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茂听到万历的话感到不可思议,眼前的这个贵公子还懂其他的琉璃器制造方法。 而且还把其他人支开,看样子是想告诉自己。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图谋吧?想想自己一无财,二无色,除了自己熟知琉璃器的制作工艺之外也没有什么可图的了……。
“朱三公子,不知道琉璃器还有哪些制法?在下愿闻其详……。”陈茂好奇的问道。
陈茂是世袭匠户,祖上随着永乐迁都,来到了京城。凭着对琉琉器烧制工艺的熟悉和好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丰富的经验,一直担任琉璃厂的大匠。陈茂也对祖传下来的手艺十分感兴趣,自己经常琢磨一些新方法新工艺,但都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成果。因此听到万历说有新方法,自然是兴趣浓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告诉你新方法之前,你得先答应我一些条件……。”万历认真的说道。
“什么条件?”陈茂心想果然是有所图谋。但对新方法的强烈渴求,又忍不住还是先听听条件再说。
“这里建好之后,你以后就在这里做工,专心按照我说的一些方法来试制各种琉璃器物,把试制成功的方法进行记录总结。家人和住处会帮你安置好。工钱先按每月十两,米每月一担,你可愿意?“
这分明是拿馅饼砸自己嘛,要是自己不愿意,那就是隔壁的二傻子。自己在琉璃坊当大匠,每年的工食银子也只就有十八两,米每月八斗。家人住到城里来,那不是更方便……。
陈茂想到这些,就赶紧回答到。“在下愿意,在下愿意……。”
“别急着答应,我的条件还没有说完。“万历接着说道:”你必须在这里做工十五年,十五年之后你想继续在这里,还是想离开,都由你自己……。”
“才十五年,就是一百五十年我也愿意呀,这么好的条件,我还嫌十五年少了呢。”陈茂心里暗道。
“我只要你做到一点,在没有我允许之前,你在这里做的一切都将要保密。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也不能说……。你能做到吗?”,万历最后问到。
“能做到,能做到,在下一定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按照朱三爷您说的行事。如有违背不得好死……。”陈茂心想,就是保密嘛,这有何难。
“好,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万历说道。
“家中父母早已过世,家有一妻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十岁,女儿七岁。”
“你从此以后改名叫陈茂云,你会有新的户籍身份,不再是匠籍。平时和家人住一起,也要告诉家人不要主动和以前认识的人联系。接下来你听李公公的,他会帮你安排好。”万历指了指小李子说道。
万历把前世重点军工项目中的一些保密手段用上了,现在这里产生的东西还没到时候流传出去,否则就会影响自己的全盘计划。
“真的可以脱匠籍?……在下千恩万谢朱三爷的大恩大德……”。陈茂边磕头边激动的说到。
万历连忙叫小李子把陈茂云扶起来,说道:“陈茂云,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人只跪天跪地跪父母。你也是凭本事吃饭的……”。
万历前世的工作,放在现在的大明,也就是一个大匠身份。可现在的工匠的地位……匠籍制度对工匠和他们的后代自由权利限制……。也难怪听说可以脱匠籍陈茂云会如此的激动。想到这些万历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后得想办法,从根子上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把陈茂云扶起来之后,万历就把知道的关于玻璃工艺品加工的一些方法,告诉了陈茂云。无非就是吹、拉、扭、剪、搓、焊……。目前陈茂云只掌握了和瓷器烧制方法差不多的琉璃器烧制方法。对万历所说的对熔化的琉璃液,用新工艺进行加工,是闻所未闻。一理通则百理通,一时间他感觉是打开了一扇窗子,仿佛看到了一片新的天空……。
万历看着已经发呆的陈茂云说道:“这几天,你没事就到街上去,看看有没有吹糖人的手艺人,仔细瞧瞧,学学他们的手艺。其实这琉璃器的新加工方法,工艺原理上和吹糖人也差不多,要想添置什么工具器械,你就和这位胡公公说……。”顺便万历把配套工具制作的差事交待给了小德子。
就在万历在工坊工地上忙活的时候,留守在乾清宫的小宦官,给他带来了地震急报、内阁上疏和两宫太后下懿旨的一系列消息。
