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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招下去,若是真叫她得逞,便是要生生剜掉长平的双眼。
谁都没有想到这女人出手竟会是如此毒辣。
不过是个陌路相逢的路人罢了!
长平一骇,身子瞬时定住,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时全然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
好在旁边的雪雁是个高手,感知到那女人的杀意立刻横手一拿,一把扣住那夏蝉的手腕将她推开两步之外。
“妹妹!”下一刻长安已经低吼一声闪身扑了过来,一手将长平拉开护在怀里的同时,眼中已经有杀意沸腾,一脚踹在那夏蝉的小腹,生生将她踹出去六七丈远,砰地一声撞在远处一株成人手臂粗细的槐树上。
咔嚓一声,树干应声而断,折倒下来刚好又砸在夏蝉的胸口。
长安那一脚完全不容情面,直接便已经将夏蝉踢出了内伤,再加上后背猛力撞击树干,前后夹击之下她只觉得五内翻腾,眼前全是金星,还不等反应过来,头顶又是一大簇带着细刺的槐树枝干砸在胸口,她只觉得内脏被挤压的厉害,连着呕出好几口血,靠在路边动也动不得。
两个随她一起过来的护卫都被这场面惊住了——
他们都是抱着戏耍玩闹的心思来的,万也不曾想到对方随随便便的一个丫头随从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更何况为了个丫头居然上来就使的杀手。
“你找死,咱们世子爷的人也敢动!”两人跟着纪浩腾也是嚣张跋扈成了习惯,见到夏蝉吃亏,根本就无从多想,直接拔刀就扑了过来。
夏蝉死不死没有关系,但是这些人公然打了纪浩腾的脸面却是万万不行的。
两个人凶悍的挥刀就砍。
因为纪浩腾是大兴的摄政王世子,长安和雪雁虽然怒气滔天,但是又怕会给明乐惹来麻烦并没有直接下杀手,闪避之余只先回头去看明乐的意思。
明乐在看到那夏蝉对长平出手的瞬间已经站了起来。
纱笠后面的唇角紧绷,面沉如水——
连她的人都敢动?这完全就是找死!
柳扬不用多问也能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来的怒气和冷意,便是对两人略一颔首,“不必跟他们客气,死了残了全是他们自找,自有主子替你们担当。”
在大邺,谁不知道摄政王妃把身边的几个婢女当亲姊妹一样的纵着护着,平时连句重话都没有,这些人当面寻衅不说,居然还敢动杀手?
雪雁和长安两个得令,再不迟疑,直接拔剑迎上去。
的确是如柳扬所言,纪浩腾的这些侍卫在他们手里根本过不了十招,转瞬的功夫已经被放倒在地。
长安是真气的狠了,见血封喉,连半分的余地也没有留。
这一场变故来的太快,血光飞溅,在烈日暴晒之下的泥土地上留下刺目的烙印。
旁边歇脚的路人都惊呆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连议论都不敢。
远处的茶寮里,纪浩腾亲眼见了这一幕,震惊之余已经迫不及待的奔了出来。
他是从不曾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在大兴国中可是个横着走的人物,哪怕是他主动惹事,那些苦主也都要将他捧着敬着,哪有像现在这样,有人居然当面就敢打杀了他的侍卫和婢女的。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世子的人都敢动?是活的不耐烦了吗?”纪浩腾火急火燎的从那茶寮里冲出来,因为愤怒一张小白脸涨得通红,双目圆瞪,那表情狠辣森凉的近乎狰狞。
他冲过来,二话不说抬起手里的马鞭就朝站在最前面的长安脸上抽去。
其实雪雁离的他更近一步,但是这人好色成癖,见到稍有姿色的女子就本能的怜香惜玉,这会儿便直觉的没有对她动手。
雪雁可没他这样婉转的心思,眼见着长安要吃亏,当机立断的一步上前拽住他的鞭尾,手上发力用力的往旁边一甩,冷声道:“请阁下自重,再要寻衅生事,别怪我们主子对你不客气。”
拳脚功夫纪浩腾是略会一些的,但是他从来就志不在此,也就是几招花拳绣腿不堪大用,当即就是一个不稳被雪雁推了个踉跄。
好在后面他的婢女和侍卫已经跟着赶来,堪堪的将他扶住,才没叫他摔在地上。
