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李艳阳的女人,谁都无福消受。”
嗡!
话音刚落,原本安静的礼堂瞬间炸窝。
很多外地佬只觉超级刺激,尚海贺家的婚礼,居然有人声称新娘是自己的女人,简直太戏剧性了,感觉像电视剧一样,居然有人抢婚,真是生平仅见,而且这婚抢的还是贺家的婚,被抢的女人还是一个私生活本该简单低调的副市长。
不过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像他们那般兴奋,他们大多是苏杭、尚海一带的人,他们甚至都忘记了这个半面人说的什么,因为他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三个字眼上,那是这两年来的禁忌,那是国家秘密禁止传播的名词。
李艳阳!
我李艳阳!
他说他是李艳阳!
这就像一个原子弹突然在脑中炸响,令人猝不及防,然后错愕当场。
终于得到确认,贺祖整个人惊恐的瞪大眼睛。
秦思成也是猝不及防,然后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是他!真的是他!
贺家老太爷就在临近舞台的首桌上,此刻脑中一阵眩晕,和他一样,贺家人都是如此。
他们没想到这个名字还会出现,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对于这个位面的家族来说,了解也是相当深刻。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被老百姓敬为神明的家伙没死,更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贺家的婚礼上,最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来破坏婚礼。
贺家老太爷毕竟是活了快一个世纪的人,虽然没遇到过像李艳阳这样的鬼才,但毕竟见过无数大场面,只是稍稍错愕,心中立刻就心思百转。
老态龙钟只是外表,这个在政坛斗了一辈子的老人仍然具备鹰一样的锐利,活到今天,他从来没有败果,所有的对手都成了历史,大多也都进了棺材,唯有他,还在执掌着这个航母一般的家族,而且愈发的蒸蒸日上。
心思百转之后,老人登时作出决断。
他知道李艳阳很厉害,但毕竟只限于那些神仙手段,什么开坛布阵加施法,虽然对于他的武力值也有了解,但也仅限于和匪徒斗智斗勇,他不知道贺祖见识过的李艳阳的手段,他更不知道杨沐那本从人到神中记载的各项神通,当然也不知道他是某个王牌组织的一员,面对西方世界的杀手也游刃有余,归根结底,他所掌握的,还只是有据可查的东西。
所以,他的选择就变得简单,这一生,从踏上仕途到现在权势滔天,他自信且自负,当然,他有理由自负,也有资格自负,所以他的贺家不容冒犯。
哪怕你是神乎其神的李艳阳,但在尚海,在贺家的地盘,我不会给你机会。
至于解释和理由,根本不必太费心,随便交代两句就好,谁还能轻易的去试探给贺家定罪?
噔!
一声轻响打断众人复杂的心绪,然后循声望去,才发现那是拐杖与地毯接触的声音。
众人明白了,贺家老太爷愤怒了,虽然他的表情依然平淡,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敲地板代表着什么。
果然,贺家老太爷的反应叫醒了贺祖,他也明白要做什么了,但他犹豫了,就在这时,众人没发现,老太爷身旁的一个中年人对着门口方位看了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致意,然后几秒钟过去,门开了,进来八个西装革履的平头男。
众人看向门口,心神一颤,他们明白,那严肃的八个大汉是贺家的保镖,不是酒店的保安,是贺家的保镖。
众人一阵恍惚,是啊,这是贺家啊!这是无人能触其锋芒的贺家啊!
他们发现自己好傻,当时还担心秦淼和面具男出去之后将面对怎样的打击,但现在看来,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贺家根本不接受这个屈辱,哪怕事后可以狂风暴雨般的报复,但他们不仅要里子,还要面子,不限场合,不限时间,谁都不行。
众人大多和贺家老太爷一样,你李艳阳纵然鬼神莫测,但双拳如何抵挡四手。
在一群保镖的围攻下,纵然你是百姓口中的神仙,也终究难逃此劫。
至于事后如何解释显然不用担心,拿下李艳阳,便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以贺家的能力,随随便便定个死罪,甚至都不需要对外宣布他的身份,就可以让他死的无声无息。
众人突然一阵惋惜,这李艳阳太冒失了!
但有一个人与众人不同,正是林静姝,他知道,莫说这八个保镖,就算八十个也奈何不得李艳阳。
只是她没想到,本来的言语冲突会演变成一场武斗,她甚至开始担心李艳阳大闹天宫会造成怎样的一片狼藉。
就在众人紧张忐忑的时候,李艳阳也转身望向门口,他表情平静,目光平淡,就那么静静伫立,望着八个气势非凡的保镖。
贺家老太爷一阵皱眉,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男人,那人喝道:“把这个捣乱的家伙拿下!”
一声暴喝响起,但令人诧异的是那八个保镖居然没有动作。
众人微微不解,直直的看着八个保镖,然后突然瞪大眼睛,因为他们发现本该站如松的八人居然在颤抖!
