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面色憔悴秦素卿也在车门外焦灼的等待,虽然知道女儿已经脱险,可是再没看到女儿之前,秦素卿根本就没法完全放心。
“妈!”
疏影看到了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的母亲,眼圈刷的一下又红了,母亲是个大家闺秀,不论任何场合出现的时候,都是体体面面,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而听到这一声呼唤,秦素卿迟滞的瞳孔猛然动了一下,然后瞬间鲜活了起来,看到了自己的女儿。
“小影!”
秦素卿喊了一声,然后便是踉跄的飞奔到了疏影身前,把疏影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呜呜……小影,你吓死妈妈了……呜呜……”
疏影从没有想过纤瘦的母亲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双臂把她箍的喘气都费劲,她清楚,当她在银行里惊恐无助的时候,母亲承受的并不比她少。
她恐惧失去生命,而母亲恐惧失去女儿。
女儿……也是母亲的一条命。
“妈妈,没事了,全都结束了,我好好的,头发都没掉一根,要不然您数数?”
疏影故作玩笑道,希望用这种方式让母亲缓和一下情绪。
“你这孩子,光爱说这没心肺的话,你知道刚才你妈在外面多着急,都要跟我闹离婚了!”
徐伯昭训斥了一声,同时还叫起了撞天屈。
秦素卿听到徐伯昭说话,顿时就是剜了他一眼,冷声道:“徐伯昭,咱们两个的事儿回家再算,这次算你拣着了,要是女儿但凡掉根汗毛,我绝对不跟你过了!”
小青年秘书,还有司机都是默默的退到一边,领导家事……听不得。
徐伯昭苦笑不已,对疏影打了个眼色,然后道:“上车里说。”
秦素卿却是分毫不让,眯着眼睛道:“怎么?怕丢人?是我这泼妇让徐大市脸上无光了?”
疏影却是搀扶着母亲,低声道:“妈,上车上吧,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把脚扭了,站着有点疼。”
秦素卿一听女儿脚扭了,脸色顿时就是一紧,也顾不得和徐伯昭抬杠,连忙道:“那快上车,你这孩子,不是说没事么!快点!”
说完便是回身拉开车门,徐伯昭也趁机钻进了副驾驶。
一家三口坐在车上,关上了门,徐伯昭脸色就变得严肃了起来,沉声道:“小影,现在你可以说了,为什么在银行里你要那么说?”
秦素卿正想检查女儿的脚,一听丈夫的语气,顿时就炸毛了,怒道:“徐伯昭,你有病啊,女儿刚脱险,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在审犯人么?”
徐伯昭一见妻子发火,就是一阵头疼,好在疏影连忙解释道:“妈您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这样……爸爸的处境很不好……所以我……最后现在您有一个儿子了,您听明白了么?”
秦素卿听完了眼圈就红了,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伙子是为了给你挡枪才牺牲的?而且临了还帮了你爸一把?”
疏影偏了偏头,神情低落。
“嗯。”
徐伯昭叹了口气道:“小影,这是欺骗群众啊!欺骗组织啊!而且这对这个小伙子太不公平了。”
疏影听到父亲这么说,便是轻声道:“他对我说,他的身份是保密的,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而且您难道没想到,他为什么会说是您的儿子么?我觉得他可能在回到银行的时候,就已经帮您把后路给铺好了。”
徐伯昭听到疏影的分析,浑身顿时就是一震,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如果像是女儿这么说的话,这个小伙子就太不简单了,不仅武力超群,连政治敏感度也非同小可,只捏造了一个身份,就把自己面前所有的问题都扫清了,而且甚至还推了自己一把。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恩惠,让性情刚直的徐伯昭有点难以接受。
“他也有父母啊,很有可能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们的孩子已经……”
徐伯昭觉得自己的鼻子有点酸,将心比心,自己儿子为了救别人而死,他会难受到什么地步?
“他说的没错,他就是我秦素卿的亲儿子,是徐家的长子!是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的英雄!”