纪浩腾自是满肚子的怒火,再顾不得眼前的是个美人儿还是个丑八怪,一鞭子挥开扶着他的侍卫,跳脚大叫:“还杵在这里干什么?没见这些龟孙都踩到爷的头上来撒野了?给我打——不——给我杀了他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类,再加上这些年被纪千赫和戚夫人宠坏了,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这会儿就只想着杀人泄愤了。
他身边的侍卫刚待要动手,就听见身后城门开启的声音。
“官兵来了!城里的官兵出来了!”围观的路人惊喜道。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就见城门大开,之前城楼上那个方脸的守城官带着一支卫队快步行来。
想必是方才在城楼上看到这里动了刀子见了血也不好再袖手旁观了,毕竟——
就算是纪浩腾的人惹是生非,可是他的身份毕竟特殊,一个处理不慎就容易造成两国交恶,这样的结果是任何人都承担不了的。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那守城官冷着脸严厉斥道,目光冷冷的往两边人的身上一扫,却是谁都没有多看一眼,斥道:“这里是桓城的城门口,不是你们家门口,更不是菜市场,你们要遛狗斗鸡的另外选地方,谁敢在这里生事,就休怪我公事公办了!”
纪浩腾还记得方才他不肯开门放行的仇,当即就红了眼,怒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三番两次和本世子对着干,别以为这里是大邺的地界我就奈何不得你了,再对本世子不敬,我即刻就摘了你的狗头。”
“世子真是好大的口气!”那守城官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丝毫也不畏惧他的身份,只就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随即他的目光又移向明乐,同样是声音冷肃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别在这里生事。”
虽然一样的不留情面,但隐约之间明乐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语气似是缓和了些许——
分明,倒已经是个有意偏袒的意思。
明乐莞尔,倒是觉得这人颇有几分意思。
“这个自然!”她淡淡颔首。
纪浩腾一愣,再度皱眉:“怎么又是个女人?”
因为柳扬这一行人都是训练有素,明乐又一直没吭声,他就下意识的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和他一样带着随从婢女出门游玩的,此时听得明乐的声音不由的大为诧异。
他虽然不成气候,但也不傻,只就看着长安两人的身手就知道这些人都非等闲——
能驾驭的了这些人,并且叫他们言听计从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
那守城官明显也有几分意外,只是表情却未外露,只就点点头:“还有一刻钟方可进城,届时不要再生事了。”
言罢就要带人离开。
纪浩腾还没有反应过来,跟在他身后的蓝裙女子忽而勾了勾唇角,道:“大人,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您就准备这样放任不管吗?”
那守城官闻言,脚步就又顿住。
明乐也循声朝那女子望去。
这会儿她已经除了纱笠,一张清秀漂亮的脸蛋显露人前。
见到她的真面目,明乐忽就笑了——
怪不得她之前会觉得这女子的声音耳熟,可不就是个熟人吗?因为这女子并非别人,就是当年纪红纱出事前后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大兴来的小宫女——
兰琪。
只是这一刻这女子的荣光大盛,眸子灵动而狡黠,完全不似当初那般唯唯诺诺的瑟缩模样。
就说是当初纪红纱身边不可能没有推手煽动她去做下那些蠢事的,却原来真正的祸害在这里呢。
这女子能跟在纪浩腾身边,那么她的身份就是不言而喻——
实打实就是荣王纪千赫的人了。
这个纪千赫,果然不是凡人,任何人任何事都能被他拿捏在手,而且完全的不留任何破绽。
这样看来,纪红纱的死八成也是在他的算计之内的。
穆兰琪的唇角带着抹笑容,看着那守城官,“之前你说要我们遵守桓城的规矩,辰时之前不准我们进城,我家世子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守了你桓城的规矩,难道现在你却要以双重标准来论事吗?”