众人只觉十分诡异,不明白他们在对视的李艳阳眼中看到了什么,以至于令他们如此紧张,以至颤抖。
“跪下。”
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不激昂,不起伏,简单到仿佛只是平静的一句问候。
但这平淡的声音在被李艳阳盯着的八人看来,那是一道命令,那是不容置疑的召唤,那一刻,他们被恐惧所笼罩,他们只觉得不敢拒绝,仿佛拒绝了,就会有恐怖的灾难发生。
于是,众人就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贺家八个保镖,不顾主人命令,竟然直直的跪了下去。
这突然的一幕令众人猝不及防,然后都惊讶的看向李艳阳,好奇心害人,他们很想知道这诡异的一切因何而起,李艳阳也如他们所愿,他缓缓转头,目光从八个跪下的保安转向他们身旁参加宴会的宾客。
众人先是一阵恍惚,然后便有几人跪了下去,还站着的人突然一阵惊讶,因为站着的人,都是不知道李艳阳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的人,跪下的人,都是不敢与那双眼睛对视,因为在他们看来,李艳阳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仿佛在说,跪下!
于是他们跪了下去,本来觉得很屈辱,但很快,他们发现真轻松,因为可以不和那目光对视了,浑身自在。
但这可苦了那些还在犹豫的人,因为他们没有动作,那李艳阳就是不转头,终于,他们扛不住了,于是,和那些尚海、苏杭富商一样,跪了下去。
李艳阳继续轻轻转头,目光所及,尽皆跪倒!
一侧的人全都跪了下去,无论身价几何,上亿,上十亿,普通宾客,贵宾,全部跪了下去,不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无论男女,无论老少。
李艳阳机械式的转身,看向了另一侧,这一次,众人再无杂念,随着李艳阳的目光扫过,众人如潮水般跪倒。但终于,李艳阳遇到了阻力,那是临近舞台的两桌,除了今天本该和贺家成为亲家的秦思成以外,都是贺家的人。
除了这两桌,也只有台上的司仪、贺祖以及秦淼还站着。
李艳阳看向了那两桌的人,两桌的人也在盯着他,李艳阳看到了秦思成,第一次,平淡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满,只是这细微的情绪,登时被秦思成把握,他心里一惊,然后冷汗浮上额头,然后他再也不犹豫,直接跪了下去。
没有人嘲笑他,因为很快,贺家的人也撑不住了,纷纷跪倒,唯有那一直拄着拐杖,眯着眼睛的老人。
那一刻,跪下的众人在偷偷打量两人的对峙,每一个看过李艳阳眼神的人都对那个老人充满敬佩。
那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气势,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底蕴。
在李艳阳的威压之下,唯有这个老人扛住了,虽然他不知道因为恐惧还是气愤有些不住的颤抖,但依然傲然坐着,坚持着他的威严。
他是一座丰碑,无论之于这个城市,还是之于庞大的贺家。很多人都说,贺家老太爷不死,就永远没人敢对贺家生起一丝不敬之心。
不仅因为他的传奇,更因为岁月早已给出了一个无比坚决的答案。
世纪交接前后各三十年,没人能撼动这个老人,不论是非曲直,不论功过几何。
一座屹立不倒六十年的丰碑,在用他一生积攒的威严对抗着来自李艳阳的威压,虽然很吃力很勉强,但更令人敬佩。
众人莫名的开始紧张,只觉气氛极其压抑,然后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对峙的两人,他们想知道最后胜出的,究竟是历尽沧桑的不老松,还是不可一世的李青龙。
终于,有一个人率先破了功,不是已经冷汗浮上的贺家老太爷,而是让人觉得坚不可摧,稳如泰山的李艳阳。
众人一阵疑惑,因为他们发现他笑了。
是的,突然笑了,依然在看着贺家老太爷,但脸上已不再是平淡,而是挂着笑意。
看到这个笑容,众人猛然再看贺家老太爷,发现他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而是眉头深索,整张脸布满了褶皱。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起,平淡而干脆。
“老而不死是为贼!”
熟悉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不起波澜,像极了那句世人都晓神仙好。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看向贺家老太爷,他们都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得,不知道他如何回应。
然而,一转头,众人心神一颤。
“爷爷!”
“爸!”
两声惊呼响起,众人只见已经闭上眼睛的贺家老太爷一头栽倒。
哗啦啦
现场顿时陷入了慌乱,那原本跪着的贺家人和贺祖一样冲向了栽倒在地的老太爷,然后一阵带着惊恐、悲伤和不敢置信的呼声再次响起。
“爷爷!”
“爸!”
