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柳一凡来到了天雍城的龙家拍卖会所。

这里早已不再拍卖东西，这里只剩下断壁残垣，十亿年的岁月，不知道给这片土地带来了多少生命，又带走了多少灵魂。

柳一凡还依稀记得，以前的天雍城，有四大公会，而龙家，便是这四大公会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聚龙公会的主人。

那时候的龙家拍卖会所，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拍卖会所大门前有一个雕塑，九条龙相互缠绕，然后腾空而起，栩栩如生，似要飞天。

而如今，整个巨大无比的拍卖会所，就只剩下这“九龙飞天”的雕塑还在，其他的东西，早已化作尘土。

整个拍卖会所，如今是一片广场，左边是居民区，右边是商业街。

柳一凡伫立在“九龙飞天”的雕塑面前，仰望着这九条龙，不由出神。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龙纹渔的时候，就是在这拍卖会所里头，那时候的龙纹渔，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成熟美人，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火爆，做事雷厉风行，龙家至少一半生意，都是她在打理，至于她那个弟弟，是个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得打理生意。

柳一凡还记得，第一次和龙纹渔见面，她竟然想要色诱柳一凡，以便能够低价收买柳一凡手上的灵草。

那一段经历，已经很远很远，深埋在记忆深处，恐怕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还记得这事情。

都说一个人的死亡，分为三段时间，第一段是心跳停止，第二段是尸体腐化，第三段就是记得他的最后一个人死去。

柳一凡从来没有忘记过龙纹渔，纵使他知道，他原本对她并没有多大的爱意，只是有些事情，做过了，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年轻人，这九龙飞天，是天雍城最古老的建筑物，没有之一。”

柳一凡正想得出神，这时候，一个老人的声音，突然传入他的耳朵。

他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头发苍白，身材佝偻的老者，站立在他旁边。

他那如老树皮般的脸，爬满皱纹，沧桑感叹道：

“如今能够知道这‘九龙在天’的来历的人，已经不多了。”

“到我死后，恐怕就没有人再知道。”

柳一凡打量了老者一眼，发现他虽然身材佝偻，样貌枯瘦，可体内却隐藏着一股纯厚无比的真元。

不由一笑，说道：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人会知道？”

“我对这东西的来历，比你还要清楚。”

老者听了柳一凡这话，立即面露不喜。

他是个老人，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对他这么没有礼貌，不以“您”称呼他，反而直接说“你”，还质问他的情怀和感叹。

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你怎么就比我还清楚了？”

“这天雍城之内，就老朽一人，活得最久，九龙在天的雕塑，没有谁比我更加清楚。”

柳一凡笑了，没和他计较什么，只说道：

“有些人活得再久，终究是行尸走肉，有些人活得短暂，却是流星坠地。”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

老者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这少年，竟然能说出如此深奥的话来。

可随即往深处一想，立即不爽，这家伙不就是在讽刺他是行尸走肉吗？

他慌忙追了上去。

“小子，你家父母是谁！”

“怎么能教出你这样没教养的孩子来！”

“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说着，他一掐功法，就飞到了柳一凡面前，挡住了柳一凡的去路。

柳一凡淡淡一笑，“不知你口中所说的教养是什么呢？”

“尊老爱幼？同情弱者？”

“老者并不值得尊重，我们尊重的是有素养的老者，而不是倚老卖老的老者，弱者并不值得同情，我们同情的是努力了却依旧深陷在绝望中的人。”

老者听了这话，不由多大量柳一凡几眼，总觉得这人虽然有点高傲，但是却少年老成，说话的水平，绝非一般的愣头青可以比拟。

而且他刚才确实有点倚老卖老了，所以不由惭愧。

“你说的有道理。”

“年轻人，我接受你的批评。”老者竟然对着柳一凡深深一鞠躬，虚心接受柳一凡的话。

若是别的老人，恐怕就算是拧断他的脖子，也不可能对一个少年低头认错。

可是眼前这个老者不是一般的老人，他是天雍城最长寿，也是最有名的武修之一，天月道人。

天月道人，到如今已经活了上万年，他就是天雍城的活化石！

而且他是个儒师，讲究人性，讲究道德，从来不推崇杀戮。

所以他深受众人的崇拜，就算是天雍城的四大家族，以及神武学院的院长莫行之，见了天月道人，也得深深鞠躬，行礼问好。

天月道人还主动伸出橄榄枝，对柳一凡说道：

“年轻人，我看你造化极佳，而你我又有缘分，不如相互留个姓名，若日后还能相见，咱们就做朋友，怎样？”

柳一凡淡淡一笑，对于对他报以好意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拒绝。

于是说道：“行，我叫柳一凡。”

天月道人一听这话，立即大惊，“你竟然和天辰仙尊重名！”

“就不怕被天圣国的人追杀吗？”

“老朽劝你还是趁早改名吧，因为天辰仙尊，可是天武大陆的所有武修，极其敬仰的武修，与他重名，那可是犯了忌讳。”

柳一凡淡淡一笑，说道：“我就是你所说的那个天辰仙尊，何必改名？”

天月道人愕然，随即却内心不喜，刚才见柳一凡说了几句颇有哲理的话，他就以为他是个有造化的人，可没想到，这个有造化的人，现在说话如此轻浮，竟然狂言说自己是天辰仙尊？

呵呵，谁信？

天辰仙尊活在不知道多少千万年前的远古时代，而那个时代的所有神灵，所有强者，如今早已化作尘埃。

柳一凡知道天月道人不会相信，不会他并不在意，他只是不想骗一个对自己报以好意的人罢了，所以就直接说出真名。

天月道人恍惚了好一会儿，正想对柳一凡说出自己的姓名，可这时，他却发现，柳一凡早已悄无声息地从他身边消失。

他抬头东张西望，都不见柳一凡的踪影，这才信了几分，嘴里喃喃自语：

“好强的功法，竟然能够在老朽面前，做到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且他也注意到，柳一凡的脖子上，挂着个紫龙蛟的挂坠。

天月道人双眼一眯，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那紫龙蛟，可是天圣国的君主，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