纪浩腾不悦的想要说什么——
他可没那个耐性跟这些野人磨嘴皮子。
可是穆兰琪却是眸子流转,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穆兰琪虽然得了荣王的命令追随他,但是这丫头却是难以驯服的性子,总是冷冰冰的,这一个眼波流转之下顿时就让纪浩腾心念大动,什么都由着她了,立刻改口道:“对!这些人伤了本世子的随从,坏的难道不是你们大邺的法度规矩?除非你桓城之地有杀人不获罪这一说,否则这件事你非得给本世子一个交代不可。我可告诉你了,今天这事儿你若是不能给我处理的叫我满意了,本世子即刻就去衙门找你们郡守,让他定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将你革职查办。”
他说着就招招手道:“去把夏蝉叫过来,和这位守城的官爷好好说道说道。”
现在他的随从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守城官的眉头不由皱紧,脸色也暗沉了几分。
方才他在城门楼上看的分明,虽然离得远没有听到双方都说了什么,但却是纪浩腾的人主动上门寻衅在先的,明乐方面虽然做的过分了些,他本来也不想管,纪浩腾这样作威作福的纨绔早就该有人给他些教训了。
可是如今纪浩腾却是咬死了法度规矩说话,反而将事情扩大化了。
这人毕竟是荣王世子,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当,损害两国邦交是一定的。
殊不知,穆兰琪从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她就要把事情闹大,然后从中瞧热闹。
两个侍卫去把瘫在地上只剩一口气的夏蝉搀扶过来。
那女人被长安一脚踢伤了内脏,吐了许多血,脸色苍白,唇色泛青,整个人羸弱不堪的被人架着过来。
穆兰琪上前一步,眼中却无悲悯,只就不甚在意的扫了她一眼道:“大人,这可是我家世子身边最得力乖巧的婢女,今天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了,平白无故被人伤成这样,我看也是难以治愈了。虽说只是个婢子,但好歹也是我们世子身边的人,您若是纵容凶徒逍遥法外,可不就是打了我们世子的脸面?再或者——是你们大邺一国的法度便是如此?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如若您真要这样说,那么今天这个亏我们认下了,如若不然的话——你就给个说法吧!”
言下之意,今天但凡这守城官敢偏袒明乐等人,她就一定会把事情闹大。
总不能是大邺人随便杀了大兴世子的随从官府还要包庇纵容吧?到时候只怕纪千赫可不会管事情的起因到底是什么。
那夏蝉办砸了差事,只想着将功补过,马上也挤出眼泪道:“我家世子因为占用了几位的桌子过意不去,特意叫奴婢过来道歉的,不过是一点小事情,这位客观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居然这就要对咱们下杀手,请守城官大人为奴婢等人做主!”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这些人说瞎话的功夫倒是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厉害。
那守城官的脸色阴沉的厉害,只对明乐道:“你们怎么说?”
“说什么?若是凡事全凭一张嘴,世人还要生了眼睛做什么?”见到明乐不语,雪雁就忍不住的开口。
那守城官原来的确是有意偏袒明乐等人,想要等他们给出解释就顺坡下驴,可是不曾想明乐居然没领情。
“不要说废话了,现在是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我们世子要你大邺给一个公道。”穆兰琪已经不耐烦,语气突然一厉,目光也瞬间冷了下来,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孔上有隐约嗜血的杀气沸腾。
这个女子,倒是个狠辣角色。
明乐心中沉吟,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你要什么交代?”
