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府的卧房之内,明乐漫不经心的摆了棋盘自娱自乐,一边听着长平禀报柳妃和彭修双方面的消息。
“柳妃去找了彭子楚么?”手里摩挲着一枚玉棋子,明乐的唇角弯起,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来,“她倒是看的清朝中的大风向,还真是找对了人呢。”
长平笑笑,倒了杯水递到她手边,“王妃怎么不问平阳侯对此事的态度如何?”
“他的地盘岂是容你们随意进去窥测的。”明乐嗔她一眼,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道,“如今常和雪晴她们处在一起,你也被她们带坏了,却是在我这里也卖起关子来了。”
“奴婢哪敢在王妃面前自作聪明。”长平莞尔,这才继续说道,“我们的人远远的盯着,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据说柳妃从平阳侯那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意料之中!”明乐也不意外,端着杯子慢慢的喝水,“她虽然是找对了人,可彭子楚是什么人?明知道现在殿下和孝宗之间水火不容的现状,在没有确定孝宗一定坐得稳这江山皇位之前,他如何会肯于轻易出手来搅和这场浑水。”
“可是他有的选吗?”长平眉头皱了一下,神色间难得有了几分困惑之意道,“且不说殿下和皇上怎样,只就平阳侯他自己,他和咱们之间更是早就势不两立。在皇上的两个儿子之间,如果一定要二选其一来支持的话,对他而言,站到柳妃的阵营里去,总也好过站在明妃那一边吧?”
因为易明真的事情,易明心对彭家也是恨之入骨。
只不过在天下大位之争前面,也保不准易明心就会顾全大局,会和彭修联手走到一起了。
“这件事还真不好说。”明乐的目光沉了沉,神色也跟着凝重下来几分,思忖着说道,“我总觉的在这件事彭子楚是打了别的算盘,看他如今的架势,虽然还摆着一福忠臣良将的谱儿在鞍前马后的替孝宗当差办事,可是你想想最近几次朝中发生的事,大到太子和林皇后殒命,小到后妃之间的手段阴谋,哪一件他是亲自插手进来过的?怎么看我都觉得他最近是有点隔岸观火,故意袖手旁观看好戏的架势。”
有些事,孝宗糊涂,彭修却未必。
如果他真是有意要帮孝宗,哪怕是从旁稍稍旁敲侧击的提醒一下,之前很多事的结果可能就都要变了。
可偏偏,他什么都没做。
“王妃之前说过怀疑他另外安排了退路,您还是觉得他的退路会和大兴那边有关?”长平是个一点就通的,思忖着问道。
“我不知道!”明乐一筹莫展的摇头,在这件事上,她虽然是心有怀疑,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抓住任何可靠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只单凭着纪红纱和彭修双方面之间的反常举动而做出了这样的推断罢了。
“算了,这件事姑且不提。”失神片刻,明乐就把手里茶杯递给长平,又重新开始往棋盘上落子,“还是说说平阳侯府那边的状况吧,昌珉公主闹了那么大的乱子出来,彭子楚回来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据说两人在孙氏房里起了争执,当时因为把人支开了,具体的情形没人知道,不过出来的时候昌珉公主却是挂了彩了,一夜之间性子都跟收敛了很多。”长平回道,“今儿个一早,平阳侯已经叫人把孙氏送去城外的庄子上了。对外却并未曾编排昌珉公主的不是,只说是府里的奴才们内斗,惊了孙氏。”
“对了。影二在陪同孙氏离京的车队里还发现了八小姐。”长平说着又补了一句,“果然不出王妃所料,她应当是从始至终都藏在平阳侯府里头的,也算是她的运气好,亏得平阳侯当夜就回来了。”
“这件事昌珉公主不知道吧?”明乐沉吟问道。
以彭修的为人,这一次肯给易明清指一条生路,倒是叫人意外的很。
“应当是不知道的,八小姐是乔装之后混在仆从当中跟着走的。”长平道,“而且昌珉公主安排在城里城外那些寻她的眼线也并没有撤回去,想来——应当还是在上天入地的寻人的。王妃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吗?”
