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这是吕行对着电话说的唯一一句话，他回来了。

“我回来了！”已经记不得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说了，也不知道最后一次会对谁说。话里的情感色彩是什么样的？颜色的深浅是什么程度？这些都跟面对的人，距离的远近有关吧。

“看你个鬼啊看！”吕行问候着正坐在电脑面前的吕也。

笔记本上的暂停键再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只不过这次换了操作者。

吕也没有说话，他看着吕行，不动声色。

“你等着老妈回来挨揍吧！”

“我怎么了？”一听到挨揍，吕也就更不自在了，他看着吕行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吕也展露出来的表情是十足的淡然，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的汹涌浪潮一层接着一层。

吕行呵呵一笑道：“别以为你什么都能瞒的住，一个半小时，你说你就去买了两个文具，都能回趟家再赶回来了！”

“我瞒什么了？”吕也表现出一脸的无辜，“我腿上有伤，慢点走不可以吗？”

“可以啊！”吕行斜视着吕也那条受伤的左腿，“我什么都信你好吧，待会儿你看看老妈信不信？”

吕也心里一颤，打死不能说，打死不服输，打死不妥协！

“你闪开！”吕行生气的将吕也从电脑前的凳子上拉开，“你影响我看视频了！”

站在一旁的吕也眼睛还是会跟吕行开着玩笑，眼神游离在屏幕上，一会儿正经，一会儿调皮。

“你还看？”吕行拿出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死到临头了你知不知道？”

“至于嘛？”吕也委屈着，“我就买个东西回来晚了，怎么就跟死扯上关系了呢？”

“你还跟我耍嘴皮子！”吕行直直地盯着吕也，“待会儿你喊救命，我可不帮你！”

吕也没有回答，他坠入吕行所说的那幅画面里，不忍直视着自己被母亲暴打的画面。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要说的话，要做的动作，要表露的神情……吕也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里模拟着，重复着上演，反复着

完善。可他却低估了母亲的威慑力，就在女人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准备全都成了泡沐，一触即破，多么可怜的存在感，多可怜的吕也。

母亲回到车库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转身关上了库门，本来就是间光线不足的屋子，这一下子就像来到了黄昏时刻，忧郁的氛围环绕着，忧愁的心颤抖着。

“我喊了那么多声你没听到嘛？”这是母亲恶狠狠地看着吕也说的第一句话。

吕也听到了，他听的很清楚，母亲就喊了两个字“吕也”，但他却不知母亲说的“那么多”到底有多少声。

他听见了，听的清清楚楚，一遍两遍、三遍四遍……越是想着，越觉得丢人现眼。

“没听见……”吕也的回答弱弱的，一点底气都没有。

“干什么去的？”

“买……尺子跟笔记本。”

“去哪里买的？”母亲的语气刚硬。

“东门……”

“行！”母亲一把抓住了吕也的袖口，“走，东门哪家店，我看看要不要花一个多小时？”

“干嘛呀！”吕也拖着母亲，“我走的慢，所以才拖久了！”

“骗，继续骗！”女人的手抓的越来越紧，生怕吕也会逃跑一样，“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顺着母亲的话，吕也朝着熟悉的那面钟看去，时间走的很慢，但慢慢积累起来就不会觉得短，一个半小时，原来自己在1101待着的时间也不算短。

“我没骗你，真的！”吕也的狡辩从来就没这么激烈过，“我就是去的东门。”

“走走走！”母亲使劲儿拉着，“跟我去问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吕也的双脚就像树根一样扎在土里，他不想动弹，但母亲可不是春上微风，单枪匹马的树再强壮也无法抵御龙卷风的侵袭。

“我不去，你自己去就行了。”吕也使着吃奶的劲儿抓着地面。

母亲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刚刚那扇被她关上的门又一次被接触到。

“干嘛呀！”吕也声音逐渐嘶哑着，“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不去！”

吕也心里有鬼，这是母亲跟吕行一致认为的，吕也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家里人，一定有。

母亲拉着，吕也拖着，双方僵持的场面吕行也不愿多看。小吕也不是母亲的对手，现在的他，身高不及母亲，体重更是不及，力气更是不要说了。

“你说不说？”库门打开的声音沙沙作哑。

“我说我说！”吕也实在抵御不了母亲的强烈进攻了，“我说还不行吗！”

他在想着理由来填充那段空白的时间，他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借口、理由、救命稻草，所有的可能将他的脑袋侵占侵蚀。

“我一开始想去南门那里买的，走到网球场那里时就想多走走，腿上有伤不是吗，所以就想多运动运动！”吕也尽力的圆满着自己的谎言。

“这么厉害是嘛？你走了一个多小时啊！”母亲的手看来是不会松开的，“带我走一遍来，我看看要不要花一个多小时回来！”

“我去钓鱼了！”这是吕也想到的唯一一个靠谱的理由。

“鱼呢？”母亲质问着，“钓的鱼呢？”

很显然，这个理由缺乏十足的物证！

“没钓到……”吕也解释的头头是道，“天气太冷了，等了好久都没鱼咬钩！”

“渔具拿出来我看看！”

吕也去小区池塘里钓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春夏季那会儿，回回周末，兄弟俩就会去池塘旁转悠，不需要太多的准备，一根鱼线、一把鱼钩、一撮面团就足矣愉悦一个周末，他们会把钓上来的金鱼丢在黑色垃圾袋里，然后偷偷摸摸的带回家去，母亲喜欢花鸟鱼虫，当然不会拒绝这些金鱼，五颜六色的金鱼里，红色的大尾巴占了半边天，白色跟粉色的却少的可怜。这些鱼本就是用来观赏的，小小的一间车库根本没办法安置这么多条小生命，所以老妈就将兄弟两人钓回来的金鱼分给了左邻右舍，甚至连楼上的房东也没有错过这场“分赃”。

渔具？吕也当然拿不出来鱼线什么的。

“渔具藏在池塘那边，吕行也知道！”吕也的底气一下回了上来，“不信你可以问他！”

确实，吕也没有说谎！在池塘旁边的那栋别墅旁，那簇冬青丛，吕行将所有的装备全都藏在了那里，而那个地方，吕也也是知道的。

“是的吗？吕行！”母亲将视线转向了一旁坐着的吕行。

“嗯……”吕行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他根本就不相信吕也的这个理由，他去池塘边找过哥哥，什么都没有，那吕也怎么可能去钓鱼。

“你哪来的鱼饵？”吕行想问个明白。

面对着吕行的问题，吕也表现得很是淡然：“我从家里带了些米饭，就今天中午吃的那个！”

“你放屁，我怎么没看到你带米饭出去！”吕行生气了，“睁眼说瞎话！”

感觉胜券在握的吕也深表无奈地笑道：“我要是让你看到了我还出的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