众人傻了,因为那声音里发出同样的信号,他们也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对抗那个眼神了,他们也终于知道那股恐惧是什么了。
原来,抗拒就意味着死亡。
就像贺家老太爷一样,他选择不跪,最后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现场一片慌乱,但也仅限于贺家,因为其他人没有动作,更不敢动作,再看那平静的脸庞,肝胆欲裂。
一座屹立于华夏东方六十年的丰碑轰然倒塌,一个时代就此终结。
谁都知道贺家老太爷终究会死,但谁也都无比确认,这个老人会是老死,会是善终,甚至在他死前,都不会有任何不受他控制,或者令他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然而,他死了,不是老死,不是善终,就在他死前,贺家被公然打脸,就在他死前,整个贺家臣服于一人的淫威之下。
他保住了贺家最后的尊严,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一命。
嗤嗤嗤
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有些压抑的声音,李艳阳在混乱之中上台,牵过那个瘫坐在地上梨花带雨的女人,然后他走到林静姝身旁,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他说:“姐,走了。”
走了,真的走了,众人呆呆的看着李艳阳离开,已经没人阻拦,包括那跪着的保镖,也包括那无心顾及他的贺家人。
其实贺家人也注意到了李艳阳的动作,但一下子失去主心骨的贺家人,愣是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叫一声不许走。
因为他们没有勇气面对他的目光,因为他们不想再搭上一条人命,甚至很多人,都巴不得这个瘟神赶紧离开。
一席婚纱的秦淼任由李艳阳牵着,朦胧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后脑勺,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六神无主,任由他牵着走。
林静姝没有说话,也只是默默的跟着,虽然没有像秦淼那般狼狈,那般胆怯,但也心绪复杂。
来到地下车库,李艳阳说上车。
然后两个女人就安静的上了车,都是后排,下意识的对那个可以直视李艳阳的副驾驶敬而远之。
李艳阳驾车来到林静姝的别墅,林震天还在家中,看到两人回来只以为婚礼完毕,但当看到跟在后边梨花带雨的秦淼,登时愣住。
“秦副市长?”
林震天惊讶一声,然后看看雷恩和秦淼拉着的手,一脸茫然。
“林爷爷!”
李艳阳叫了一声,林震天啊了一声,然后又是一阵疑惑。
因为他从来没有称呼过自己,更没用过这样正常的口吻,他忽然生出一种陌生感。
“龙虎山一别十多年,您的肺病已经好了,恭喜您。”李艳阳说。
林震天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艳阳。
“您好,我是李艳阳。”
林震天呆呆的看着雷恩,然后下意识的握住他的手,说不出一句话来。
抽回手,李艳阳看向林静姝:“静姝姐,麻烦你给秦淼找身衣服。”
林静姝点点头,也不说话,然后转身上了楼。
林震天还在看着李艳阳,一脸麻木,直到李艳阳有些尴尬的一笑。
“哦,坐坐坐”
林震天连忙对两人打着手势,也不敢问这一切都是什么和什么,只待他们离开再和宝贝孙女儿沟通。
不一会,林静姝拿着一条裙子走了下来,递给秦淼道:“其他衣服怕不合适,裙子宽松,您试试,这个才买的,还没穿过。”
秦淼呆呆接过,然后被林静姝拉着去了一个房间。
客厅就剩下俩人,林震天也终于微微回神,看着李艳阳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你师父还好吧?”
李艳阳微微一愣,苦笑道:“我师父去世了。”
“啊?”林震天大吃一惊,道:“老神仙看起来很硬朗啊!比我身子骨好啊,怎么会”
李艳阳道:“我师父觉得生无可恋,便自己寻了一条归路。”
林震天又是一阵错愕,最后叹息一声,不是凡人,果然不同凡响,这种人的心思不是他这个凡人能理解的。
“看破生死,果然高人啊!”
李艳阳笑而不语。
这时候,林静姝和秦淼下来了,换了一条裙子,气质也随之一变,不过依然楚楚可怜。
李艳阳站起身来,看向林静姝:“静姝姐,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最好还是少出门,等我回来。”
再次听到静姝姐,林静姝已经明白,那是融合龙虎山和雷恩时代缘分的结果,但她听到这番话有些惊讶,问道:“你还会回来?”
李艳阳点点头:“我会帮你解决现在的麻烦。”
“谢谢谢你。”林静姝说。
李艳阳微微一笑,摇摇头:“记得按时打工资就好。”
林静姝先是一愣,随即展颜一笑,从这一刻开始,她才终于放松了些,不再像先前那般紧张。
“你是要回苏杭么?”林静姝下意识问道,不过话一开口,就觉得自己有点白痴。
李艳阳点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狠辣:“必须回去!”
“开我车吧。”林静姝说。
李艳阳也不客气,点点头,说谢谢。
把两人送走,爷孙二人呆呆的看着尾气消失的方向,良久,一声叹息响起。
林静姝闻声望向爷爷,林震天目光深邃,喃喃开口。
“狼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