孙氏只是疯了而已,而彭修和昌珉公主之间也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来,这一次的事怎么想都还觉得不够。
“算了!”明乐弯了弯唇角,摇头道,“她能求得彭子楚放她一条生路,算是她的运气,就随她去吧,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的。要把彭子楚和昌珉公主之间的那把火扇起来,我有的是法子。”
长平看着她眼中灿烂明艳的光影波动,略一思忖便是了然,“王妃是说——柳妃——”
“你去办吧。正好再过几日就是四嫂的寿辰,到时候礼王府内必定摆宴,就借那个机会把消息散出去吧。”明乐笑笑,继续埋头在棋盘上摆棋,顿了一下又补充,“不过注意着点分寸,只要叫昌珉公主心中有数即可,至于孝宗那里——暂时还不是叫他们反目的时候。还有昌珉公主小产的真实原因,也可以透出一点风声叫她知道了。”
孙氏已经如愿得了报应,也就没有必要再叫她继续背着这个黑锅了,而柳妃——
也是时候得要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
“这一把柴添上去,后宫之内的那把火一定会愈演愈烈,可算是把水彻底搅浑了,真说起来,王妃才是真正可以隔岸观妃才是真正可以隔岸观火看好戏的那个人。”长平颔首,了然一笑,然后就收拾了茶具带上门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明乐的目光凝滞在棋盘上却是久久未动,逐渐陷入沉思——
宋灏离京已经一月有余,虽然隔三差五也有书信传递回来,但是为了防止中途被人截获,里面也只就交代一些日常琐事,叫她知道他所处的位置,知道他平安罢了。而至于他身边如今到底是何状况,却是不能详细提及的。
江南道多雨,那里的水利防御工事绵延上百里,要整条线的巡视完毕,起码也要几个月。
但是明乐知道,孝宗肯定不能等那么久的。
也就是说——
现在,当前,此刻,宋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有危险。
这些天她虽然面上不显也未曾对任何人提及,却并不代表着她心里就不着急。
而如今相隔两地,他那里的一切她又插不上手,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平安罢了。
心里暗暗的叹一口气,明乐把目光移到窗外,遥遥的看着正南方向再度陷入自己的思绪里,久久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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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侯府。
昌珉公主足不出户的将养了几天,手上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额角的伤处也结了痂。
然则虽然眼见着伤势就要大好,她的脸色却是一天比一天更是阴郁,稍有不如意就大发雷霆。
几日之内,她院子里的丫头就已经无声无息的被换了大半的生面孔。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哪怕是走路也都尽量放缓了脚步声,生怕稍有不慎就会惹了她的眼嫌。
“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痂,再过几日等痂脱落了就可以大好了。”云裳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重新清洗上药一边温声说道,“这伤口不深,奴婢悄悄的跟太医打听过了,太医说这样类似的伤口愈合之后是不会留疤的,公主大可以放宽心。”
昌珉公主只就阴着一张脸听着她说,好半天也没回应一声。
待到云裳收拾了瓶瓶罐罐出去,正好就迎着云霓从院外进来。
两个人各自飞快的递了个眼色,得知昌珉公主今日的情绪还算稳定云霓才放心走进去,屈膝一福,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烫金请帖呈送到她面前:“这是礼王府刚刚叫人送来的帖子,明日是四王妃的芳诞,王府设了宴席,公主——”
“不去不去不去!”不等她说完昌珉公主已经怒声打断,一把将妆台上的铜镜推倒在地,“本宫这个样子,是嫌不够丢人吗?还叫我去赴宴?我看你是要叫我去出丑才是真的。”
自从和彭修之间闹了一通之后,她这几日的脾气就格外暴躁,说着火气上来,就抬手狠狠的扯下云霓头上的一根发簪,泄愤一般,连带着头发都抓下来一大把。
云霓痛的满眼圈跑泪,却不敢哭,只能咬牙强忍着跪下去告罪道,“奴婢不敢,公主息怒!”
“滚!给我滚出去!”昌珉公主暴怒的大喝。
“可是——”云霓跪在地上虽然想退却又不能,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抬头看向她道,“礼王殿下办差得力,得了陛下的许多赞誉,明日礼王府设宴,据说宫里的几位娘娘也都会前往道贺。侯爷是皇上身边最得倚重的臣子,公主又是四王妃的小姑子,如果您不去的话——”
彭修说过,不准她再节外生枝!