“杀人偿命!”穆兰琪一字一顿。
“呵——”明乐闻言,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声。
“你笑什么?”穆兰琪皱眉,怒道。
明乐却未理她,而是侧目示意柳扬附耳过来,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话。
“大庭广众之下的,你玩什么伎俩?别以为今天你能糊弄过去!”穆兰琪不耐烦道。
这段时间他被迫跟着纪浩腾心里一直恼火的厉害,可是她的性子本就乖张暴戾,平时欺男霸女的事情也都是跟着瞧个热闹,可是今天遇到明乐这样一群狠角色,她心里嗜血的本心就被激发了出来,一定要拿这群人来开刀发泄的。
这一刻,她势在必得。
对面,众人只见明乐侧身和柳扬窃窃私语。
间或有一缕干涩的热风拂过,将她头上纱笠的边缘带起一角,黑色的薄纱后面女子妖冶如血色的红唇微微扬起一角,若隐若现中竟是有种勾魂摄魄的味道透出来。
纪浩腾无意间瞥见,喉结不由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一直自认为阅美无数,却不曾想今天竟是看走了眼了,方才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长平身上,已经是觉得那丫头生了张国色天香的美人脸,但是长平的气质如兰,十分的安静温和,乍看之下并品不出什么风情,反而是那纱笠之下妩媚扬起的唇角叫人有种想入非非血液悸动的感觉。
纪浩腾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然则下一刻风声过后,那轻纱又垂落下来,又将女子的容颜遮掩了一个严实。
然后随之而来,却是一个青灰色的影子如闪电奔雷般冲了过来。
柳扬屈指为爪,直向着穆兰琪的双眸罩去。
他出手极快,并且是毫无预兆的。
穆兰琪的心跳一滞,脚下步子下意识的后撤,同时快速一掌击出,也是直击柳扬的面门。
她的手臂较之于柳扬却是不够长的,这一掌打出去根本不能触到柳扬。
明乐脑中灵光一闪,疾呼道:“当心!”
柳扬见她不自量力的一掌击出本就心中生疑,这会儿被明乐略一提点马上就反应过来,此时要抽身而退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他索性也不勉强,当机立断的一把揪过站在旁边纪浩腾的一个侍卫往面前一挡。
穆兰琪的那一掌果然是没准备直接伤人的,手掌送出的同时袖子里已经有一条绿油油的细长影子飞窜而出。
好在是柳扬有了防备,没有着她的道儿。
但是那个被他随手揪过来的侍卫就惨了点,被那小蛇一口咬在喉咙处。
众人看在眼里,只见他的眼睛圆瞪,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不过只在瞬间,整张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窜上一片黑灰色,然后轰然一声倒地不起,砸了周围的人一身的黄泥。
“好厉害的毒!”雪雁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彼时柳扬已经迅速退回明乐身边。
穆兰琪收了那小蛇,面色不善的霍的抬头朝明乐看去,怒道:“你敢叫人对我动手?”
纪浩腾打了个寒战——
他以前只知道穆兰琪是左司大巫医的嫡传嫡子,应该会有点手段,却不曾想这女人竟然有这样杀人不见血的功夫,更可怕的是,杀人之后她还面不改色。
穆兰琪跟了他之后,虽然没有明显的表现出不满,可是只要想起她那个冷冰冰从不主动亲近他的脾气,纪浩腾心里突然就觉得后怕——
不过他的心思转的极快,转念一想,横竖上头有他老爹压着,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遂也就很快释然。
纪浩腾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几变,而彼时其他人的视线还都齐刷刷的盯着地面上那具惨死的尸首上,震惊之余,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蛇毒竟然如此厉害,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能要了人命,相形之下砒霜和鹤顶红那些就实在是不值一提。
穆兰琪的面色不善,似乎还不太明白明乐的意图。
明乐坦然迎着她的视线,却是对那守城官道:“这位官爷你看到了,有时候动手杀人也是迫于无奈,我身边婢女的一双眼睛可是比这位姑娘的要金贵的多,万也没有随便被人剜去的道理。同样的情况,大家都是彼此彼此,不过一点小事,何必较真儿呢?”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纪浩禹身边的人就折损了一双半。
三条半的人命,听着这女人说话的语气怎么都叫人觉得别扭。
纪浩腾心里有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是怄的有点想吐血——
今天他遇到的这都是些什么女人啊!
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
这他奶奶的都还是女人吗?
毒蛇蝎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你——”穆兰琪却是气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虽然说是同样的情况,为了自保他们都同样的不择手段,可是现在死在这里的可全都是他们的人好吧?
占了便宜还卖乖?这女人简直是——
该死!
穆兰琪恼羞成怒,素手一扬指着明乐的方向大声道:“我要她的命!给我把的人头拧下来!”
