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没有说话,面对姚光启这种推测,她不能更没有证据排除,因为蒋涣去了太子府的当晚,她便下令查访那几个刺客的来历,但不管怎么查,却怎么也查不出任何线索,就现有的情况看,姚光启的推论,是最为合逻辑的。
朱棣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两只手彻底捂住双眼,显出很疲倦的样子,随即又打了个哈欠,无力的说道:“我累了,你们先回去歇歇,明天再说吧。”
从文安小筑出来,朱能拉住姚光启,笑呵呵的说道,“这么晚了,别回你那了,还是回咱们的小院住一晚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姚光启也不想再折腾了,索性留下睡一晚,但还是笑着跟朱能开起了玩笑:“我回去跟你聊?不耽误你?你那丫鬟能乐意?”
朱能被说的好不尴尬,但他没法反驳什么,只得讪讪一笑,便故意岔开话题:“我有个新想法,咱俩先商量商量。”
姚光启没有继续调侃,但玲珑在身后却说话了,不过语气还是那样冷冷的:“这两天你们先消停两天行不行,要不就让你的丫头牡丹小点声!非要弄的人尽皆知吗?我过两天就搬出去了,到时候怎么折腾怎么喊随你们。”
朱能更加尴尬,故意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往前走去。
心事重重的朱棣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爬了起来,天还没亮,便独自一人来到姚光启等人的小院,在院外散步般转了一圈,然后才进院,一进院,就见玲珑正坐在院中的小石桌前吃早饭,朱棣笑着说道:“这么早就梳洗完了,有事情也不在乎这一会吧,怎么不多睡一会?”
玲珑原本还板着脸,一见朱棣,脸颊不自觉的泛起微红,但态度还是冷冷的,指了指朱能的房间,“一大早上就……,让人怎么睡?”说着脸更红了。
朱棣不解,迈步走到朱能的窗前,听到屋内的喘息和呻吟声,立刻便明白了,朱棣过来人,对这种事觉得无所谓,隔着窗户故意大声说了句:“朱能的丫鬟伺候的不错,明天让王妃赏她点什么。”
朱棣的话惊动了里面的人,屋内的声音马上停了下来。过不多久,朱能红着脸推门出来,但朱棣已经不在他的窗外,而是到了姚光启的窗前,朱棣听了一下,没听到异样,失望的回身。
正巧姚光启的丫头洗砚端着早饭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见朱棣在此,赶忙跪下,低着头说道:“王爷,姚公子累了,昨晚回来就睡了。”
朱棣瞄了眼朱能,突然童心大发,调侃起洗砚来:“听到了,正呼呼大睡呢,昨晚你没进去伺候?”
一句话说的洗砚脸通红,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但王爷问了,又不能不答,只能勉强说了句:“我是哪个名牌上的,公子她不要我伺候。”
朱棣哈哈大笑,回身望了眼姚光启的屋子,笑着说道:“算了,他一向都不缺女人,估计在外面也没少风流,让他睡吧。正好我没吃早饭,这饭我吃了吧,等他醒了,你再给他弄。”
洗砚一听王爷要吃,忙不迭点头称是,赶紧站起身,环视了下四周,却找不到可以布菜的地方,苦着脸说道:“王爷,外面风大,奴婢给您端屋里吧?”
朱棣笑着说道:“不用,就放玲珑旁边就行,我跟她一处吃就好了。”
洗砚赶紧端着托盘来到玲珑面前,玲珑的丫头也上前帮着洗砚端菜摆盘,朱棣来到石桌前,笑着说道:“不错,荤素搭配,还算看得过去。”说着端起碗喝了口粥,然后夹了口清炒白玉兰,点头称赞:“给你们做饭的厨子是谁?比给我做的上心多了,这口味刚刚好,给我弄的那些饭,有时候真吃不下。”
这时候姚光启已经推门而出,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瞧着朱棣吃饭。朱棣放下碗摆了摆手:“我吃了你的饭,回头让他们给你再弄吧。”
姚光启笑着走了过来,见朱棣心情很好,心知朱棣已经想通了,便随手抄起一个羊奶蒸糕,顺手放进嘴里,笑着说道:“不用了,吃完我就走了,其他的事我已经跟朱能碰完了,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朱棣回头看了看朱能,笑着调侃道:“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不累的话,一会咱们就说说你们要怎么办?”