自那天的事情之后,彭修就又回了皇陵对修复工程进行最后的验收,虽然这段时间再不曾见他,可是只要想到那晚他阴鸷冰冷的眼神和语气,昌珉公主还会觉得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如果连宫里的娘娘们都会道贺的话,自己要是不去,的确是说不过去的。
虽然心里不情愿,昌珉公主终究还是妥协,生了半天闷气,最后还是对云霓吩咐道,“去拿剪子来,把我这刘海压的厚实一些,把这伤口掩住!”
手上的伤,只要她想藏还是藏的住,关键是额头上的伤口不能叫人看见。
“是!”云霓应了,起身去内室找了剪刀出来,屏息敛气小心翼翼的给她把刘海打厚,掩住额上的伤口。
昌珉公主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觉得尚可以瞒天过海这才略一点头。
云霓收拾了东西,回来见她的脸色缓和了才又试着继续开口道,“公主,派出去追查易明清下落的侍卫在城里城外已经盯了几天了,是不是需要撤回来?”
“怎么?还没找到她?”昌珉公主皱眉。
这段时间昌珉公主的心情不好,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人,倒是把这件事忘了。
其实既然彭修已经明了了一切的缘由,再防着一个易明清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只是单就想来,昌珉公主心里还是堵得慌,怒然一拍桌子道,“真是一群废物饭桶,不过是个女人,她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居然还有脸跟我说找不到?”
侍卫们办事不利,云霓自然不肯去担这个干系。
为免惹火烧身,她便是不言不语的使劲低垂着脑袋不吭声。
昌珉公主兀自发泄了一通也觉得没趣,这才敛了脾气道,“算了,先叫他们撤回来吧,不过就是个玩意儿,料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奴婢这就把公主的话传下去。”云霓急忙应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急急的起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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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王妃芳诞。
一大早礼王府门前就车水马龙,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礼王夫妇的人缘本来就是极好,再加上如今宋沛手握两部大权,更是成了朝臣们争相巴结的对象,是以这一年四王妃的寿辰前来王府贺寿的人较之往年就更多了许多。
宋沛这日告了假,陪同张氏在家庆生。
一大早夫妻二人就盛装出现,忙着在前厅后院接待来访宾客。
礼王府的占地规模不比皇宫,今日道贺的客人又多,为了方便宴请,所以就把男女宾客分在了两处设席,男宾在前厅,由宋沛招待,女宾则是在后院的花厅,由今日的寿星四王妃张氏亲自接待。
王府的后花园里一大早就摆了戏台子,请的依旧是京城最有名的四喜班坐镇。
喜欢听戏的官宦家眷济济一堂聚在一起说笑,统一穿着喜庆的枚红色比甲的丫鬟穿梭往来,整个礼王府里头热闹非常。
孝宗的四个妃子里头,来的是易明心和荣妃。
纪红纱一向自视甚高,又与谁都不热络,故而她不出现也在情喇中。
而柳妃则是推脱说是需要处理宫务和照管孩子不得空,却是叫人送了极为丰厚的贺礼前来,礼数上做的倒是妥妥帖帖,无懈可击。
张氏要忙着接待道贺的女宾,戏台子底下的第一席就只留给了易明心和荣妃。
两个人名曰看戏,却是谁的心思都没往戏台上使。
“礼王府今日当真是热闹的很,你我这算是沾了四王妃的光了,也得空出宫来走走。”荣妃笑道,手里端着一碗茶慢条斯理一下一下的拢着杯中茶叶。
“荣妃你既然这么想出宫,就加把劲替皇上再添一位皇子好了,到时候就可以如柳妃一般随时随地的出宫烧香,孩子的福是祈不完的,那出宫来逍遥的机会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易明心从来就没把荣妃看在眼里,即便柳妃不在,说出来的话也是句句针对柳妃,含沙射影。
“妹妹你这是嫉妒呢还是怎么着的?”她语气不善,荣妃自然也是不肯吃亏了,紧跟着就是挑眉一笑,讽刺道,“说起来这事儿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本宫没有福气早就认了,可是妹妹你呢?儿子生在人家之前,四皇子也算争气,怎么就不曾如人家那般风光如意?人家生了儿子就册封贵妃,协理六宫,同样是生儿子呢,唉!”