纪浩腾本身可是没她这股子狠劲儿,今天遭遇的意外多了,他血液深处突然就有一种东西被引燃,瞬间也跟着沸腾起来。
“好!来人,给我上!”纪浩腾激动起来,大声叫嚣,两眼放光显得兴奋无比。
“谁敢放肆!”那守城官见状,怒喝一声。
纪浩腾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哪里会管他,挑眉道:“滚滚滚!你再碍事,本世子就先废了你!”
他扬鞭就朝那守城官甩过去。
那守城官自是不能和他公然动手,只能侧身避让。
借着这个机会,纪浩腾身后的侍卫们已经齐齐扑了上去。
明乐虽然不想惹事,但也万没有叫别人欺负到她头上还忍气吞声受着的道理。
“不识好歹!”明乐冷笑一声,语气平静无波的对柳扬吩咐道,“去,除了荣王世子,其他人给我每人断他们一只手。”
她的平静,言谈之间也极为坦然,就像说的不过是些切萝卜、剁白菜的小事一般。
纪浩腾的胸口顶了一口血,想吐又吐不出来。
说话间,柳扬等人已经拔剑迎上来。
那守城官此时哪怕是有意隔开双方的人马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是在瞬间,两拨人就已经缠斗在一起杀的昏天黑地。
纪浩腾脸色铁青,人呆愣愣的站在战圈之内,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有人竟敢这么半点情面都不讲的直接和他动刀子,还竟然口出狂言,要废了他所有的侍卫!
甚至到了这一刻兵器碰撞血肉横飞的时候他都还有种感觉——
是不是他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睡醒,这是在做梦吧?
是的!
一定是做梦!
竟然有人敢公然挑衅于他?
“呵——”纪浩腾一时没忍住就不可置信的笑了出来。
但也只是短促的一声,一个被斩断臂膀踢到他脚下的侍卫就将他的神智又拉回到这血淋淋的现实里头。
那人摔在地上,抱着断臂哀嚎不止,血溅出来,扑了纪浩腾一鞋尖。
纪浩腾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地往后跳开,随后就脸色铁青大吼道:“住手!你们竟敢伤我的侍卫,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反了反了!反了你们了!再不住手,本世子就叫你整个桓城的人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鸡犬不留!”
桓城是边城,虽然两国已经多年不曾有过战事,但是边城防御却是不能松懈的,双方在附近都有驻兵。
那守城官见到事情闹大,终于忍无可忍,拔剑出鞘,上前一剑挑开影六正要劈向穆兰琪的一剑,沉声道:“这里是边城重地,不得造次,全都住手!”
他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虽然不足以和影六这样顶尖的暗卫抗衡,但也是生生将影六的动作给隔开了。
穆兰琪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些人竟然如此狂妄,失神半天,这会儿险些被影六伤着她才猛地回过神来,错愕的退后一步。
她皱了眉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以一种完全审视性的目光盯着对面的明乐。
那女子面前遮了纱笠看不到脸孔和表情,整个人却是稳如泰山的淡然看着眼前的厮杀。
一个女人而已,难不成今天真是出门不利,遇到煞星了?
她越想越是觉得荒唐,脑子里更是飞速的运转——
刚才她明明听到那女人提起,说明她是知道纪浩腾的身份的,既然知道他们的身份还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痛下杀手?
这人是谁?
她似乎并不在乎纪浩腾的身份,或者更确切的说,这女人对荣王也没有全然放在眼里的。
这普天之下,就是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怎么会有这么一号人物,更何况还是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女人!
眼前双方人马厮杀的激烈,穆兰琪隐隐的也出了一头的汗,这会儿再不敢离开纪浩腾左右,只错开半个身位藏在他身后。
官兵不想事情闹大,纷纷出面劝阻,奈何影卫等人就只听明乐一个人的指令,根本就不买他们的面子。
那守城官急了,黑着脸躲开站圈里的明枪暗箭朝站在最后面的明乐走过去。
彼时明乐身边就只留了一个不会武功的长平。
长平见他过来,根本不等他近身就先一步上前,道:“这位大人,眼前是我家主子和荣王世子之间在解决私怨,请您不要插手。稍后,自然会给您一个交代,不会叫您和这桓城来担这个责任的。”
那守城官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她阻了,脸色顿时越发的阴沉起来——
他是觉得明乐这一行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可不管是什么人也不该有这样狂傲的语气,事关两国邦交,是你说一句话就能交代的下去的吗?
