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毅军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传统戏法到现在已经势微到一个很可怕的地步了,别的传统艺术也没落了,但却甚少有像传统戏法这般不堪的。
不说别的,就连知道戏法这两个字的人也不多了,大家知道的更多是魔术,而不是戏法。
魔术和戏法有区别,但也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只是一个来自西方,一个是中国传统。而现在,不说国际上了,就连在国内传统戏法都已经被魔术排挤到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了,说的更浅显一点,戏法已经快要被魔术彻底吞并了。
现在各个杂技团里只有魔术队而没有戏法队,就连中国杂技团这样的国家大团也是在魔术队的名称的底下做一个小小的区分。
各类演出,十个节目里面,魔术要占到八到九个,戏法顶多一两个,这还是上面领导为了扶持传统艺术,才给强行划出的份额,不然只会更少,甚至彻底没有。
不说演出了,就连各种比赛,魔术获奖的名额也是要占到绝大部分,能留给传统戏法有一两个就算不错了。
这种情况从清末西方魔术师进入中国就开始了,戏法分南北两个流派,南派就受西方魔术影响很大,南派的戏法师基本上演的全是西方魔术。
北派还保留了不少传统戏法下来,现在整个魔坛里也就北派几个门派有戏法的传人,其他的都没有了,大家都去学魔术了。
其他传统艺术,像戏曲、评书、曲艺、相声,也没多少人听,但至少他们还在啊,不像传统戏法,都快彻底玩完了。
而细看戏法罗家族,他们的整个家族史就是跟领导传统戏法跟西方魔术抗争的历史,从第一代戏法罗开始就是如此。也正因如此,所以他们才会是戏法罗,戏法罗就是戏法界的领袖,一直如此。
在改革开放之后,戏法进一步没落,但幸好出了罗四两的父亲,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是他领导着戏法界重振传统戏法荣光,他甚至要把传统戏法带到全世界,让全世界都为中国戏法而侧目。
他是最有可能做成功的那个人,只可惜,他出了意外。罗四两的父亲,第三代戏法罗,就是那传统戏法最后的荣光。
在这之后,戏法罗家族隐退,传统戏法更是没落不堪,完全不敌魔术。直至现在,他们为了一个参赛名额,两个戏法艺术家竟会如此不顾颜面来争夺。
可怜吗?
不仅仅是可怜,更是可悲。
……
苗毅军压了压头疼的脑袋,这段时间最让他烦心的事情就是这个了,他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那就让两个孩子在我们面前比试一场吧,让我们都看看,这一次,你们可不许再吵了。”
李强富答应:“好。”
顾建国也答应:“好,今日就定了。”
钱升和周询互看一眼,两人差不多年纪,又都是一个团里的,平时也会互相交流技艺。其实他们俩的水平差不多,也正因为差不多,所以才会吵这么久。
团里的年轻魔术演员数武清的艺术水平最好,钱升和周询属于第二个层次,这次戏法队里只派出两名青年演员,武清是确定了的,剩下的就是从他们两个里面出了。
魔术队那边出十个青年演员参赛,他们有十个名额。
周询和钱升都看着对方,有些跃跃欲试。
顾建国问苗毅军:“苗团,怎么比?一般的比试恐怕很难分出上下高低来吧?”
苗毅军微微一皱眉,道:“就按照江湖斗艺来吧,抢彩吧。”
在场几人都是微微一怔。
自古以来都是文无第二,武无第一,文学艺术这玩意儿很难评出一个上下高低来。而武术却很简单,站到最后的就是赢家了。
戏法属于半文半武,以前江湖斗艺属于武斗,是能分出上下高低来的。但是后来彩门归了国家,江湖艺人变成人民艺术家了,所以他们也就不会再来这一套了,现在的各种魔术比赛都是演员演出,评委打分,属于文斗。
文斗就没有很明显的说服力了。
苗毅军为了解决这事儿,直接选择了江湖斗艺,也省的他们到时候又吵起来。
顾建国和李强富两人也只能同意。
苗毅军道:“小钱,小周,你们两个上来。”
两人上前。
苗毅军嘱咐道:“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比试,算不得什么,出去也别乱说,另外,输了的那个人,也不要有怨言,还是要继续好好练本事,本事练好了,机会肯定是会有的。”
钱升回道:“是,苗团,我记住了。”
周询也道:“技不如人那就没话说了。”
苗毅军微微颔首,在桌子上拿起一块他用过的橡皮,抛向他们两人,嘴里喝道:“一分钟。”
两人同时目光一凝,齐齐出手抢橡皮,周旭动作快上一些,率先抢到手中,钱升丝毫不敢怠慢,动作亦是快若闪电,一巴掌就拍到了周旭手上,周询吃痛,手掌微微一松。
钱升趁势从下往上一打,把周询手上那块橡皮高高打起。两人再度伸手去抢,场面热烈。
顾建国和李强富皆是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
苗毅军也微微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武清也稍稍有些讶异,她是很清楚这两人的水平的,今日这两个小子超常发挥了啊,比平时好多了。
罗四两就是淡淡看着他们,没有任何表情。
稍顷,苗毅军看了一眼时间,喝道:“一分钟时间到,两人分开。”
钱升和周询立刻分开,站立两旁,两人的手都是紧紧握着的。
顾建国和李强富更是紧张的都不行了。
“怎么样,怎么样?”李强富赶紧问道。
周询伸出握拳的右手,摊开,一枚橡皮静躺其上。
李强富大松一口气,露出笑容。
钱升微微错愕,也拿出了握拳的右手,摊开,他手上却是有一块方形花生糖。
钱升脸色当时就难看起来了。
顾建国亦是神色黯然。
钱升脸上挤出笑容:“移形换物,你换的比我好,我输了。”
周询宽慰道:“我也是运气好,咱俩实力差不多,再来一盘,我可能就赢不了你了。”
钱升只是摇头,他转过身子,眼中泛着泪水,低着头对顾建国道:“对不起,师父。”
他不是为自己失败而难过哭泣,他是因为自己辜负了他师父为他做的这么多努力。
顾建国拍拍钱升的肩膀,道:“没事,下次再来,还有机会。”
钱升垂着脑袋用力点头。
苗毅军轻叹一声,道:“那好,那这次……嗯?”
苗毅军的话语中断了,因为他看见罗四两朝着钱升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