荣妃说着,就是盈盈一叹,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荣妃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何必在我面前玩这种挑拨离间的小把戏?”易明心眉目一厉,冷声反驳,“贵妃又怎样?协理六宫又怎样?这宫里只要还有太后一日,什么时候能轮的到她来做主?她说是封了贵妃,也不过是皇上给的一点体面罢了,难不成还真指望着能够拿着鸡毛当令箭,晋为后宫之主吗?”
姜太后虽然惯常是不管事的,但后宫一切的大小事务,只许她是不管,否则——
柳妃这个所谓协理六宫的贵妃也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
两个人各自心照不宣,互别了一阵苗头也就作罢,各自冷着脸转向戏台心不在焉的听戏。
昌珉公主就坐在两人侧后方紧挨着的一桌,因为她从一进门就脸色不好,所以也没人愿意自找晦气,那一桌上就只她一个人。
听得前面易明心和荣妃之间的对话,昌珉公主的眉头就不由皱的更紧,扭头对身后侍立的云霓和云裳道,“怎么这几日柳妃出过宫吗?好端端的她出宫做什么?”
“是的公主,那一日正赶上咱们府上夫人出事,所以这消息奴婢便忘了告诉您知道了。”云霓往前倾身,稍稍压低了声音回道,“说是去了大名寺,为皇上和小皇子祈福的。”
“祈福?”昌珉公主冷然的一勾唇角,唇边笑容讽刺,“宫里不是有现成的佛堂,和特意从灵武山上请下来的大佛吗?她要拜佛在宫里拜还不行?做什么大老远的跑去大名寺。”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云霓说道,“不过横竖是皇上准了的,大约——也是觉得郑重其事的出宫一趟才更显诚意吧!”
诚意?就柳妃那么个妖媚惑主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能有什么诚意?
说到底七夕那日还是因为柳妃那个劳什子的百花宴害她落水,虽然那并不是造成她小产的主要原因,但是说到底昌珉公主也不是个大方的人,私底下还是将柳妃也跟着一并的恨上了。
“诚意?就她?保不准又出什么幺蛾子呢!”昌珉公主不屑道,左右看了看周围热闹非常的人群,怎么看都觉得心烦,于是就整理了衣裙起身道,“本宫去园子里逛逛,云裳你不用跟着了,回头四嫂若是问起我来,你跟她说一声就是。”
“是,公主!”云裳屈膝应下。
昌珉公主于是起身,被云霓小心搀扶着离席,往一侧的花园深处行去。
“王妃,昌珉公主去了花园里那边了。”靠近后面不起眼的一桌,雪雁凑近明乐耳边小声的提醒。
“嗯!”明乐抿一口茶,侧目对雪晴使了个眼色,“你去办吧,当心着点,不要叫人察觉了。”
“王妃放心吧,奴婢心里有数!”雪晴眨眨眼,一挑眉就欢欢喜喜的去了,往人群里一过,很快也跟随在昌珉公主之后消失在花园里头。
明乐唇角弯起一个笑容,只就事不关己的继续喝茶听戏续喝茶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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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边戏台子上依依呀呀唱的正是热闹的时候,礼王府的后花园里也是姹紫嫣红,花团锦簇间许多不喜欢看戏的女眷游走于花间散步闲聊。
李云瑶被自己的丫头扶着,正和他父亲下属两位侍郎家的小姐一起走在一条稍显僻静的小路上。
因为柳妃是从她们府里被孝宗看中进而带进宫里的去的,故而如今柳妃得势,虽然前朝和后宫不能混为一谈,但是她们尚书府也跟着水涨船高,被不少人暗中巴结。
再加上刘侍郎和周侍郎直属于李云瑶的父亲李成玉手下,是以周、刘两位小姐在李云瑶跟前就生生的矮了一截。
她走在前面,两人就只敢故意落下半步亦步亦趋的跟着,言辞之间更是尽量附和着她的喜好,不动声色的讨好。
李云瑶爱极了这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眼睛几乎都要长到头顶上,以一副傲慢桀骜的姿态在两位侍郎小姐面前端足了架势。
三个人说着话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李云瑶对周、刘两位小姐的恭维显得十分受用,得意之余就故意抬高了手臂拢了一下鬓边碎发,露出右手腕上佩戴的一只光彩夺目的红玛瑙镯子。