眼下这梁子算的结大了!
柳扬好长安等人的动作极快的,就在这一来一去之间已经把纪浩腾的那些侍卫和女婢尽数打趴在地。
柳扬和长安出手算是温和的了,只就捏碎了对方的腕骨,可是影六几个就没那么多考究了,一个个都是长剑染血,猩红一片。
一行人收了兵器退回明乐身后,只有雪雁还冷冷的盯着躲在纪浩腾身后的穆兰琪,道:“主子,现在还差一个人!”
明乐的目光扫过去。
明明是隔了一层纱笠碰触不到她的视线,穆兰琪还是心头一凛,打了个哆嗦。
她心里气恼的厉害,却也知道双拳难敌四手,只能一咬牙拽了下纪浩腾的袖子。
纪浩腾看着眼前倒了一地哀号不止的侍卫和婢女,整张脸早就涨成了猪肝色,愤恨的指着明乐等人,几乎是暴跳如雷的大声道:“好啊!你们竟敢对本世子的人下杀手,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你们等着,今天天黑之前我便叫你桓城之内寸草不生,否则——”
纪浩腾说着就气势汹汹的要转身去找马,好过境去搬救兵。
明乐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不过淡然一笑道:“世子爷难道不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纪浩腾的脚步一顿,还不等细品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她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这里是桓城,是大邺的境内,我不管你在大兴是横着走还是竖着走,可是你不妨先瞪大了眼睛好好看看这四下里的环境,你要回去搬救兵吗?你觉得这个策略行得通吗?”
这就是赤果果的威胁,在场的人,除了明乐的自己人将此视为理所应当,其他人全都顶着一脑门的冷汗。
这语气——
也太狂傲了!
对面站着的可是大兴摄政王的宝贝独苗呢!
纪浩腾下意识的四下打量一眼,周围除了那些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的过客,剩下的便是明乐等人,和那守城官一行。
换而言之,这些人,全部都是大邺人。
“做什么?你这是在威胁本世子?”他突然就有了几分胆怯,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他却是根本就不觉得明乐敢动他。
“难道不行吗?”明乐却是顺理成章的反问,“所谓斩草除根的道理,不是从来如此吗?既然世子爷你都撂下了狂言,要在天黑之前血洗桓城,为了永绝后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你——”纪浩腾的心头一紧,但随即却像是听了笑话一样放声的大笑,笑过之后便是目光阴鸷狠狠的盯着她,似乎想要用目光把挡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薄纱刺透,狠狠的将人凌迟一般。
“你当真是好大的口气!”纪浩腾一字一顿,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完竟是有恃无恐的往当前的空地上一挺胸脯道,“好啊,本世子人就在这里,你真有这个胆子的,就尽管动手试试看。等到时候兵临城下,城破人亡的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这人,说到底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罢了!
明乐心里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守城官上前打圆场道,“不过是一场误会,世子爷的身份贵重,身边使唤的奴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何必为了几个下人大动肝火?”
这话,算是恭维,实则还是偏帮着明乐一方说话的。
不过这会儿他的心里却是十分烦躁的,事情闹到这个份上,这纪浩腾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了,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善后。
旁边的穆兰琪一直听着两人之间的对话,此时突然眸光一闪,透出几分狡黠,上前一步对纪浩腾小声道:“世子,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当然是偏帮着自己人,我们何必自取其辱,还留在这里和他们废话呢?”
纪浩腾刚刚犹豫了一瞬间的心思马上就又被她挑拨了起来,脸色顿时又黑了三分。
明乐听着这穆兰琪的话,终于有些了悟——
这个丫头,是在挑拨离间。
按理说在这个时候明知道纪浩腾斗不过他们,她要劝也是劝着纪浩腾暂且放下姿态,先行回到大兴方面再秋后算账的,可是此时她口口声声都是煽风点火,挑拨着纪浩腾和自己继续冲突。
这似乎——
是个要借刀杀人的前奏啊!
