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丰全的话,顿时让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大家都是情况境遇相同,空有报国志气,可却只能守在这里发发牢骚。
冉宏决定转换一下话题,他笑着说道:“说起这个房子来,老贺,你那个学生可是够孝敬你的,一出手就是好几套大宅子,现在重庆的一套房子得多少钱,尤其是像这样的大宅子,已经是天价了,而且想买都买不到,我还听说一个月以前国民政府军事情报审计统计局成立了,现在叫军统局,你这位学生可是地位不低,现在已经是上校处长了。”
沈志成一听也是哈哈一笑,接着说道:“何止,行动二处的正副处长都是老贺的门生,这个处全是咱们保定系成员,听说这一次张长官和李长官都相中了老贺的门生,可说是年轻有为。”
说完,几人不住的点头赞叹,这几个教官,门下都有几个门生,可是现在就走到上校级别的却是没有,更何况是军统局的上校处长,不客气的说,此时宁志恒的地位已经远远超出他们这些赋闲教书的上校军官。
贺丰全也笑着说道:“你们一说这话,老贺是不爱听的,以前都是说他贺永年教学生做特务的本事一流,大家还都笑谈,你看看现在,两个学生年纪轻轻,就双双成了军统局的上校处长,手握军中的监督,稽查,军法大权,权势显赫,可不是我们这些人可比。”
被这几位老友打趣,贺峰也是苦笑连连,他的得意门生好几个,可偏偏加入正规军队的没有什么出众,反而加入军情处的两个都成了事,现在都是实权在握的特务头子,也难怪让身旁的战友们打趣。
就在大家说笑的时候,院门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林婶,去看看谁来了?”贺峰回身呼喊道,这时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妇女赶紧从偏厅走出,向院门走去。
她打开院门,却看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穿中山便装的青年,却是不认识。
“你找谁?”林婶开口问道。
这位青年正是宁志恒,他昨天到达重庆,今天就赶来拜见老师,他看了看林婶,有些奇怪,老师家里并没有雇过佣人,这个佣人应该是来重庆之后才雇的。
“我找贺教官,我是他的学生!”
这个时候贺峰的太太李兰,也闻声走了出来,一看是宁志恒,顿时喜笑颜开,向屋子里喊道:“永年,是志恒回来了!”
说完,就快步向前将宁志恒让了进来,屋子里的贺峰一听也是高兴地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个孩子上门来了,看起来军统局也撤回重庆了。”
宁志恒很快走进了客厅,看着客厅里的几位客人,赶紧将手中的礼品交给师母李兰,然后躬身行礼。
“老师!”
“冉教官!”
“庞教官!”
这些都是军校的老师,宁志恒自然认识,他不敢怠慢,一一见礼,两个人也笑着点头。
倒是沈志成是个生面孔,于是贺峰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好友沈志成,你知道的!”
宁志恒一听,这位就是帮助自家在重庆购地立足的驻军旅长沈志成,马上躬身深深一礼。
“原来是沈叔父,学生一家在重庆得以顺利安身,都是叔父的照顾,学生感激不尽!”
宁志恒的态度诚恳,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要不是这位沈志成的大力支持,宁家很难在这里立足求生,沈志成对宁家的帮助确实极大。
沈志成也急忙说道:“志恒,客气了,你的老师是我的生死之交,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我该谢谢你,借你的东风,我也置了几套房产,总算是挣些养老钱,说起来是我占了便宜,哈哈!”
