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州府,北汉帝国东北军事重镇,方圆百里,人口百万,是帝国十八州之庆州首府,集政治、军事和经济文化中心。
腊月二十六,甲戌日,诸邪莫侵,万事大吉。
人逢喜事精神爽,作为主人,庆州府今儿真个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诚邀四方之客,广迎八方之宾,合府同庆三年一度之盛会:
鉴宝大会!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人潮涌动,川流不息,一副欣欣向荣之景象。
“糖油果子!卖糖油果子咯!又甜又糯的糖油果子!”这是卖吃的。
“瞧一瞧,看一看勒!正经八百资格苏州锦绣,色调柔和,细腻丝滑,件件精品,数量有限,走过路过,莫要错过!”这是卖穿的。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儿,瞧得过瘾的,请帮衬着一二,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这是卖把式的。
……
街道两旁,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排满了各行各业大小商贩,各式各样货物玲琅满目,目不暇接。打眼展望,本来挺宽的街道显得窄了不少,人潮如水,头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非凡。
静静站在嘈闹人潮之中,默默注视周遭热火朝天的场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商铺,熟悉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恍若时光倒流,前程往事历历在目,苦涩辛酸盘萦心间。
甜的,苦的;快乐,伤痛……
凤九和席千千两兄弟就这么静静站着,默默看着,悲惨的童年记忆纷纷涌上心头,思潮起伏,百感交集,神色复杂多变,时而酸楚忧伤,时而却又恨意滔天,咬牙切齿。
“千千,只要走出今天这一步,咱哥儿就永远也回不了头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看着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一条条狰狞疤痕,一道道恐怖旧伤的弟弟,凤九心中伤感无限,轻轻叹口气,幽幽地道。
“走到黑就走到黑,不回,九哥,咱哥儿永远也不走回头路!”狠狠一握拳头,席千千虎目之中忽闪现过一抹凶光,斩钉截铁回道。
“是呀,走到黑就走到黑吧,
点点头,凤九苦笑道:“不然还能怎么着?回头路?哼,炒剩饭可没什么味儿。”
似乎作出决定之后轻松多了,凤九长吐一口气,恢复平素吊儿郎当的模样,伸出手,笑道:“这回就让我哥儿好好见识见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庆州府地面儿第一修道豪门究竟是有多嚣张霸气!”
“那是一定要见识见识的。”
席千千重重点头,环目之中凶光暴射,狠戾地道;“吃人不吐骨头?哼!就让我们瞧瞧,究竟是谁吃了谁!!”也伸出了手。
一双少年手牵手,紧紧相握,目光坚定,闪耀着妖兽啃人骨头时的残狠凶光,浑身上下都暴射起森林之间无数次生死搏杀中锻炼出来的剽悍气息。
狠辣霸道,杀意激昂!
……
……
夹在哄涌人潮之中,凤九和席千千两兄弟东瞅瞅西瞧瞧,兴奋不已。哥儿一直窝在深山老林之中,一呆就是整整六年,已经太久太久不识这人间烟火,这会儿重返凡世之花花世界,当真如刘姥姥初逛大观园,瞧什么都新鲜,瞅什么都稀奇,东瞧西瞅,指指点点,兴致勃勃。
“冰糖葫芦!甜蜜蜜的冰糖葫芦,甜到心坎儿的冰糖葫芦!”
前方忽传来一声叫卖,兄弟二人同时眼睛大亮,相视一笑,奋力朝前挤去。没一会就挤到那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身旁,凤九摸出六枚铜板买了两支冰糖葫芦,和席千千一人一支。
席千千一拿到冰糖葫芦就急不可耐伸舌舔了一下,宛如被闪电击中,蓦地僵住。清香甘甜从舌跟生起,在舌尖游荡,一会,游进了心里,甜沁心脾,真是甜到了心坎里阿。
怔怔看着手里这串甜甜的葫芦果子,心潮起伏,百感交集,酸楚无限:“原来冰糖葫芦是这个味儿,真的很甜呀!”