这个女人的用心,是真真的毒辣。
纪浩腾吃了亏,本来就在气头上,此时闻言还哪有不动气的道理,立刻就吹胡子瞪眼的要发作——
穆兰琪看在眼里,眸中有冰冷的刀锋闪烁。
她的确是有意为之,就在方才明乐撂下狂言的一瞬她突然就临时起意了——
因为上头有纪千赫压着,她就算是有千般武艺也没有办法对纪浩腾出手,可是如果纪浩腾今天是和人争勇斗狠被杀的呢?那这事情就和她半分的关系也扯不上了,并且她可以就此摆脱这个人了,何乐而不为呢?
这边穆兰琪的如意算盘打的飞快,却不曾想那神色落在明乐眼里已现端倪。
“你是叫兰琪吧?”赶在纪浩腾发难之前,明乐突然语气浅淡的开口。
穆兰琪和纪浩腾两个同时愣住。
“你们认识?”纪浩腾下意识的扭头清楚看穆兰琪。
他并不是傻子,如果是穆兰琪和人结怨而连累他一起被下了面子,那眼前的就是另外一番场面了。
穆兰琪皱眉不语,嘴唇嗡动,神情戒备着看着对面的明乐一行。
却奈何那女子的言谈举止都太过镇定和高深,叫她一时之间难辨端倪。
狐疑之下她便又将目光移到旁边的长平和雪雁两人身上轮翻打量,目光盯着长平的脸孔转了一圈之后还真就觉出几分熟悉,再仔细一想也就了然。
看破了明乐的身份,穆兰琪也不再遮掩本性,娇俏一笑道:“我就说呢,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气魄胆量,竟然完全不把我们世子看在眼里,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摄政王妃啊!”
这女子生的俏丽,而且还得了一副好嗓音,若不是间或显露出来的眼神太过狠毒,当真会叫人觉得是个活泼可爱的姑娘。
她看着明乐,眼尾高挑,却无半分惧意,倒像是胸有成竹,明乐不能将她如何一般。
旁边的纪浩腾却是听的一头雾水,不甚解的脱口道:“什么摄政王妃?哪个摄政王妃?”
听到穆兰琪提及“摄政王”三字,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老爹纪千赫,可是众所周知,纪千赫不仅现在没有正妃,就连当初也没正式册立过荣王正妃,所以这普天之下还真就没人能担得起“摄政王妃”这个头衔的。
穆兰琪莞尔,唇角笑容带着等看好戏的讥诮,娇笑道:“世子爷,这桓城可是大邺国的地界,我说的摄政王妃自然是大邺人口中万人敬仰的殷王殿下,如今的摄政王府里头的当家主母了!”
纪浩腾愣了一愣,随即就吊着眼角开始上下打量明乐,气的雪雁几乎七窍生烟——
这登徒子的打量自家王妃的眼光,那就是赤果果的亵渎。
“你是大邺摄政王的王妃?”纪浩腾道,面露鄙夷的大声调侃,“大邺的摄政王是叫宋灏吧?他的眼光是不是有问题?天底下温柔和顺的美人儿多了去了,闲着没事娶这么个凶婆子回去?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他喜好美人,也会抓心挠肝的想要收服穆兰琪这个小辣椒,可为的也只是尝新鲜罢了。
若真要说到娶亲,要娶的自然还是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的世家女子了,而且历朝历代以来皇家挑媳妇也从来都是秉承着这个标准的。
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恶婆娘会是大邺摄政王的正妃?纪浩腾是打从心底里觉得那宋灏的眼光有问题,眼神之中嘲讽和鄙夷的神色十分明显。
见到自己主子被这么个不着调的纨绔嫌弃了,雪雁等人,包括柳扬在内,个个都是怒发冲冠——
纪浩腾这番话,不仅讽刺了明乐,同时更是连带着把宋灏都骂了,这无疑是触了他们所有人的逆鳞了。
这边一众人齐齐黑了脸,才待要发作,远处却有朗朗的笑声伴着清脆的马蹄声一并传来——
“是么?本王的爱妃这是又在给谁添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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