朱能大窘,红着脸低下了头,这时,朱能的丫鬟牡丹也从房内走了出来,她也听到了朱棣的调侃,不敢停留,对朱棣行了一礼后,快步来到朱能身旁,低声说道:“我给你取早饭去。”
姚光启也走到朱能旁边,拍了拍朱能的肩膀,挤了挤眼睛说道:“听听,还给你取饭去,你是谁呀,谁是你呀。”
朱能尴尬已极,但朱棣听了却哈哈大笑,玲珑低下头抿嘴而笑,小院中一片欢乐之声。
当天晚上,天刚一黑,姚光启便从燕王府离开了。
姚光启从王府中出来时是一身轻松的,因为朱棣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谋划,自己的心结解开了,下一步,就是先会一会这个开济了。
姚光启知道,作为刑部尚书,开济此时一定是非常难受的,手中三桩案子,两桩是针对秦王的,一桩是针对燕王的,两个藩王都是难惹的主,但案子又同时出来了。硬着头皮办下去吧,就等于事实上被牵扯进夺嫡党争里了,想摘也摘不清楚了,想洗也洗不干净,不办吧,又在那个关键位子上,职责在身,朝野都在盯着自己,办与不办,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姚光启自然不会明着出面,他需要有人给他打掩护。他是跟着温知新来见开济的,身份是燕王府的下人,看起来就是温知新的跟班。
开济一听说燕王府派人来见,先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燕王竟然会派人来衙门里见自己,但随即他释然的一笑,心中暗想,燕王果真是聪明人,手腕高明啊。
想明白了此中奥妙,开济赶忙整理了下官服,亲自迎了出来,就这样,刑部尚书开济,在刑部衙门前,与燕王府的长史温知新见了面。
开济一出来,便看到衙门外台阶下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位三十多岁,气定神闲,沉稳淡定,一看便知此人便是领头的。开济笑呵呵的走下台阶,等在衙门外的两名主事一见尚书大人亲自出迎,连忙一溜小跑来到开济面前,笑呵呵的要请安问好,开济一摆手示意不必,径直走向中间的人。
中间的人见一位身着二品官服的人走了出来,已经认定这就是刑部尚书,赶紧笑呵呵的向前迎了两步,开济一旁的刑部主事赶紧介绍:“大人,这位是燕王府长史温知新,温长史,这位便是我们刑部尚书开大人。”
温知新虽是王府的管家,但身上也还背着朝廷五品的职衔,所以按照规矩,面见上官还得行礼,温知新规规矩矩的一撩袍角,正要行礼,开济赶紧一把扶住,笑呵呵一团和气的说道:“温长史乃是受了王命前来,你若行礼,岂不等于开某受了燕王的礼?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也不必过分拘泥礼数,但说正事便好。”
开济的话,有折中会变通,既给了温知新和朱棣面子,也免了自己不必要的麻烦,站在温知新一旁的姚光启听了十分的佩服,果真不愧是官场老手,这份权变之能,就非一般人所能及。
温知新也是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听了开济这番话心里也暗暗佩服,他笑呵呵的说道:“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京中盛传,刑部现在查到了燕王勾连逆党的罪证,尤其是前阵子的一桩大案,案中所涉的证据,与我燕山护卫新装备的北平弩有关,燕王得知此事,深感不安,为了方便刑部各位大人查案,特意命在下送来一张北平弩,燕王还说,如果大人们认为有必要,他可以派几位熟练使用北平弩的军士前来刑部演示用法。”说着温知新手一挥,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托起手中的大匣子,双手呈给开济。
托着北平弩给开济的正是姚光启,他双手托着匣子,眼睛却始终在观察开济的神态,只见开济楞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伸手接匣子。姚光启见状,既不催促,也不收手,双方就僵持在原地。
开济确实愣住了,因为他的脑袋正在高速的运转,朱棣这是反将了自己一军吗?开济困惑了。因为按照常理,如果真的朱棣干的,他隐藏证据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送上门来让自己查实证据呢?所以,一般来说,敢主动派人上门协助查明证据,而且还大方的说可以派人来演示,这就等于明白的告诉所有人,人家燕王心底无鬼光明坦荡啊。
这真是一招妙手,朱棣等于在案件的结果出来之前,抢先澄清了自己,等于将他自己置于不败之地呀。
但是自己作为查案的人,却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自己收了这北平弩,如果真的查出沈楼一案中凶手真的持有北平弩,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温知新见开济愣神不接弩,便笑呵呵的提醒开济道:“大人!大人!这北平弩,您看我们是给您送进去?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