那镯子的成色十分罕见,布色均匀且颜色艳红如血十分纯正,入目就先看的人眼睛一亮。
“呀,好漂亮的镯子!”周小姐艳羡的惊呼一声。
李云瑶便是满意的笑了,反复的翻转了两遍莹白如玉的皓腕,笑道,“这可是番邦进贡的上品玛瑙镯子,如今整个盛京也决计找不出第二只了。”
周、刘两位小姐对望一眼,眼底笑容多有苦涩,却还是摆出一副趋之若鹜的表情围上去观摩欣赏。
“这么精贵的东西,当是宫里出来的吧?”刘小姐文文弱弱,声音也十分的轻柔悦耳。
李云瑶但笑不语。
这样精贵的东西,只凭他们家的资历,想要弄到手也不容易,但是众所周知柳妃与他们家颇具渊源,所以不用说大家也心知肚明——
八成是柳妃娘娘赏赐下来的。
看着两位小姐艳羡的神色,李云瑶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很是炫耀了一番才又继续举步往前走去,却不知道是不是站的久了,刚刚迈出去一步,突然就听她“哎哟”一声痛呼,然后紧跟着就是右腿拐了一下,身子不稳往旁边的花圃里栽去。
眼见着要狼狈倒地,李云瑶心里一急,连忙一把拽住了旁边的刘小姐。
刘小姐也是个孱弱单薄的身段,始料未及就被她一起扯着摔在了地上。
而李云瑶为了不叫自己摔的太惨,硬是用了大力扯她,最后反倒是刘小姐先一步扑倒在地给李云瑶做了垫背。
“小姐!”两家的丫头慌忙过去搀扶。
李云瑶摸着还有些麻嗖嗖的右膝盖一阵恼怒,刚要发作,就听得“嘎嘣”一声细弱脆响。
下一刻,两片半弧形的镯子碎片就从她袖子里坠落了下来。
李云瑶顿时就傻了眼。
远处假山后面雪晴把玩着手里剩下的石子狡黠一笑,刚要转身离开,回头却差点和不知何时走过来的四王妃张氏撞了个满怀。
“四王妃!”做贼心虚的把手往背后一藏,雪晴不自在的吐了吐舌头。
张氏却没有质问她的意思,只就先越过她去看了眼远处的情况。
彼时那里李云瑶已经先发制人的和刘家小姐吵了起来。
“你——”镯子被毁,李云瑶满面怒容,恨恨的指着刘小姐斥道,“你到底是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要不是你拽我跌倒,我的镯子怎么会粹?”
颠倒黑白的功夫,几乎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
“我——我不是故意的!”刘小姐本来想要辩驳,但见她盛气凌人的模样却只能忍了,紧张的满脸通红,手指死死的揪住裙子几乎就要哭出来。
“你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吗?你知道我这镯子有多金贵?”李雪瑶恨声道,从丫鬟手里一把抓过镯子的碎片用力的砸在刘小姐身上,怒骂道,“这可是番邦过来的贡品,全天下都再找不出第二件了,你跟我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完了吗?你说,要怎么办?”
看这架势,刘家小姐是定要背上这个黑锅了。
雪晴也没想过会连累旁人,不由得有些急了,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你家主子不放心,叫我跟来看看,怎么这样不小心?”旁边的张氏无奈的出一口气,回头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先去吧,告诉乐儿,这里没事,有我呢!”
“哦!”雪晴闷声应着,然后咧嘴对张氏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王妃!”
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转身,先行离开。
那边李云瑶闹腾的动静很大,不一会儿,正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聊天的各家夫人就听了丫鬟禀报火急火燎的赶来。
李夫人还不等走近就先看到李雪瑶张牙舞爪似是要吃人一般的表情,心里暗叹一声不妙就疾步抢了过来,一把将李云瑶拉过一边,低声训斥道,“你们在这里吵闹什么?今日是王妃娘娘的好日子,怎么这样不懂规矩?”
“母亲!”李云瑶见了李夫人,立刻就先委屈的哭了出来,一跺脚指着地上镯子的碎片道,“都是刘敏珠,她刚刚拽倒了女儿,还害我粹了镯子,这镯子可是柳妃娘娘赐下的娘娘赐下的,我才戴了没几天,母亲你要为我做主,讨一个公道!”
