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总的默许下，邹孟睿继续解释道：

“咱们来往从上线到现在刚过半个月，就积累了将近5000万的新增用户，这份成绩别说是在国内，就是在全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甚至于微信算上它在海外的新增用户，也很难达到咱们这份成绩。

可是，咱们这份成绩虽然表面看上去风光，有一些数据，却明显不符合一个拥有5000万用户的社交产品该有的数据，甚至于说远远不如。

比如说咱们的次日留存，周留存，半月留存，日活跃人数，周活跃人数等数据，都远远低于同类产品的平均水平，也不符合我们建立的预期数据模型。”

邹孟睿说到这儿，包括马总在内的阿里高管都不由皱紧了眉头。

难道邹孟睿说的这些问题他们不知道吗？他们知道，来往身为被整个阿里集团寄予厚望的核心战略级产品，马总要求李威每天都向他和蔡崇信等阿里高管汇报来往的运营情况，现在邹孟睿当着这么多高管的面再次提出这个问题，只能说明情况或许比他们看到的和想象到的更严重。

李威的额头上已经冒汗，他发誓，如果这场会议过后，他还是来往项目组负责人的话，他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把邹孟睿收拾一顿。

会议室内的高管们，心思各有不同，有些人觉得情况可能真的如邹孟睿所说的更严重，也有些认为，这只不过是表面看上去老实的邹孟睿，争权夺利，想要扳倒李威的借口罢了，要知道，以来往现在辉煌的成绩，正一把手和副一把手的功绩，差别可是很大的！

不等邹孟睿继续说下去，李威便插嘴解释道：

“马总，您别听他在这儿危言耸听，来往每天的运营数据我都抄送给您和在座的部分领导了，想必您也知道来往现在的数据情况，至于邹孟睿提到的这些问题，我之前也做过数据分析和报告，相应的解决办法和应对方案我也在报告里提到了，我们项目组也在抓紧相关工作的研发和测试，相信很快就能看到效果！”

李威这话一说，不少高管都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们都属于李威所说的那部分每天收到来往运营数据抄送的高管，邹孟睿说的这些问题，李威的确在报告里提过。

在场唯一没点头的，就是坐在主位上的马总，在事情没有彻底搞清楚之前，他不可能贸然点头，邹孟睿既然敢当着这么多高官的面向李威发难，必然是掌握了李威的黑料，或者李威在竭力掩饰的问题。

果然，随着邹孟睿的继续发言，李威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马总，我知道李总每天都向您抄送来往的运营数据报告，但是这份报告中有很多问题都没提到，比如说咱们最近的新增用户中，有很多用户注册用的手机号，其实才开通两三天，根据我们技术人员的调查，其中大部分手机号，都属于最近在网上出售的非实名手机号。

后来我们联合电商部的同事调查了一下，仅仅过去的一周，淘宝和天猫平台上，就出售了300多万手机号，而其中大部分手机号，都跟我们来往新增注册用户的手机号是重合的！”

哗！邹孟睿这话在会议室内引起了轩然大波，高管们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任谁都能听出来，这些数据明显不正常，虽然可能存在为了注册来往买手机号的用户，但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多，就算有一万两万，都已经是一个非常离谱的数字，更何况是300万！

马总的眼神看向张勇，张勇是天猫的负责人，对于这些数据的真实性，他应该有所了解。

张勇开口说道：“这个月的销售统计到月底才能出来，不过按照以往的平均水平，淘宝和天猫一个月的手机号销售量，大概在3-5万个！”

嘶，在座的高管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常情况下3-5万，那不是说，剩下的295万多，都是不正常的销售数据，就算傻子都能明白，这些号码的主人，都不是正常的用户，倘若这295万多手机号都注册了来往，那谁又能知道，来往近5000万用户中，到底有多少水分！

不等邹孟睿继续爆料下去，满头大汗的李威赶忙解释道：“这件事我们已经注意到了，并且在配合电商部的同事共同解决，我们也在调整活动规则，要求最少开通一个月以后的手机号才能注册来往，对于恶意注册来往的用户，我们也在通过不给红包，封号等方法限制这些羊毛党用户！”

“羊毛党？”一位高管疑惑的问。

“就是专门注册一堆垃圾账号，通过流量和红包活动赚取补贴盈利的用户。”旁边的一位高管解释道。

高管们脸上表情各异，历来各家互联网公司搞的大规模活动中，都会存在这种职业羊毛党，但是像现在这样，出现几百万垃圾账号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若是按照来往这次的活动补贴力度，阿里的损失，最少在几千万以上，这样重大的失误，虽然不至于让李威引咎辞职，但一个重大的记过还是免不了的，然而比这件事情更严重的是，李威压根没在每日抄送给马总等高管的报告中提这件事，很明显，他是想掩盖和压下这件事。

这种行为的严重性，却远远不是几千万损失的问题，许多高管内心已然认为，李威完了，熟悉马总的人都知道，马总最见不得高管们欺上瞒下，蒙骗上司！

此时的李威，脑袋里一片空白，他恨不得拿把刀捅上身旁的邹孟睿两刀，也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后悔当初瞒报这件事，如果自己能如实向马总汇报这件事，即便有几千万的损失，以来往现在的成绩和辉煌，马总也不会刻意刁难他，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到了被革职的边缘。

在座的高管们，都以为事情就此结束，邹孟睿故意夸大来往的问题，无非是为了向李威发难，这种权力斗争方式虽然令人不齿，但他的确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法，起码从现在来看，李威很可能丢掉来往负责人的职位。

然而，令高管们没有想到的是，邹孟睿接下来说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权力斗争”的范围，只见邹孟睿说道：

“马总，我说到的这300多万手机号的问题，仅仅是目前我看到的来往存在的问题之一，我提这个，并非是要刻意针对李总或者谁，在我看来，相比于这个问题，来往在产品上出现的问题，可能比我们想象和预料的更严重。

我们在来往的产品研发上，综合了微信，qq，微博，陌陌，等多款市面上主流社交产品的一些显著卖点和特征，但是从数据上看，这些功能并没有把用户留在来往上。

按照我们统计，有超过三分之一的用户，从注册来往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来往，甚至有超过八分之一的人，又卸载了来往，这就导致了我们留存，日活等各项数据都非常低。

虽然后来，我们通过每日登录送红包等活动刺激，让留存和日活跃等数据逐渐变得好看起来，但实际上真正用来往发过聊天消息，发过朋友圈的用户，连总用户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每日活跃用户中发消息的人，更是不到三十分之一！”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总用户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什么概念，意味着将近5000万的来往注册用户中，发过消息的用户只有不到250万，这样的数据量，还叫什么社交软件，干脆改名叫250软件算了！

然而这些，李威抄送给马总的报告中有写吗？没有写，什么总用户近5000万，什么每日新增用户两三百万，什么次日留存近70%，什么日活跃人数1500多万，这些光鲜亮丽的数据背后，都是运营手段撑出来的浮夸和造假。

造假？不，没有造假，这些数据都是真的，只不过它却掩盖了来往本身存在的致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