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面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他没想到李林甫突然站出来,回过神,点头表示同意:“允!”
李林甫连忙谢恩,然后扭过头对郑鹏说:“先恭喜郑将军凯旋而归,立下赫赫战功。”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作为臣子应该做的。”郑鹏不卑不亢地说。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弹劾自己,郑鹏就是用屁股想,也知是有人要整自己,李林甫这个时候冒出来,十有**没什么好事,再说二世为人,李林甫是什么货色,早就心中有数。
自己还没出手对付他,他却先跳出来,行啊,玩玩呗。
“郑将军真是谦虚”李林甫再赞了一句,然后一脸正色地说:“朝野对郑将军有不少非议,也可以说是误解,某相信郑将军的人品,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好一点,想问郑鹏军几个问题,郑将军不会介意吧?”
“不会,李待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不过,我不保证一定全回答,例如一些关系重大机密的事,没有经得兵部和皇上同意,不能随意泄露。”
“这个当然”李林甫应了一声,很快一脸严肃地说:“有很多将士反应,郑将军在西域和小勃律其间,迟到早退、在军中饮酒作乐,这些事是否属实?”
话音一落,朝堂一片寂静,不少人看着李林甫的神色都变了。
前面说得那么客气,还以为他要替郑鹏“洗地”,没想到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抢了御史台的工作。
官场上讲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像弹劾人的脏活都是御史台的那些人做,李林甫跳出来,硬是抢了欧阳明的活,跟郑鹏得有多大的仇啊。
站在前列的韩休和裴光庭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太子李瑛。
郑府与太子府的事,早就不是秘密,事后太子府多番补救,可郑府一直跟它保持距离,据说李瑛多次拉拢郑鹏都被拒绝,这次郑鹏被弹劾,是太子不想郑鹏上位?还是刻意在立威?
李瑛站在最前列,只见他跟往常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在朝堂上,李瑛很少表态,李隆基说什么他就应什么,除非李隆基点名让他发表意见,要不然他一直选择沉默。
就当所有人以为郑鹏会坚决否认时,没想到郑鹏出人意料地开口应道:“属实,当然属实。”
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哗然,一众大臣没想到郑鹏承认得这么干脆。
李林甫对郑鹏的回答好像早有准备一样,闻言继续问道:“郑将军真是坦率,想必携带女眷进军营、任人唯亲、偷挖私盐诸如种种的事,也是属实,原因是通过种种事迹麻痹吐蕃人,可对?”
“对,李待郎真是聪明,一猜就猜猜中。”郑鹏赞扬道。
“那郑将军真是煞费苦心了,某现在想问一下,郑将军在黑市贸易、私盐贩卖中重用突骑施一族,是否存在利益输送,是不是郑将军跟突骑施郡主关系殊殊,借花敬佛呢?”李林甫质问道。
郑鹏应答得那么轻松,李林甫知道郑鹏有自行决断的权力,一句麻痹敌人,轻易就可以把那些罪名全部洗掉,要想突破,最好就是从男女关系而产生的利益输送这方面突破。
要知郑鹏跟兰朵的关系,几年前就传有传闻,毕竟兰朵是一个没有出嫁的郡主,放着以驿馆不住,孤单一人住人郑家,郑鹏在西域和小勃律时,跟突骑施走得更加密切,别的不说,光是突骑施取得独家贩卖私盐这一项,就赚得盘满钵满,突骑施靠这些利益,差不多恢复到被葛逻禄袭击前的全盛时期。
这一点,大唐不愿看到,李隆基也不愿看到。
打蛇打七寸,而兰朵,就是郑鹏的“七寸”。
郑鹏一脸从容地说:“西门四军训练时的,察觉到不时有吐蕃的密探出现,为了麻痹他们,只好塑造一个贪财好色的形象,让他们放松警惕,贩卖私盐本是一件危险的事,就算打过招呼,官府一只眼开一只眼闭,还是会有人挺而为险袭击运输私盐的队伍,给他们分红多一些也在情理之中,算不上利益输送。”
“是吗?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选突骑施的人呢?还是让他们独家经营。”李林甫穷追不舍道。
“听说李待郎家的管家,是家里的家生奴,为什么选择家生奴做管家呢?”
李林甫楞了一下,很快回道:“家生奴,知根知底,也算是知人善任。”
“这就对了”郑鹏眨眨眼说:“我也是知人善任,突骑施虽说不是最佳的合作伙伴,但在当时来说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请郑将军解释一下,挖取私盐所取得利钱呢,可有上交国库?”