这个镯子她是真的心疼的紧,所以完全不用伪装,眼泪就哗啦啦的往下滚,倒像真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跟过来的刘夫人也着了慌,一把拽住刘小姐的手,斥责道,“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还不给李小姐道歉?”
说着又满脸歉意对李夫人道,“夫人莫怪,都是敏珠这孩子唐突,这镯子我们一定想办法赔偿。”
“这是番邦贡品,全天下就这一件,现在粹成了两半,你要怎么赔?”李云瑶不依不饶的大声道。
刘夫人被她一句话堵着尴尬无比,场面正要僵持不下的时候,就见张氏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从小径另一头快步走了过来。
“这里怎么回事?”张氏问道,先是看了眼泫然欲泣的刘小姐,然后才把目光移到李云瑶身上道,“这是真么了?可是我府上招待不周,怎么一个个的眼圈都红了?”
“王妃说哪里话,可是折煞咱们了。”李夫人连忙说过,暂且放开了李云瑶,过来给她见礼赔罪道,“两个孩子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惊扰了王妃,是咱们的不是了。”
“什么没什么大事?”李云瑶到底是舍不得那金贵的镯子,竟是没有领会李夫人有意遮掩的苦心,冲过来指着那刘小姐愤愤说道,“都是她,自己摔了还要拽上我,还害我粹了镯子,现在我的镯子都毁了,呜呜!”
说着就又委屈的扑到李夫人怀里,抱着李夫人大哭起来。
“什么镯子?拿来我看看!”张氏说道,也不去追究事情始末。
那镯子是柳妃送的,作为上一次她们帮忙设计明乐的谢礼,因为东西太过金贵,李夫人怕惹事招摇本来是不愿意李云瑶戴着出来的,但奈何李云瑶死活不依,李夫人无奈只能让她戴着了,不曾想第一次出门就惹了事情出来。
小丫头把已经摔成三瓣的碎镯子捧着送到张氏面前。
李夫人尴尬的赔礼道,“是这孩子不懂事,一个镯子罢了,王妃不必介怀。”
“这镯子我记得,还是头两个月番邦进献的贡品,我记得——好像是被皇上赏了柳妃娘娘的,的确是个金贵的东西。”张氏说道,有意无意的故意把那通透的碎玛瑙对着有阳光的方向仔细的瞧了瞧。
“是娘娘错爱,月前瑶儿生辰的时候得了这份赏赐,真是惭愧的很。”李夫人急忙解释,心里却是暗暗心惊,生怕有心人士会去追究柳妃送了这么贵重的镯子给李云瑶的理由。
“是个好东西,就这么糟蹋了的确是可惜。”张氏左右看了那几块断裂的碎片惋惜道,想了想就把碎片用帕子包了,对李夫人道,“我认得一个手艺很好的银匠,回头我去找他看看,看能不能把用金银之物把断裂的地方嵌上,他的手艺精湛,若是再能点缀上一些别的,保不准这东西也不会比原来更差些。”
李云瑶闻言不由的眼睛一亮,满怀希翼道:“真的吗?”
“试试吧!”张氏笑笑,调侃道,“李小姐也不要哭鼻子了,回头等东西修补好了我就找人给你送回去。”
“嗯!”李云瑶破涕为笑,用力的点点头,“谢谢王妃!”
“那边也快开宴了,我还要过去看看,你们随意。”张氏颔首,把裹了碎镯子的手帕递给婢女就转身往来时路上走去。
“恭送王妃!”众人急忙行礼,待到目送她走远了才又寒暄着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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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奇怪了。”不远处朝向阳光的一处灌木丛后头,昌珉公主满面狐疑的皱着皱眉头,“这柳妃入宫也不是一两日了,早两年都怎么也不见她对李尚书那一家子有多热络,那个时候她正是需要人扶持的时候都不曾扒着李家,反而到了这会儿,高高在上了反而对李家人另眼相看起来了?”
“说的也是!”云霓撇撇嘴。
她和云裳的性子很不一样,最是个刻薄张扬的脾气,虽然和李家素无交集,但只看方才李云瑶那趾高气昂的态度就不顺眼,附和着说道,“说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鬼话,奴婢看着那柳妃娘娘却不像是那样的人的。”
若在早几年,说柳妃的性子柔顺和任何人都好相处昌珉公主或许会信,但是现如今眼见着她一步步爬到了那样的位置上,再说她心思单纯?
