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彩子一直将叶昭送到休息室门口。
“之后的公演请加油吧,祝你一切顺利。”叶昭看着她。
“承蒙叶君吉言。”藤彩子双手放到身前,行了个小小的礼节。如此端庄的神情,如同一位高雅的夫人。
叶昭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间这么客气,真叫人不习惯。”
“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我是那种故意装斯文的粗野女人似的。”她的发鬓纹丝不乱,衣襟和腰带也一丝不苟,庄重的让叶昭想要使点坏心眼的恶作剧。
他是这么想的,也的确这么做了。趁藤彩子无防备,他忽地凑上前去,右手轻轻压住她的鬓角,左手快速抽掉了一枚她用来固定头发的小小的黑色发卡。
“喂!”藤彩子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这个,”叶昭晃了晃手里的发卡,把它放进长裤的口袋,“我就留作纪念了。”
“太乱来了,叶君!”
“总之,今天的公演请加油吧。我会在台下看着的。”
……
出了藤彩子的休息室,正准备往剧场去的的时候,自走廊的另一端,约有五六人向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就是这场公演的策划人,传说中的北岛三郎。
说到北岛三郎这位老爷子,几乎用不着科普,就算是不怎么听rb音乐的人,多半也都听说过他的大名。如果说其他的歌手只能被称作是歌手,其他的演员做到再厉害也只能是大物演员,那么北岛三郎就是能被划分到“艺术家”那一级别的人物。
即使是如今在艺能界翻手为云的周防郁雄,当年也不过是他的住家司机而已。
北岛三郎外貌普通,看上去有点像渔夫,常年身居艺能界顶点,唱的又是比较端着的演歌,所以这位老爷子……气场相当惊人。见到他,叶昭才知道所谓的气场两米八是什么意思,他光是往那一站,什么也不用说,周围的人就得自觉对他毕恭毕敬。
北岛三郎穿着灰色捻线绸的和服,跟在他身后的人里,也有两名身穿和服的青年,看样子应该是他的弟子。演歌歌手授艺跟相声演员或者落语家差不多,都是要先拜师入门,在被师父收到内门之后,就要住到师父家里,从此以后随叫随到,侍奉师父的起居,师父有演出的时候要跟着忙前跑后打杂,直到宣布可以出师以后,这种生活才能宣告结束。
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叶昭赶紧推到走廊的一侧,像路过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那样,鞠躬行礼道:“北岛桑好。”
人到了一定的地位之后,是不屑于通过欺压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获得满足感的,北岛三郎脸上毫无自矜的神色,而是非常和气的同工作人员点头回礼,态度就如同寻常的老人一般。直到来到叶昭面前,北岛三郎停下脚步,有些迟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叶昭赶紧自报家门,“北岛桑好,我是叶昭。”
“喔,你好。”北岛三郎有些意外的点点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你。”
“我这边才是,能见到北岛桑,不胜荣幸。”
北岛三郎的视线落到叶昭身后,贴着“藤彩子”的休息室门牌,问道:“叶君和藤村桑认识吗?”
“是的,之前曾经受过彩子桑许多照顾。我本来就很喜欢演歌,听说彩子桑今天有公演,所以专程过来为她助阵。”
“喜欢演歌吗?真令人意外。”
“这个,北岛桑不是常说吗,‘美国有爵士、法国有香颂,rb有演歌’,所以喜欢演歌也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北岛三郎爽朗一笑,“竟然连我的口头禅都知道?”神色和蔼了许多,“现在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喜欢演歌的渐渐变少了,但这并非演歌是过时的东西,相反,我始终认为,演歌是不输给任何国家传统民谣的艺术。爵士与香颂能跨越年龄与国界,我作为演歌歌手,自然希望演歌的魅力也能被更多人了解到。”
“对年轻人来说,演歌当中的一些东西是他们这个年纪难以领悟的,等人到中年,对人生有所感悟的时候,自然就能体会到演歌的魅力。从这点来说,早早喜欢上演歌的叶君,可是提早进入了一个崭新的领域。”提到演歌,北岛三郎语气里满是自豪。
……
演歌公演跟演唱会截然不同,场内没什么热火朝天的气氛,大家都很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等待着演出开始。
台上演出的人是藤彩子,叶昭自然不必自己买票,而是收到了来自藤彩子的赠票。开场前十分钟,叶昭经由特殊通道进入剧场,在关系者席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
“叶昭桑?!”一个即使刻意压低,也无法掩饰惊讶的声音在他坐下的同时响起。
