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东城门十里外的一条小土道上。
一辆破烂的马车缓缓前行,拉扯的马匹瘦骨嶙峋,没迈出一步都像是花光了所有的力气。
而在马车上躺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飚着二郎腿躺在马车上,在别人眼中,他此刻正像一个神经病一样对着一堆空气聊天。
“姓江的,你这从哪儿买来的破马车,这一日的行程比走得也快不了多少嘛!”坐在一旁的萝莉兮夜撇嘴埋怨道。
“阿嚏——”
江长安对天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谁想我了?”
“你……”兮夜气的在他身上狠狠蹬了一脚:“和你说话呢!”
江长安道:“大小姐,你这一路上无论坐什么都不满意,坐狮鹫,你说你恐高,坐海辇,你说无聊,现在好不容易来到地上,你又觉得慢,眼前就是京州,就再忍一会儿——”
兮夜倔着脾气道:“我说烂就真的烂,现在都怎么了几千年过去了,怎么都越活越回去了?我不管,最起码你总可以买一匹火牛虎,也比这马车快不少吧?再不济你说你一个泉眼境强者,怎么说也可以驾驭长虹御空飞行,怎么偏偏要弄……弄这一辆破马车?你是不是诚信想要和本姑娘过不去?”
“那样岂不是浪费了大好的风景?”江长安暗笑道,一路上过来耳朵快被这个娇贵的大小姐磨出了茧子,此刻也便让她难受难受。
“屁,你就是纯粹的报复!哼。”兮夜双手抱在胸口,看了眼悠闲自在的江长安,实在气不过,当即撩起袖子叉腰,大有大骂一场的姿势……
天空阴沉,垂暮趋近傍晚。
一柱香的时间后,江长安实在拗不过这位身娇体贵的大小姐,答应退让一步,停车步行,好在距离京城不过十里远的路程,周边的风光也算引人注目,虽然是寒冬腊月,风景萧条,但比起来看惯了素色冬雪的江长安来说,已经是盛景。
京州地处繁华,自然不像江州那样山峦多分,层峦叠嶂。
地处平原,很难看到什么高山,只有站在城门十里外,也就是江长安所处的位置放眼远望,才能看到云雾半隐的高山轮廓。
山景自有山景的好,平原也有平原的秀丽。江长安没走多久便来到一处大湖,河堤上竖着一块大花岗石,红漆凿刻有“黄庭湖”三字。
湖畔上植有成排的垂柳,只不过这个时节差不多都成了光秃秃的柳条,所剩不多的也是枯黄惨白的枝叶,垂垂老矣。
水中的荷莲也是只剩下了耦糟的枯枝烂叶。
在风月湖水底待了有一阵的兮夜惊喜得跑了过去,道:“哇!姓江的,这黄庭湖可比你江州的风月湖有意思的多了。你江州有什么?只有开不败的梅花,竹子一类的东西,比你这一身纯白的衣服都要素,见些鲜艳的都难。”
江长安不与之辩驳,诚然,能够在极北天寒地冻的地方生长起来的只有岁寒三友这种植被,比起黄庭湖的小家秀气,风月湖更多的是适合江北肃杀的豪迈,不拘小节。
若若也跟着好奇地走了过去观瞧,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小丫头围着湖底好奇的东看一眼西看一眼,慢吞吞的走着,生怕落下哪个没有看到的地方。
江长安则抱着头不急不缓的跟着。
走了一会,就听兮夜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喊道:“姓江的,快过来,看这儿……”
江长安循声走过去,只见在湖畔一棵老垂柳下驻着一个坟墓,坟墓并不是坟土外露,而是在其表面覆盖了一层鹅黄色的玉石,墓前还放着一些价格不菲的贡果,蜜饯,想来不久前有人前来吊唁。
“孙……巧巧之墓。”若若念着碑上的碑文,“倾城倾国嫉清风,一……一……”
后面写着的生僻字这个小丫头绞尽小脑瓜里的脑汁也识不出来,只好仰起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江长安。
江长安笑道:“倾城倾国嫉清风,一颦一笑恼红尘。”
兮夜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惹得清风红尘都嫉妒,我都不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江长安心思辗转,他虽然也很好奇这墓碑上所写的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但是第一念头却是本能的在身边找相媲美的人。
看到这句话,江长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白衣女子,以石精的事,自己总算匡来了她的姓氏为“安”,看到高高在上遥不可攀的人对自己请求,这也让江长安略有成就感。
接着想到的就是小丫头若若这个越来越明显的小美人坯子,假以时日不比几句碑文差。
想到这江长安不禁失笑,自己居然会跟一句碑文像小孩子一样赌气,可就当他要收神之时,脑海深处突然闪现过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容貌倾城,千娇百媚,窈窕轻舞,似曾相识,可一转眼,这个身影恍然消失天际。
“幻觉?可为什么这么熟悉?”江长安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
“真是奇怪,这坟墓看上去造价不菲,按理说怎么也是大户人家,但既是大户人家应入祖伺,葬在这种地方,和曝尸荒野也就只有多层棺椁黄土的区别。”兮夜不满道。
的确,不说坟墓上的一层壁石,就单单从墓前的瓜果蜜饯的贡品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的。
“叫花哥哥你快来看。”小丫头挥摆着小手催促道。
在坟墓旁还有一块整面墙壁一样的石壁,粉白的墙面整整齐齐,上面留有字迹斑驳的各类诗词,多是文人墨客所留。
兮夜皱眉道:“在别人坟墓前胡乱涂画,也太不像样子了吧。”
江长安轻声解释道:“小姑娘,不懂呢就要学会向其他人虚心请教,不要妄自断言。”
“切。”兮夜看也不看他一眼。
谁知江长安继续说道:“不过呢,你这种办事风格倒像我故乡的一种职业,或者说一种侠客,能够取人性命于千里之外,并且滴血不沾,无迹可寻……”
听到侠客两字和这通天一样的本事,兮夜两眼放光:“真的吗?快说快说,是哪一种侠客?”
“键盘侠。”
“键盘侠?那是什么侠?江州有这种职业吗?”兮夜低眉思寻着。
暂时摆脱了兮夜的胡搅蛮缠,江长安娓娓说道:“这叫题词壁,一般风景秀丽或是名胜古迹旁都会有的东西,说白了就是供文人骚客抒发一下内心情感。能立在这墓前,我想应该是逝者生前的要求,或是她本就是一个喜爱诗词歌赋的人也说不定。”
正在这时,同样是一群在湖畔游览的人迎面走来。
这群人穿的可谓光鲜亮丽,四五个公子哥,有几个大冬天的还拿着纸扇摇来摇去,装的一脸潇洒,却也不时打着寒噤,吐露寒气。
兮夜和小若若在之前就听江长安的话隐藏身形,这也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众人眼中自然只剩下了江长安一个人。
领头的一个公子哥看着那座坟墓,嘟嘟囔囔的说道:“真是晦气,每每黄庭游览之时正到兴起,就见到了这么煞风景的东西!”
身后顿时有人说道:“肖公子慎言,这坟墓的人听说是和宫里有些关系。”
肖姓男子不屑笑道:“和宫里有关系?在座的哪个不是或多或少和宫里都有关系?以我来看,这不过是一个噱头,谁管她是孤坟还是野冢,坏了本公子的兴致就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