那便真如云霓所言——
全是鬼话!
“该不是柳妃有什么用的上他们的地方,所以给的好处吧?”昌珉公主思忖着说道,不屑的一扯嘴角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却是突然脸色一变,止了步子。
“公主您怎么了?可是不舒服?”云霓问道,探手就要去摸她的额头。
“那李云瑶的生辰是哪一日?”昌珉公主挡开她的手,阴着脸问道。
云霓被她问住,满面茫然道,“刚刚好像听说就在月前吧!”
月前,那就是在七夕之后了。
一个突兀的念头冒出来,昌珉公主的脸上突然就凝结一层寒霜,冷冷问道,“七夕那日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七夕?”她的思维节奏跳跃的太快,云霓完全跟不上思路,“公主是指的什么?”
“那一日易明乐的丫头撞我落水,你还记得她是怎么说的吗?”昌珉公主的目光盯着远处的某一点,又好像根本就全无落点,全无落点,只就冷着脸问道。
云霓想了一想,这才恍然明白她指的到底是什么。
“公主你不会怀疑是这李小姐她——”云霓不可置信的脱口道,回头又看了眼李云瑶等人离去的背影,“看那李家小姐虽是有些骄纵,可公主您是千金之躯,她当是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吧?”
“你可别忘了,当时可是易明乐当场喝问出来的,李家人也承认了是她们府上的人先推了易明乐才造成了后面的事。”昌珉公主说道,眸子里杀意沸腾。
“您是说原是这李家人要害殷王妃,但是阴错阳差的却撞了公主的吗?”云霓想想,还是觉得难以相信,“可是为什么?李家和殷王妃可是半点关系也扯不上的。”
“如果是柳妃呢?”昌珉公主反问。
云霓愕然的张了张嘴,看着她眼底阴冷的表情心里也是跟着一阵一阵的发寒。
柳妃和殷王妃之间的关系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若说柳妃要害明乐而连累了昌珉公主,这似乎也是说不通的。
主仆两个正在苦思算计的时候,冷不防却是另一个微微发冷的声音从旁边的小径上破空而来:“如果是柳妃想要借公主的手来扳倒易明乐呢?”
昌珉公主立刻收摄心神循声望去,果然就见易明心被贴身宫婢香雪扶着步调优雅从容的走过来,显然已经偷听了好一会儿了。
“明妃?”昌珉公主皱眉,“你怎么会在这里?”
“头前儿那会儿看到公主脸色不大好又独自离席,本宫不放心,所以跟过来看看。”易明心说道,知道四下里没有外人所以也就不再寒暄着讲那些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本宫来了好一会儿了,听公主方才的话,想必七夕那日事情的始末您已经是心里有数了吧?”
“什么始末?”昌珉公主防备着反问。
她心里有所怀疑是真,但是听易明心这说话的语气,还是难免狐疑。
“那日的事,的确是柳妃想要借公主的手去扳倒殷王妃而设下的局。”易明心道,语气笃定,神色之间却有冷漠而轻蔑的意味,“柳妃和李家人勾结设计易明乐,想要做成她推你入水的假象,然后再反过来借你的手除掉她。”
如果当时真的证明是易明乐推她入水,那么昌珉公主一定会觉得那死丫头是故意而不肯罢休,进而逼着孝宗出面惩处了易明乐给她肚里的孩子赔命。
易明心这话听起来也讲的通,但昌珉公主还是不能全信,毕竟——
易明心也不是什么好心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昌珉公主反问。
“因为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易明心缓缓一笑,却又忽然于瞬间凛冽了目光,看着她正色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易明清的母亲,也就是我母家府上的姨娘白氏,她和柳妃早有勾结。早在数月之前柳妃就假白氏那贱人的手对我母亲下药,并想要借我们易家的手除掉易明乐那个丫头了,只可惜功亏一篑,白氏那贱人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被人设计自己吞了苦果。而这一次,柳妃不过是故技重施,又再勾结了白氏的女儿,还想要再玩那招借刀杀人的把戏而已。不巧的是,同样还是易明乐那死丫头的运气好,又再叫她化险为夷,反而只害了公主你而已。”
为了叫昌珉公主相信,柳妃说着就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过去。
“这是什么?”昌珉公主狐疑的扫了一眼,却未伸手去接。
“这就是之前害公主你小产的虎狼之药。”易明心道,径自把那纸包打开,露出里面深红色的药粉来,“本宫特意找太医问过,根据公主当时的情况,太医配了这药出来,而且最神奇的是,早在公主您出事的头一个月里,有人看到江太医的药箱里也放了类似的粉末,可是在一次他出入流云宫替柳妃请平安脉之后,那药沫就不见了。”
是柳妃吗?真的是柳妃吗?