秦素卿突然开口了。
徐伯昭难以置信的看着妻子。
“素卿你……”
秦素卿却是深深的看了丈夫一眼,轻轻道:“别辜负了这个小伙子的好意,他是徐家的贵人,他至死都没有透露姓名,你要是犯傻坦白,那么难道要让徐家的恩人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么?”
“一个无名的英雄,一坛子无主的骨灰,冷清的躺在寄存处?你要是觉得这样合适,你就去证明吧。”
秦素卿这回没跟徐伯昭吵,但是说话却是句句扎心。
徐伯昭的脸色也变得纠结起来,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党性不纯,欺骗组织,但是同时也无法忍受救自己女儿的恩人,一个英雄埋骨于无名。
“那我该怎么办?”
秦素卿看着远处的银行门口,警察局长陈国栋还有罗宣在门口答记者问,便是缓缓的降下车窗。
罗宣高昂的声音传来。
“向徐同志这种舍己为人,保护国家财产和人民群众安全的行为,我们应该大力的学习……”
秦素卿闭上双眼,手指敲打这车框,淡淡道:“给老爷子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我想老爷子应该会允许他的骨灰进徐家的祠堂,好好操办一下吧,英雄的葬礼不该敷衍。”
“而有了英雄的儿子,你以前很多不能做的事,都可以做了,哪怕狠一点决绝一点,也没人会说什么。”
疏影一愣,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平时和父亲争吵起来浑如泼妇的母亲,有这样睿智的一面,突然变得陌生遥远起来。
同时疏影的心里还有点隐隐的不舒服,她借助那个人留下的后手帮助父亲脱离困境,但是真当那个人的给予被当成了一种筹码的时候,她没来由的觉得她似乎真的不会再和他相见了。
到时候英雄的壮举被四处展览彰显,徐家大受裨益,那个人一定会觉得很肮脏吧。
也或许会置之一笑,抛在脑后,甚至连想法都不会升起,那样才是最可悲的吧。
……
“阿嚏!”
林晓打了个喷嚏,有点莫名其妙,自己受的是外伤,也不是感冒,怎么还打上喷嚏了?
可是他不知道,在疏影的心里,他俨然已经是一朵圣洁的白莲花了。
林晓往家里寄了钱之后,去药店买了yn白药把伤势处理了一下。
吞服了保险子,伤口已经没有了大碍,武人的代谢很快,被铁砂伤到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了。
给家里打电话说寄了钱的时候,给父母紧张的够呛,还以为林晓走了歪路,要不然一个刚毕业的小子哪来的一万块?
林晓好说歹说才扯了个谎,说是给有钱人家小孩当辅导老师,小孩考了第一名家长奖励的,还说等过一阵子稳定了把他们接过来,这才算是让父母相信了。
唠了几句家常,林晓就把电话挂了,不是他不想聊,而是他太想聊了,生怕再聊下去就绷不住了,目前他还寄人篱下,没法尽孝,等到自己好一些,帮家里把债还了,就回趟乡下把父母妹妹都接到市里来。
林晓把电话揣进兜里,抬头看看周围,已经离他的学校不远了。
华灯初上,小吃街的人流已经开始多了起来,来往都是言笑晏晏的学生,青春洋溢,无忧无虑。
情侣执手,私说着情话,兄弟勾肩,阔谈着情义。
看着这些年轻的学生,再等一两年,或者三年,当他们走入社会的时候,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么笑。
曾经海誓山盟的对象,宁愿坐在宝马上哭,也不愿意再坐在你的自行车后面笑。
曾经一杯酒后照肝胆的兄弟,却再你开口求助的时候顾左右而言他。
“笑吧,笑吧,等几年之后,恐怕就笑不出来喽!”
林晓笑骂出声,眼底却满是历尽千帆的风霜,如一个先知,为这些人的未来而悲观,也为曾经的自己付之一叹。
林晓很庆幸,自己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而他们没有。
林晓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可怜人,或许自己这次可以改变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