声音的来源来自于他的右手侧,叶昭转过脸,犹豫了一下,才确认一般的问道:“佐智子小姐?”不是他脸盲,而是眼前的少女,如今留着不同往日的柔顺黑发,从前闪闪发亮的耳饰也消失不见,只在她贝壳一样小巧的耳朵上依稀辨得出耳洞的痕迹。
藤村佐智子脸上满是意外,“叶昭桑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用问,当然是来看演出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看演出的。”藤村佐智子皱了皱鼻子,对这个回答相当不满意。毫不客气的语气,终于让叶昭和记忆中那个不良少女对上了号。
眼见她还要问东问西,叶昭举起右手食指,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佐智子小姐,在剧场里喧哗,会影响到其他人的。”
藤村佐智子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
这是叶昭第一次看藤彩子的演出。如果说平日的藤彩子是姿色出众的美人,穿着和服的藤彩子是优雅艳丽的夫人,那么穿着和服在台上表演的她,这份优雅与艳丽之中,还要再添上一点儿动人心神的魔力了。
如果要叶昭形容此时此刻的藤彩子,他想到的不是寻常称赞美人的那几个词语,而是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她的一生若是能永远都定格在此处的话就好了。
……
演出结束后,叶昭和藤村佐智子一道离场,倒不是两人在这一个半小时的演出里达成了什么约定,只不过是碰巧的顺路……事情本该是这样发展的,如果那个一直闷声不吭往剧场外面走的藤村佐智子没有跟着跳上他的车的话。
“佐智子小姐,你怎么……”
无视了叶昭惊讶的语气,藤村佐智子右边的嘴角上扬了一下,“叶昭桑不介意顺路带我一程吧?”
“介意倒是不会,不过佐智子小姐,你不要先去一下后台吗?”
“这种时候我去了后台才会添乱呢。”作为演艺人员家属,藤村佐智子对后台的事清楚得很,“演出结束以后,连衣装都来不及换,立刻就要开总结会,总结会结束以后,马上又是舞台初日的庆功会,忙都要忙坏了,哪有时间管演出无关人士。”
“你倒是对这些事了解得很嘛。”
藤村佐智子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叶昭桑,像是公演结束后跑到后台,然后立刻被妈妈的经纪人送回家这种事,从去年到现在,已经接连发生了三次。就算我是无药可救的大笨瓜,总也该学乖了。”
“这种形容真可怜啊。”叶昭笑了起来,“不过佐智子小姐,你现在的模样变化真大,刚才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叫我佐智子就好了,叶昭桑。”藤村佐智子道,“怎么说,我也是侥幸混进日出女子学园的人,再作那样的打扮,学校大概会平均每隔三天找妈妈谈一次话吧。”
“那样的话,彩子桑一定会很高兴的。”迎上藤村佐智子的白眼,叶昭毫不在意的说道,“如果那样,就证明佐智子你是需要着她的。”
“这种话电视剧里说说也就罢了,现实里说这个就太傻了。”藤村佐智子吐槽道。
……
驾驶席的上村勇纪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插嘴,“那个,叶昭桑,可以走了吗?”
“佐智子,你要直接回家还是?”
“送我回家也成,把我随便放到代代木公园那边也可以。”
“如果你接下来没有安排的话,”叶昭邀请道,“不如我请你吃晚饭,晚饭之后再把你送回家如何?”
藤村佐智子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不必我掏钱的话,怎样都好。”
“这么好说话?”
“难道叶昭桑是那种喜欢在女孩子的犹豫不决里寻求快意的人吗?”
“舌头这么毒的话,将来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嗦。”
晚饭是在新宿三丁目的西餐厅吃的,藤村佐智子刀法粗鲁的切着面前的牛排,坐在对面的叶昭问道:“在东京的生活如何?”
“挺不赖的。”藤村佐智子几乎连想都没有想的迅速回道。
“话说回来,那时候在秋田,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哥呢?”
“首先我要纠正一点,我没有和青木君交往。”藤村佐智子终于抬眼看他。
“原来那个小哥叫青木啊。”
藤村佐智子没有理会他,慢慢说道:“我对青木君说,如果想要见到我的话,就到东京来。”
“东京好女孩这么多,青木君如果真的来了,说不定会被晃花眼呢。”叶昭调侃道,“我看《东京爱情故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能来东京的话,就会遇到像赤名莉香那样的女孩。”
虽然有这种想法的人是前世的他。
“所以呢,叶昭桑在东京遇到赤名莉香了吗?”藤村佐智子微微向前探了探身,有点八卦的看着他。
“保奈美桑那么红,我怎么可能见到她。”
“嘁,真没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