她和易明清的生母之间牵上了线,所以进而又利用了易明清对自己做了手脚?
所以真正对她下药的人其实不是孙氏,而是易明清吗?
昌珉公主心里怒意翻腾,眼睛里有火苗蹿出来,死死的捏着手指,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哼!”最后她却是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神情冰冷的看着易明心,反问道,“这都不过是你的片面之词而已,本宫凭什么相信你?保不准就是你和柳妃不对付,想要拿本宫来做枪使呢!所谓借刀杀人的把戏,应该不只是柳妃她一个人会吧?”
“事实究竟如何,等你把易明清找出来一问便知,本宫等着你查问清楚也再与你计较也就是了。”易明心不甚在意的说道,说着又是眸子一转,忽而凑近昌珉公主身边倾身于她耳畔低语了几句话。
昌珉公主听着,不由的勃然变色,怔愣在那里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皇陵和大名寺的所在中间仅有一山之隔,如果报信的人没有看走眼的话,这件事应当不会是空穴来风。”易明心盈盈笑道。
其实前面的那些药粉的确是她自己随便拿来糊弄人的,但有关柳妃借拜佛之名偷会平阳侯的事,却是她前两日意外得到的大消息。
昌珉公主死咬着牙关,脸色阴的近乎能滴出水来,仍是好半天都不说话。
“本宫还是那句话,你不信大可以去先行叫人去查证,毕竟出证,毕竟出入皇陵办差的人不在少数。”易明心等了她片刻,也知道她一时半刻显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就更是添油加醋的提醒道,“哦,对了,据说那日柳妃在那里呆了足有大半个时辰,而至于后面出来时候似乎身子都有些站不稳当,却也不知道这半个多时辰里头都是怎么折腾的。”
说完就是唏嘘不已的掩嘴偷笑着翩然远去。
接二连三的猛料爆出来,她不怕昌珉公主不乖乖就范与她合作。
柳妃居然妄想扒上彭修来替她撑腰为她的那个贱种争夺太子之位?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昌珉公主一动不动的杵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至最后狠狠的折断一丛伸展到她跟前的树枝,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
言罢就再没了继续赴宴的心情,气势汹汹的转身往大门口的方向疾走而去,一边吩咐云霓道,“回府!马上去叫王校尉来见我!”
如果真被她查出来柳妃是背着她去私会了彭子楚,她是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的!
害了她的孩子不算,背地里还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去爬彭修的床——
这个贱人!贱人!
昌珉公主脚下生风,迎着一众花枝招展的贵妇小姐怒气腾腾的杀了出去,把沿路所以=有遇到她的人都看的莫名其妙。
只不过她毕竟也不是今日这寿宴的主角,议论过后谁也没太把她当回事,很快便抛诸脑后。
正午时分,寿宴准时开席,席上宾主尽欢,气氛十分之融洽。
明乐是在宴会结束之后也众人一起告辞离开的,因为宴上喝了两杯酒,上车之后就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赵毅驾车出了礼王府所在的巷子,刚刚过了西街的牌坊,座下马车去是一颠,停了下来。
明乐的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起初并不曾在意。
“请问对面可是殷王妃的车驾吗?”然后下一刻,冷不防一道慵懒却妖魅入骨的嗓音在前方挡住了去路。
这个声音是——
车厢里的明乐骤然睁开眼,就听那人含笑的声音继续传来:“小王有礼,不知可能有幸一睹王妃芳容?”
侃侃而谈,言笑晏晏!
却是——
大兴是三皇子,荆王纪浩禹!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是这般招摇毫不避讳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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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楠竹暂时不方便出现,又由于有人嚷嚷着要美男作陪,于是我勉为其难千里迢迢的把男配同学揪出来打个酱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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