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
见圆圆突然匆匆撇下了自己,姜爻颇感意外,但饕餮倒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迅速聚集的苗人村民们,不知在想什么。
“能让他们戒备成这样,看来不是小事呢。”饕餮摇摇头,转身走向前方的客寨。“走吧,这情况恐怕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尽量别惹事。”
“真的没问题么……”姜爻迟疑了一瞬,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听从饕餮的意见,正当他从远处收回视线,打算转身离去之时,眼角却忽然瞥见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顿时定住了脚步。
嗯?
姜爻疑惑地眯起眼,再次将目光聚焦于村子中央的那些苗民。朦胧的残月高悬于天际,而就在这昼夜交替的微光中,他却忽然发现那些村民的样貌似乎起了某些异样的变化。
这、这是……!
姜爻微微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些村民的身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而与此同时,两片叶片似的尖耳从他们的双耳后窜生而出,伴随着逐渐成型的利爪与獠牙,姜爻惊恐地发现那些村民的眼睛竟然如兽类一般散发出荧荧绿光,仿佛一群在夜色中聚集的野狼,此情此景让姜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他们是……妖!?”
望着突然变身四耳妖魔的村民,姜爻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连忙转头看向饕餮,却见对方脸上一副好笑的表情。
“喂喂,你该不会才发现吧?之前看你那么淡定,我还以为你早知道了呢。”饕餮摇了摇头,说道。
“我……”姜爻语塞,仔细想想,那些村民和饕餮一副相熟的样子,又能操纵妖魔战斗,还得到过妖神府代理首领英招的调停,如果不是妖类的话倒反而不正常了。
“他们长右一族是驻守长右山的四耳猿妖,身手矫捷,并擅长驱使低级妖类协助战斗。他们平时伪装成苗人与生活在长右山里,一般只有战斗时才会恢复原貌。”饕餮望着远处的村民,开口解释道。“现在这种姿态,怕是要开打了。”
“可是昆仑部族不是已经撤退了吗?他们如今战斗的对象到底是……”
话说一半,一声震耳的巨响突然从村子边缘暴起,而在同一时间,聚集在村中的那些妖化村民瞬间行动了起来,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冲了过去!
“现在看来冲突还没蔓延到村里,以你现在这种状态还是少凑热闹为妙,进屋吧。”饕餮说着便推开客寨大门走了进去,而姜爻见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进了客寨,掩上了房门。
这是一间设施简单的屋子,处处透着古朴简陋的气息,但也还算干净。墙上的唯一装饰则是一副手绘地图挂画,看上去似乎是这片长右山地区的地图。
只见地图上的手绘线条简单曲折,似乎还融入了些艺术加工;地图中段的橄榄型山谷纵向陈列在视觉中央,而山谷两边的两条山脉则呈对称的弯刀型朝着两边微微向上延伸而出,结合着山谷中央镂空的月牙形湖区,使得整张地图看上去像一只硕大的牛头骨,令人过目难忘。
“仙霞岭……长右村……这里应该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吧?”姜爻望着地图中段的一块月牙形湖水标志,随后又发现在长右村东南侧数里发现了其他几个村庄的标志。
“从这些标志来看,长右山地区的村子除了这里的长右村之外,就只有东南部那些人类聚集的苗寨了,当初阿星与王乐前往收购药材的地方很可能就是那片区域。”姜爻说着,不无担忧地望了眼喧嚣渐起的窗外。“这里的纷争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不会波及到其他人类村子?”
“说不准。”饕餮瞥了眼屋外战斗轰鸣传来的方向,冷静地说道。“不过一旦纷争波及人类,恐怕灵御台方面不会坐视不理,而要是连灵御台都插手进来的话,整片长右山地区就别想继续安宁下去了。”
“所以他们才忌讳让灵御台知道这件事吗……?”姜爻回想起当初那名老者讳莫如深的表情,喃喃自语道。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已经要求我们别出门,那就先在这静观其变吧。”
饕餮将视线从窗外收回,随即无视着屋外的纷乱景象,大大咧咧地往床上一躺,开始了闭目养神;而姜爻则在犹豫再三后,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再次转头将视线投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地图挂画,却忽然发现长右村南侧的某块山地区域似乎有点不对劲。
代表山路的线条从月牙湖底部开始一路往南,蜿蜒地折入连绵的山脉,然而奇怪的是,线条并没有划远便中途戛然而止,只见线条前方理应是山区的地方竟然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有人特意将这块区域从地图上挖走了一般,显得格外突兀。
奇怪?是地图破了吗?
