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鹫王的声音很轻，神色很平静。

这句话说得就像是因为所以那样简单，丝毫没有荒唐的感觉。

韩飞羽张了张嘴，心想又不是拿钱上街买根棒棒糖这么简单的事，你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好吗？

不灭这两个字虽说他从未听过，不过想来应该是近世之上的层次，那种层次，可不是想便能达到的。

如果说卯是第一个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排不到第二才对，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近世虽然不多可也绝对不少，连三圣和魔主都没能做到的事，韩飞羽不认为他能做到。

神会多少年都没出一个近世了？他韩飞羽有什么资格就能超越近世成就不灭呢？

不光是他，就连其他狮鹫也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何族长会对面前这个人类小子表现出这么强大的信心。

虽说他的天赋确实不弱，以这般年纪便踏入了明我二阶的层次足以称得上是惊世之才。

但古往今来的天才难道还少吗？除去死在战乱中的那些短命鬼，活下来的大部分都成为了衬托别人的绿叶，更有甚者还会成为衡量别人战斗力的一个‘值’，这小子的天赋尚且没能得到全部的印证，何德何能配得上您这般赞誉。

狮鹫王突然附耳到韩飞羽耳边，轻声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尊驾应该是祝炎大人吧？”

炼狱中的大人不少，但当得起狮鹫王这种明我九阶的巅峰强者的称谓的，只有三个人。

那便是三位圣人。

三位近世层次的圣人。

韩飞羽傻在原地。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最早的时候祝融每次出现都会称他为祝炎，遭到自己的严厉反对之后最近倒没问题提这两个字了。此刻重新听到，让他生出一股错愕的感觉。

难道自己真是那劳什子祝炎？

就像唐玄奘之于金蝉子，自己其实是一个转生者？

往生这种事，难道不是佛教那些苦大仇深的光头们臆想出来的东西吗？

看到韩飞羽的反应，狮鹫王也愣住了。

“你不知道？”

韩飞羽老老实实地点头。

狮鹫王挠了挠头发，皱眉道：“你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韩飞羽心说我对这个名字可熟悉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他的神色有些挣扎，说道：“是的。”

狮鹫王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

韩飞羽的挣扎自然瞒不过狮鹫王这种老油条的眼睛，他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在不停地打着算盘。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人类会在成人礼后完成觉醒，你的觉醒……有灵视吗？”

韩飞羽微怔，“什么灵视？”

狮鹫王解释道：“就是……你在觉醒的时候，眼前曾闪过什么片段吗？”

韩飞羽皱起眉，点了点头。

从他进入神会以来，觉醒无疑是他最难忘的记忆之一，有关觉醒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他的觉醒之夜，他看到过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直到现在也还困扰着他。

他总觉得他是一只没有喝下孟婆汤的孤魂野鬼，带着前世的记忆降临人间。就像被冰封一般，那些记忆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会随着自己的成长慢慢苏醒，由内而外地把他变成另一个人。

每每想到此处他便不敢继续向下，因为他不确定

那个人会怎么对待这个世界。

他的世界。

狮鹫王说道：“在灵视中，你看到过一个身穿红色盔甲，赤瞳红发，手持战枪的人吗？”

这不就是指的祝融？

韩飞羽想了想，摇了摇头。

他在灵视中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母亲本体的模样，比如仰天怒吼的祝融，以及……浑身冰凉的祝炎。

他总觉得这是某种暗示，没想到竟是记忆。

这种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天地总归是平衡的，生死有命。

如果自己真的是祝炎转世，那便破坏了这种平衡。

破坏平衡的人，从来都没什么好下场，就像《神话》中的易小川，守着一份希望孤独地活了两千年，最终希望碎了，自己也死了。

他不想做下一个易小川。

那太苦逼了。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掩饰有关于此的一切东西。

“没有，我就见到了一只长着龙头的狮子。”

长着龙头的狮子，那便是龙狮。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只龙狮，那便是混乱魔主。

狮鹫王神情古怪地看了韩飞羽一眼，心说没准这是下一只。

“然后呢？它有什么动作或者言语吗？”

韩飞羽皱着眉，“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这句话等于没说。

但也很可能是某种掩饰。

狮鹫王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小子年纪不大但是警惕心倒是挺强。

韩飞羽说道：“有什么问题吗？”