郑鹏很干脆地说:“没了,都用完了。”
“用完了?”李林甫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据说挖私盐所得的利润超过千万贯,就算花费一些,怎么也要剩下大部分上交国库吧。”
“此事已上禀皇上,由于当中涉及很多机密,就不跟李侍郎交待了。”
李林甫的老脸抽了抽,他听出郑鹏话里有嘲讽的意思,不过脸皮都撕破了,也没必要再留有余地,闻言继续质问道:“郑将军,你暗中组织商队参与黑市贸易,向吐蕃输送了大批违禁品,还借此大发横财,可有此事?”
“有,目的有二个,一是麻痹吐蕃人,二是通过黑市大量收购葛逻禄一族的壮力,挑拨吐蕃和葛逻禄的关系,为拉拢葛逻禄重新归顺大唐、充当大唐的马前卒作准备。”
“某很佩服郑将军的坦诚,斗胆问一下,郑将军参与黑市获得大笔利润呢?有上交国库吗?”
“利润是有,但不算大笔,因为要用高价达到削弱吐蕃的实力,剩下的钱多用作改善西门四军伙食、奖励训练出色的将士,我在这里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无论是挖私盐还是参加黑市,所得的利润我没往家里拿过一分,全用在鼓舞士气上。”
李林甫厉色说道:“问题就在这里,郑将军你任人唯亲,把心腹和结拜兄弟全安排在重要位置,把辛苦赚来的钱全用来拉拢人心,葛逻禄首领库罗是你昔日的结拜兄弟,突骑施与郑将军快亲如一家,不知郑将军这般苦心经营,到底所图所事?”
话音一落,偌大的太极殿一片静寂,一些人脸色都变了。
李瑛用眼角的余光瞄了郑鹏一眼,心里冷笑:让你清高,纡尊降贵几次拉拢都拒绝,闹了矛盾,送去的礼物也原封不动地退回,太子妃无论是邀请她们一起上香或看戏,没一次答应,分明就是不给面子,看你这下怎么解释。
授意弹劾郑鹏,一来不给郑鹏壮大的机会,二来趁机显示一下太子府的力量,让那些摇摆不定的大臣知道,太子毕竟是太子,不是摆设,最后一点是郑鹏功劳太高,做事也太高调,弹劾他免得他功高震主,也算是替皇上分忧,说不定还会讨皇上的欢心。
李林甫把最后、也是最致命的杀招祭出,就差说郑鹏有异心,想裂地为王了。
这样一来,就算李隆基信任他,也会对他提防,变相堵住他上升的仕途。
京兆尹崔润阳出自博陵崔氏,算是郑鹏的自己人,看到李林甫越说越严重,连有所图的话也说出口,忍不住出列质问道:“李待郎,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郑将军是大唐的有功之臣,岂容你在这里光凭想像就在这里抹黑,你到底有何居心?”
“崔兆尹稍安勿燥,某能理解你维护自己人的心情,刚才的话只是提出某心中的疑问,想请郑将军解释一二,要是郑将军光明磊落,解释明白让大伙释疑,不是还郑将军一个清白吗?”
顿了一下,李林甫振振有词地说:“至于说什么居心,想必崔兆尹误会了,某没有居心,只有一颗忠于皇上、忠于大唐的耿耿忠心,为了大唐的安定繁华,就是对郑将军多有得罪,这事也要弄个清楚。”
说话的时候,李林甫言正词严,大有一副为正义慷慨就义的决心。
崔润阳本想替郑鹏出头,没想到李林甫反而说自己出自私心维护自己人,正想反驳,没想到郑鹏一脸从容地说:“图什么?李侍郎这都想不明白?”
“明白?某不知郑将军图什么?”李林甫有些惊愕地说。
郑鹏干咳一声,大大方方地说:“钱用来改善伙食,那是为了将士的健康着想,给将士们分钱,也是帮将士们分担一下后顾之忧,让他们在战场上可以安心杀敌,李侍郎是不是觉得那些钱只分给部下,而我自己没分,是有意收买人心,对吧?”
“难道不是吗?”李林甫反问道。
“哈哈哈”郑鹏哈哈大笑道:“李侍郎太小看我了,老实说吧,别看挖私盐和参与黑市赚得不少,架不住人多啊,那么多人,见者有份,一摊就薄了,现在长安谁不知道,三宝号和名士酒坊都有我的份子,每年的红利不下百万,那点小钱我根本看不上,再说把钱全分给他们,我也是有一点私心的。”
私心?
李林甫闻言心头一震,连忙追问道:“好啊,果然有私心,郑鹏,有什么私心能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吗?”
哼哼,虽说郑鹏很精明,打仗也是一把好手,但毕竟太年轻,在自己穷追猛打下说漏嘴了吧,连自己有私心都说出来,还是当着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说出来的,就是想否认都不行,李林甫有自信:只要郑鹏露出一破绽,自己就能顺着那个破绽深挖,让郑鹏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