姜爻疑惑地上前了两步,抬头再次朝那片空白区域望去,却发现那片空白并非由于地图的破损,而是根本没有画上去;不仅如此,在那片空白的地方,似乎还用铅笔浅浅写了两个篆体汉字,若不是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禁……地……’?”
姜爻默念着那两个篆体字,不由微微一愣。
禁地?难怪没有在地图上画出来……从方位上看,好像离长右村不远?
姜爻回忆着当时两人入村的线路,转头望向窗外的那一汪月牙湖水,果然在湖的边缘发现了一条通往村外的山路,看方向貌似正是通往地图上标的那块“禁地”;而更为巧合的是,姜爻发现外面战斗的喧嚣声,似乎正是从禁地的方向传来的。
那么巧吗?难道这次的骚动和那“禁地”有什么关联?
姜爻思忖了片刻,但丝毫没有头绪。他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随后转身坐在窗边的木桌旁,顺手拿起桌上的茶具倒了杯清水,就这样一边靠在窗边,一边呆呆地注视着对面墙上的那张手绘地图,脑袋里不断回放着来到渭阳后发生的点点滴滴。
先是因为所谓“尸变案”闹得人心惶惶,随后接连发生命案,最后又因那只“妖蛊”而险些酿成古城浩劫……而这一切的源头,似乎均始于一个月前阿星在长右山地区遇到的那个人。此人非但给阿星植入了“妖蛊”并蛊惑他杀人,还为了防止阿星供出信息而在他身上埋下了“灭口诅咒”,此等借刀杀人最后灭口的手法,与当初青鸟的情况如出一辙,也正因为这点,才让姜爻对那个人的身份无比在意。
不过,虽说那个人的做事手法与之前控制青鸟并掌握着镇魂石的幕后黑手极其相似,但还是有一点疑惑在姜爻脑海中挥之不去——
那就是“动机”。
自从那次幽冥界的惊魂冒险之后,姜爻也有和饕餮私下里讨论过镇魂石的事,从青鸟供述的情况来看,那名幕后黑手似乎是利用青鸟来制造事端,以收集更多无辜亡魂来完善镇魂石的力量。所以不论是死亡游戏也好,员丘山事件也罢,包括后来的鬼门事件,无一不是以造成大范围的人员伤亡为目标。但这次阿星的事件却仅仅局限于针对两三人的“复仇”,对比之前的事件来看,“格局”未免也太过狭隘,不像是以获得大量亡魂为目的。而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毁灭渭阳古城,那么还不如直接派“妖蛊”去城里大闹,也不必搞得如此迂回。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当初控制阿星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对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爻沉思着,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纷繁的思绪让他本已胀痛的脑袋又疼了几分。沉浸在思索中的他甚至都没注意到,窗外的战斗喧嚣已从村外渐渐蔓延进了村内,距离姜爻与饕餮所在的客寨越来越近。
对了,说起来……当初阿星被灭口之前,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听他那时的语气,难不成……那个人是阿星原本就认识的人?
姜爻回想着阿星临死前的话语,心头的迷雾愈加浓烈,但正在此时,姜爻却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突然猛地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从心底间蹿升而起。
啪嗒……
陶制水杯从姜爻指尖滑落,翻倒在桌面之上,只见姜爻脸色苍白地捂着胸口,背对窗台靠在木椅上,身体微微颤抖着。
噗通……噗通……噗通……
逐渐剧烈的心跳声充斥在姜爻的耳边,某种似曾相识的难受感渐渐涌了上来,这令姜爻的神志不由恍惚了一瞬。
这种感觉是……?不,不可能,以我现在这种气脉尽断的状态,应该不可能会……
“唔额……”
姜爻抓着胸口,痛苦地弓下了身子,闭着眼大口喘着气。黑暗之中,他感觉自己的魂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跃动着,一股焦躁的感觉充斥着胸腔,让他整个人的意识都产生了些许游离。
来了……
某个许久未闻的声音在恍惚的意识中悄悄冒了出来。
什么……来了?
……但你……会有危险……
危……险??
姜爻猛地睁开眼睛,在那一瞬间,一股如冰芒般的危机感顿时刺入了他的心底,求生的本能让他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想要站起,但就在这时,他却猛地发现身边的窗台上,忽然映出了一道奇怪的影子。
只见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正凌空贴在窗边,幽幽对着屋内,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