步。
于是点头,“果然是上天预兆,大宋当兴。”说完不语,静等皇帝安排。
赵佶也不言语,收了卷轴,思索片刻,问:“玄女娘娘只传你兵书武艺,可传你治国谋略?”
这是在问王汉的能力,要给封官了。王汉内心狂喜,面上却装出风轻云淡,答道:“娘娘所传玉珏内容,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只是我所学甚短,还未完全领会参透。”
这么说倒不是王汉谦虚,实在是因为他一手毛笔字丢人,要是能写得了字,他就敢厚着脸问赵佶要块小县城先玩玩。
即便如此,也让赵佶喜悦,道:“如此甚好,我当抬举你,但我朝祖制,升迁除去科考,当有边功。”说完顿了顿,道:“你既有武艺兵书,边关建功应不在话下,此事先不着急,待我于枢密院商议过后再做决断。”
这番说,给王汉愣住,皇帝要赏自己官,还得跟臣子商量?
大宋的臣子们有这么吗?
不过赵佶既然说了要让自己立功,那官位便是盘子里的鸭子,早晚落入自己口里,王汉也不急于这一时,先行谢过。
刚谢完,却听楼下丝竹声停了,有个威严苍老的声音在质问,“官家人在何处?”
这声音一来,赵佶就黑了脸,极不高兴,一言不发往楼下走,王汉紧跟其后。
去到楼下,大殿之前站立一位身穿紫袍的花甲老人,眉毛银白,呈两边怒飞,让王汉想起影视剧里的白眉鹰王。
见赵佶下楼,老人拱手行礼,“官家,臣有要事相禀。”
话说完,赵佶都没动作,周围两边的乐人舞伎便自动从两边退走,神色惶惶,似乎惧怕这老人。
看的王汉稀奇,不知这老人是谁。
还没想出门道,赵佶挥挥手,那边晁补之周邦彦已经起身向外,其余人也紧跟其后。
王汉便知道,面前的人是重臣,自然不敢骚情,快步向外走。
走到门口,听到里面花甲老人咦了声,紧跟着是赵佶的声音,似乎在解释,“此是火炮简图,丞相勿怪。”
丞相?
听到这个称呼,王汉便懂了,这个威武老头是当朝一品宰相,但不知是哪一位。同时有些郁闷,自己工笔画不行,画个大炮结果画成了鸟炮,还害的皇帝替自己解释。
但最郁闷的还不是他,而是徽宗赵佶,好端端的一场军事探讨,结果被宫内人传成了风月事探讨,不要几天传出宫外,惹得大家对赵官家误会颇多,此为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