听到消息,万历的心情那是百味杂陈无法形容。自己几天的努力终于达成了最好的目标,束缚在身上的枷锁被抽丝剥蚕一般的终于松开了一层。
“自由、我要自由、现在给了我一条缝,我要将这条缝打成一个洞……。”万历心里在呐喊着。
万历心情大好,看到天色将晚,就带着随行的人回宫了。快出万岁门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正在忙碌的工地,又看了看万岁山,禁不住想到:“在这里已经埋下了第一颗种子,希望能长成参天大树。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有人吊死在这山上的歪脖子树上……。”
“啪啦啦……“的声音传来,一套精美的官窑茶杯,连盖带托碟,被狠狠砸碎在了武清伯府上的地板上,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内阁这是要干什么?张居正这是要干什么?……这就是在逼宫……可怜的太后和皇上呀……。”
听到内阁上疏的内容和两宫太后懿旨的内容之后。武清伯李伟已经忍不住跳起脚来大骂开了,就连这套心爱的茶杯都被他砸得粉碎。
“武清伯,您消消气,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张阁老他们哪有逼宫的意思,是您想多了,您说的这话要是传出去那可…..。“
张居正是身兼内阁首辅和吏部尚书两职,说话的是张居正吏部的副手,吏部左侍郎张四维。万历的外公,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是山-西人,张四维也是山-西人。所以张四维以乡党老乡的名义经常来武清伯府走动拜访。今天正是他带来了这些消息。
“子维呀(张四维字子维),你是不知道呀。前几天老夫想着把自己生后的坟给修一修,估摸着要个五万两银子。可是工部给我核价,只奏报了两万两银子。还是太后和皇上有孝心,可怜我这个老头子的身后事,派人到内阁传口喻,要内阁从厚拟价。没想到这张居正竟然从那些故纸堆里翻来一段,说嘉靖爷的外公玉田伯蒋轮,奏请修坟,也只拨了两万两银子,这已是最厚的赏赐了,要太后和皇上不要破例……。“
“亏得太后和皇上这么信任张居正,把朝政放手给他打理,可是没想到这张居正是这样……就连皇上正月十五的时候,想在宫里设鳌山灯,放烟火,让我们这些人一起进宫乐一乐,就这也被张居正按什么祖制又给否了..….。“
张四维听到李伟的真实怨气是因为修坟的银子被砍了那么多。今天听到的事情,也是他借题发挥,发泄心里不满。于心里也是安稳了许多。
现在内阁只有张和吕两位辅臣,自己由于在张居正手下表现得还符合张居正的心意。张居正有意推他入阁。今天听到有内阁上的奏疏和太后的旨意,就借这个机会来武清伯府拜访,想从李伟口中探听一下宫里对自己入阁的意思。
可张四维心眼也多,在和李伟说内阁奏疏的时候,话里话外有些引导暗示,李太后移居慈宁宫和内阁上疏中有一句“皇帝已成年“的话有关,想顺手在李伟心里种上一根刺。可没想到李伟这么大反应,连逼宫这话都说出来了,要是传出去,那张居正还不把自己给吃了。
于是张四维继续劝解到:“伯爷,不要为银子的事烦恼,身为太后之父,修坟花多点银子也是应当的。这事嘛,也怨不得内阁,太仓的银子不充裕啊……太后和皇上也是难呀……。“
“咱们山-西出了慈圣太后,那是咱山-西的福份,您老人家的坟那也关系到咱山-西人的脸面。伯爷,您老就放心,国库里拨不出钱来,那还不准咱山-西人孝敬?差多少,四维自当帮伯爷去……。“
张四维家是山-西大商家,家里面有钱。银子对于他来说,从来不是问题。现在有这个机会,那还不赶紧趁抱紧李伟这只腿,也就是抱紧了太后和皇上的大腿……,而且只要把这事的风声放出去,那上杆子还会有很多人孝敬,自己根本花不了几个大子。
“呵呵呵,子维呀,还是咱乡里乡亲的贴心呀,这事呀就让子维操心了……。“
果然,听到有银子,李伟立马就心花怒放,什么太后移居慈宁宫的事情,早被他丢到九宵云外了……。
眼晴看着被自己摔碎的那套茶杯,心里一下又感觉不好了,那可是太后赏赐的一整套御用精品,现在被自己摔了茶杯,那这套瓷器就得要掉价了,那可也是银子呀…….。李伟的心在暗暗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
张四维看到李伟的情绪好转,于是接着说道:“武清伯,刚刚那逼宫什么的话,在外面可千万不能说,那会让太后和皇上为难的……。“
“放心、放心,要不是子维是自己人,我才不会说呢……过两天我就进宫见太后,你的事呀就放心吧……。“李伟笑着说道。
听李伟这么说,张四维心中大定。
“伯爷,听说眠翠楼从江南新来了一批……。今晚四维做东……。“
“哈哈哈,那今天老夫就去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