别瞧一支小小的冰糖葫芦,却是承载着兄弟二人儿时的梦想。
凤九和席千千幼年当乞丐时,最最眼馋的美味,就是这三文钱一支的冰糖葫芦,做梦都想尝一尝,舔一舔。每当瞧见别人家的孩子笑靥如花,幸福地舔着父母给买甜甜的冰糖葫芦,哥儿二人就流着口水,羡慕极了。
他们也多想尝尝这甜到心里边的葫芦果子呀,不过,对乞丐来说,尤其是年幼体弱、骨瘦如材的幼童乞丐,即是这葫芦果子不过三文钱一支,却也是遥不可及的幻想,只能在梦中相见。
席千千眼睛有些发热,忽然很想哭,看向自家哥哥,发现凤九也是舔着冰糖葫芦怔怔出神,眼眶也有点儿泛红。席千千断然道:“九哥,以后天天都要吃!”
“一定的!”
重重点头,凤九也道:“必须天天吃!”
兄弟二人又买了一大包冰糖葫芦,手牵着手,握得很紧很紧,随着人潮缓缓前行,舔着清香甘甜的冰糖葫芦,嘴里甜甜的,心中却是苦苦的,情绪不由又深深低落下来,再也不复先前之兴奋欣喜,浓浓的凄伤苦涩之情盘萦心间。
这种苦涩情绪起得突然,呼吸之间就由内而外传遍全身,使得一双少年的身影都沉浸在浓浓孤寂之中,与周遭热火朝天的热闹气氛格格不入。瞬间就被有心之人察觉。
“他这是怎么哪?突然发的哪门子神经?”
三条街之外一处画栋雕檐巧致精美的阁楼之上,七层密室之中,白龙门少主张德凯十分惊讶。
此时在他面前放着一只亮晃晃的大铜盆,盆内盛着一大盆水银一样的液体,波光流动,银光闪闪。十分神奇的,宛如镜子一样明亮的水波面儿之上居然映有凤九和席千千两兄弟这会儿逛街的立体影像,栩栩如生,纤毫毕现,把哥儿音容笑貌、一举一动监视得清清楚楚。
千里传息之小神通:
水镜术!
凤九和席千千两兄弟压根儿就没想到,这儿还在鉴宝大会会场外边,还没到会场大门呢,哥儿二人一举一动早早就在别人监视之中,而且监视之人还不止一个。此时密室之中,围在水镜之旁除白龙门少主张德凯之外,另外还有三人。
站在张德凯左边那个矮矮胖胖,一脸精明样儿的中年胖子叫张富贵,是白龙门高级管事之一,为人精明干练,足智多谋,是少主张德凯身边不可或缺之重要智囊。
而站在张德凯右边之人则是一个两米来高,满脸横肉的巨汉,正是张德凯手下第一悍将彭老三,自幼天赋异禀,神力惊人,十岁之时,三拳打死一头猛虎,从那以后就被叫作彭三拳、彭三哥、彭老三等等,至于本名反倒渐渐为人遗忘。
六年之前,也正是这位彭老三心狠手辣痛下杀手,打得凤九三魂七魄去脱一多半儿,幸儿鸿运禅师闻讯赶来相救,这才侥幸捡回一条性命。后来又还是这位彭老三带队苦苦追杀不休,撵得凤、席兄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不得已只有硬着头皮逃进凶兽遍野之天下第一禁地:
神山。
不是冤家不聚头,果然不假,时隔六年之后,凤、席哥儿第一次下山,刚刚返回庆州,就又被这位煞神盯上了。
“嘿嘿!”
指向水镜之中凤九影像,彭老三脸上横肉扭曲,一阵阴狠残忍的狞笑,箩兜大的拳头捏得啪啪响,恶狠狠道:“少爷,我这就带人把这俏小子抓回来,献给少爷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