宁志恒如今位高权重,不仅在职务上高于沈志成,就是在保定系里的地位,备受几位大佬重视的宁志恒也高于在坐的几位,宁志恒如此放低自己的姿态,顿时让沈志成有些惶恐。
贺峰很满意自己学生的态度,宁志恒的性情内敛沉稳而毫不张扬,又向来视自己如父,对自己当然是亲近,可是对自己的好友们也是如此态度亲切,恭敬有加,这让他在朋友们面前很有面子。
“好了,这一年多没见,看着是老成了许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峰笑着说道,挥手示意让宁志恒坐下说话。
宁志恒坐在贺峰的身旁,微笑着回答道:“学生是昨天回来的,军统局已经陆续撤回重庆,我是第三批撤回来的。”
“前方的战事到底如何了?我们这些人也都是道听途说,具体的情况都不清楚,你是做情报搜集的,应该掌握最新的情况。”贺峰接着问道。
宁志恒的行动二处是保定系的力量,所以是专门处理军队方面事务的部门,涉及方方面面,权限极大,手下情报科每天都会从分设在前线部队的情报部门收集大量的军情汇报,自然掌握着最新的战况。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挑着可以对外的情况说道:“目前战况不容乐观,长江北岸日军刚刚和我们经过激烈的拉锯战,但是他们在猛烈炮火和飞机的掩护下,已经占领武穴,并向田家镇发动猛攻,目前田家镇中还在我们手中,双方激战正酣。
上个月下旬,日军又增派援军从合肥出发,兵分两路,左路沿大别山北麓西进,经商城直插武汉,目前已经占领商城,我军退守大别山各隘口,层层阻击日军,现在正与日军展开激烈的鏖战。
右路沿淮河南岸西进,攻取信阳后,迂回武汉,现在信阳还在我们手里,可是日本攻势甚急,估计也就能支持二十天左右,如果一旦让日军攻占信阳,平汉铁路线将被切断,我们活动的余地将更小。”
战局到现在已经明朗,日军是咬着牙往前打,中**队是层层抵抗,有计划的撤退,以空间换取时间,总的来说,中**队还是处于下风。
庞丰全摇头说道:“从目前来看,武汉已经没有保留的可能,只能再退一步了。”
冉宏却是另有看法,他开口说道:“可是日本人的军力这一次也暴露无遗,他们已经无力再进一步了,武汉将是他们的极限,我们退守长沙,只要稍加经营,就能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日本人就必须要和我们打消耗战,他们耗不起!”
几个人顿时围绕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可是宁志恒没有参与其中,而是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这些人没有办法上阵杀敌,只能以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
直到正午时分,大家才各自散去,他们的住处都是贺峰赠予的大宅院,相距都很近,看着宁志恒登门,师生二人自然有话要说,也就纷纷告辞离去。
贺峰和宁志恒将众人送出大门,这才回来单独说话。
“这些人都是过过嘴瘾,到我这里来发发牢骚,你也就姑且一听,不必当真!”贺峰轻声说道。
“我知道,几位教官都是杀敌心切,一心救国,我也是非常钦佩的!不过我听说高层的几位长官,因为前线将领损耗严重,提议让中央军校的这批老教官重新带兵打仗,毕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这么闲置着,着实可惜了。”
贺峰一听精神大振,赶紧开口问道:“还有这个消息,确实吗?”
宁志恒看着老师,就知道这个消息一定让他心有所动,笑着说道:“只是有这个提议,但是委员长顾虑重重,他多年来一直打压我们保定系的力量,扶植黄埔系,这个弯子不会轻易拐过来的,能不能通过还是未知!”
贺峰却是心怀希望,点头说道:“战事越来越吃紧,看来我们这些人也就快熬出头了,真不想终老于此啊!”
宁志恒这时才将一个木盒取了出来,放在贺峰的面前,轻声说道:“老师现在重庆故交甚多,来往之间颇多花费,这一年来我在上海也有不少收获,这是学生孝敬给您的。”
贺峰一听,眉头一皱,伸手上前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张崭新的汇票,仔细一看,顿时心头一惊,赫然是一张六万美元的花旗银行汇票。
贺峰的脸色一沉,将手中的汇票放回木盒推了回来,低声呵斥道:“怎么回事!我家中自有积蓄,薪水也足够花费,用不着你的孝敬,是不是你父亲让你送来的?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当时我是没有出本钱的,只是帮你父亲置些产业,我拿几处房产也就可以了,难道让我厚颜白拿好处,占自己学生的便宜,笑话!”
宁志恒急忙解释道:“父亲当初有言在先,产业的三成本来就是您的,可是您坚决不收,他一直心存歉疚,再说现在重庆物价飞涨,您的那点薪水实在是太紧张了,再说您不需要,您的那些好友也是需要的,您一向急公好义,他们有难处时,您总不能坐视不管吧,这些钱留下来总有用处……”
说刚说到一半,就被贺峰挥手止住,贺峰哈哈地一笑,说道:“你这个孩子以前都是寡言少语,一天里难得听你一句话,可是自从毕业之后就变得厉害,当起说客来比你父亲可厉害多了,我堂堂一个上校的薪水怎么会不够用,养家糊口没有问题,至于我的那些朋友,我能力所及能帮就帮,不能帮我也不会强揽上身,这些钱说什么我是不会收的,你不要再多说!”
他言语坚决,不容置喙,让宁志恒颇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