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家宗派的修行者,能成为皇子的先生,都是极荣耀的事情。
所谓不理红尘,终究要看红尘够不够红。
对于顾清与向晚书这样的大派弟子而言,要拿出多年修行时间来换这等荣耀不算太有吸引力。
但如果是神皇的老师,自然另当别论。
重要的是,向晚书并非代表自己发问。
顾清这时候才知道他进了景辛皇子府对于青山宗为何会忽然参与皇族事务,修行界有很多猜测,按道理来说最应该警惕的中州派却始终保持着沉默,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神末峰欠胡贵妃一个人情,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师兄童颜清楚。”
顾清给出一个答案,便再没有说什么。
向晚书自然不信,但也没有办法。
几颗果子再如何珍贵也吃不了太久,试探不出结果,谈话自然也没有必要继续,二人就此告辞。
顾清回到井宅,与井商等人打过招呼,回到房里。
他看着窗外的积雪,忽然想起那年神末峰上煮茶的画面,便去了后园。
井宅后园现在有很多野猫,自然是因为白鬼喜欢。
有它在这里,时常前来玩耍的井梨不用担心会被野猫咬了或者是挠了。
顾清在担心别的问题,比如师父的这个小侄儿会不会被白鬼大人教成一个赌鬼。
“也许您是在与师父斗气。”
他看着带着残雪的满墙枯藤,轻声说道:“但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枯藤微动,残雪簌簌落下,刘阿大从里面走了出来,身上沾着雪,显得更胖了些。
它看着顾清没有说话,眼里满是戏谑的神色。
“咪咪,咪咪,我回来了,昨夜雪太大,先生担心草屋会被压塌,提前便散了学。”
井梨高兴的声音的园外传来。
顾清无声苦笑,对着刘阿大揖手为礼,身形微飘,掠上墙头。
井梨跑进了后园,靴子带起很多雪花,脸蛋通红。
顾清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认真地看了他两眼,神情微变。
井梨的呼吸很平稳,哪怕跑的如此之急,而且悠长的呼吸之间自有节奏,隐隐契合着某种天地至理。
“玉门吐息法?”
顾清很是吃惊,望向带着井梨向枯藤里走去的白猫,心想你居然是在教这孩子修行吗?
向晚书回到景辛皇子府里,与梁太傅说了几句与顾清见面的情形,便自去静修。
梁太傅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落雪,想了很长时间,依然想不明白青山宗究竟想做什么。
忽然有臣属拿着一张拜贴过来,说有人要见皇子。
梁太傅拿过那张拜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
不是因为雪大,而是因为这张拜帖比雪还干净,一个字都没有,自然更没有落款。
想拜见景辛皇子的官员与修行者不知道有多少,这张拜帖被送到他的面前,至少需要过三关。
能用一张空白拜帖过那三关,递到自己面前,必然不简单。
梁太傅思忖片刻,说道:“把那人带过来。”
来人是一个胖子,穿着很普通的衣裳,鞋上除了雪屑,还有些阵年的油渍。
能够对着梁太傅依然笑眯眯,扮出人畜无害的模样,就如太傅所想,这个胖子必然不简单。
胖子不是修行者,皇子府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书房里明显隐藏着高手,屏风后还有人影。
这些布置没有刻意瞒着,胖子微笑不语,当作不知,只是提醒了一句:“大人觉得此事能让人听见便成。”
梁太傅面无表情说道:“你是何人,有何事?”
那名胖子说道:“我是朝歌城里一家酒馆的掌柜兼大厨,九年前清天司的施丰臣大人找我办了一件事情。”
梁太傅眉头微挑,说道:“然后?”
对他来说,这个时间点很好记起。
九年前在朝歌城外的鸣翠谷,青山神末峰主赵腊月被不老林刺客暗算,险些身亡。
胖子说道:“主人担心皇子会忘记这件事情,所以让我专门跑一趟提醒一二。”
梁太傅沉默片刻,说道:“证据?”
“证据自然是有的,施丰臣是个讲究人,死之前也没忘记把这件事情做完。”
胖子看着梁太傅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那些证据不见得能让中州派放弃你们,但是一茅斋呢?”
梁太傅的脸色有些难看。
现在景辛皇子在朝堂里声势渐高,除了中州派的支持,最重要的便是一茅斋明确反对二皇子继位。
以一茅斋书生们的作派,一旦知道景辛皇子曾经与不老林勾结只怕他们宁肯坐在皇位上的是只狐狸!
最后胖子笑着说出了最麻烦的问题。
“您应该很清楚青山宗的风格,只要他们信了这事,皇子不要说继位,能不能活着只怕都要两说。”
梁太傅盯着胖子的脸,说道:“你们已经被灭了,像你这样的孤魂小鬼又有什么用?”
胖子毫无惧意,说道:“海面冰山的道理,您应该很清楚。”
梁太傅忽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很好奇,你现在究竟是听谁的呢?西海?还是某个拿着卷宗的宗派?”
胖子正色说道:“我们只听上面的,不管是西海还是谁,总之都是上面。”
下面与上面组合起来便是一体两面,不老林便永远存在。
梁太傅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你们想做什么?”
胖子说道:“到时候会通知你们。”
梁太傅说道:“一件。”
胖子说道:“两清。”
梁太傅说道:“不送。”
屏风后人影微动,景辛皇子走了出来。
书房里没有别的隐藏高手,只有他一人。
与当年旧梅园里相比,他的脸色稍显苍白,贵气与傲气已经尽数敛入体内,显得颇为沉静。
景辛走到梁太傅对面坐下。
二人对坐无语。
窗外雪落无声。
寒气渐渐笼罩书房。
不知道隔了多长时间,景辛叹息说道:“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错事,就这么一件。”
梁太傅说道:“时间是一条河,过去便过去了,只能往前看。”
九年前,他的族弟梁星成便病重而死,变成了时间河流里的一滴水。
谁能想到,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章节名顿时回到将夜了,红墙白雪,要你喜欢,我年轻时候写的言情真好看,大道朝天也有言情部分,只是言的不见得是红尘男女之情,是人与人之间的,人与猫狗之间的,与竹椅花树天下万物之间的,好吧,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