狮鹫王用眼神示意下属们将狮垆带走，然后又将韩飞羽领会寝宫之后才说道：“哪怕你不是祝炎转世，我也只能先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了。”

韩飞羽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就算我只是个备胎，但你既然要在我身上押注，多点信心多点理解成吗？何况，自己只有明我二阶，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手刃血主，从来没想过要成为最顶尖的人物守护这个世界，是你强加责任到我头上的！

狮鹫王没理会韩飞羽的想法，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疑虑，但我可以解决。”

他盯着某个方向，那个方向的烛台转动起来。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道暗门打开。

狮鹫王走入暗门之中，半晌才回来。

他拿着一个卷轴，卷轴上散发出一股极寒之意。

韩飞羽问道：“这是什么？”

即使在说起三圣之时狮鹫王的神色都没什么变化，此刻却露出一股虔诚的味道。

“这是通向圣灵遗迹的线索，极大可能包含了圣灵对后世的馈赠。”

韩飞羽一惊，看着卷轴说不出话。

半晌，他吸着凉气问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自己用？”

狮鹫王的目光有些失落，“狮鹫一族喜火，而这个卷轴指向的地方却是极北冰原。上面带着冰原最刺骨的寒意，我们一族保管了它数千年，其中诞生了无数天才，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它带有的寒意，就连我也只能借着大阵的保护才敢稍稍接触。”

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的心网，是至尊火吧？”

韩飞羽微愣，下意识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狮鹫王没回答他的问题

，只是将卷轴伸向他。

韩飞羽伸手握住。

没什么感觉。

他微微蹙眉。

狮鹫王脸上出现笑容，“好！果然不愧至尊之名！”

韩飞羽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狮鹫王微怔，“我也不知道。”

空气突然安静。

半晌，韩飞羽苦笑道：“哥，我们能靠谱点吗？”

狮鹫王也有些尴尬，解释道：“我们虽说保管了它很久，但终究未曾使用过它，自然不知道……不过直接打开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韩飞羽敏锐地察觉到狮鹫王语气中的些许难堪，谨慎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狮鹫王微愣，苦笑道：“我曾经借着护族大阵的力量试过强行打开它，卷轴还未完全铺展开，散发的寒气便冻结了大部分领地，我也受了不轻的伤。”

韩飞羽挑了挑眉。

这种情况你竟然也敢让我将它打开？

狮鹫王认真道：“之所以会发生这种情况完全是因为我们压制不住卷轴中的极寒之意，可你的至尊火不一样，在它面前任何寒意都形同虚设，再加上我族大阵的保护，我有信心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有信心？

有多少信心？

韩飞羽皱眉道：“十成？”

狮鹫王面色一僵。

韩飞羽试探道：“九成？”

狮鹫王皱了皱眉。

韩飞羽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道：“八成？”

狮鹫王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韩飞羽大怒，“五成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狮鹫王认真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要知道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没有危险的地方到处都是，但那些地方不能让你变得更强……你不能指望在你老婆的炕头上变成绝世强者。”

韩飞羽摸了摸鼻子，“话是这么说，但这安全保障也太低了些，命最重要，我有不能死的理由。”

狮鹫王说道：“那你有变强的理由吗？”

韩飞羽了然道：“当然，不然我为何会进入炼狱？”

虽说是被放逐，可终究还是他自己有一颗变强的心。

或者说复仇的心也行。

狮鹫王说道：“既然如此，我觉得你更有必要打开这个卷轴。”

韩飞羽不解道：“为什么？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他被流放了整整半年，按照他现在的进境，半年之后他有信心可以成为九阶主神。

不管是面对沙尔玛还是面对冰窖，九阶都有一战之力，除此之外，他还有承自父亲的武器库。

靠着那些武器，就算与血主一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狮鹫王的目光很澄澈，“你真的以为你还有很多时间吗？”

韩飞羽皱着眉，“你什么意思？”

狮鹫王说道：“卯出世，带着极其明显的目的连续抢走了沐月露和地火莲，如果她到达不灭，这个世界的存亡都会受到威胁，到那个时候，不管你变强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看着韩飞羽，“生死之在一念之间，你，如何选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