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月走后不久，布拉夫便也离开了寝室。

景月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没关系，他懂便行了。

秋雨是雨，雨水的雨，充满了萧瑟与枯寂。

秋雨是雨，风雨的雨，充满了阴谋和诡计。

这场隐藏在和颜悦色下的风雨不知道酝酿了多久，此刻随着浠沥沥的秋雨一同落到库利扎尔的土地上。

布拉夫撑着一把大黑伞，伞下的目光清冷而平静。哪怕是他，要想在这场秋雨中明哲保身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的心情很糟糕，仅次于当初面对源家胡搅蛮缠的指控之时。

他很想直接冲到那些所谓长老的家中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屠杀，可他现在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在摊牌之前，任何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这场秋雨历时不短，不少地方已经开始有了积水，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湖泊。

鞋子从湖泊上踏过，水花四溅。

溅起的水花落到了旁边的路人身上。

路人皱了皱眉，刚想出言呵斥便对上了布拉夫的目光，急忙住嘴快步离去。

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留。

死神的目光，向来不怎么好接。

布拉夫看了眼那人的背影，没有说话，依旧向着最初的目的地而去。

对于他的目的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

......

……

景月回到寝室，寝室里已经有很多人在坐着等她了。

珊莎，艾妮，唐柔，凯茜。

再加上她，库利扎尔近些日子风头最盛的女子队伍便全员到齐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

那四个女人呢？

景月看了看寝室内部的布置，略微有些头痛。

大家闺秀三从四德什么的肯定不会发生在库利扎尔学院，至少不会发生在此时此刻的这间寝室之中。

或者不应该说是寝室，应该说是狗窝。

狗窝也不一定能有这么乱。

凯茜看着她，同情说道：“我阻止过她们，可她们不听。”

景月轻叹一口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换做常人的话，也许会被景月此刻的神情和话语所动摇，从而产生些许愧疚的情绪，再迅速起身帮她把寝室整理成她离开之前的样子。

可在场的人都很少做家务。

唯一一个会这方面的凯茜，也只为埃德整理家务。

所以她们全都无动于衷。

景月再度叹了口气，“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凯茜说道：“只有一个星期了。”

景月皱眉问道：“那不还有一个星期吗？”

唐柔说道：“我们想一起进去。”

景月微愣。

艾妮补充道：“我知道这件事你说了不算，但是库利扎尔现在唯一能在布拉夫老师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只有你，也只有你才有可能说服他和校长同意将我们放入其中。”

景月迟疑道：“可是......进入的人数过多的话，很可能会发生危险。”

艾妮挑了挑眉，“有我在，何必担心危险这种东西？”

她的天赋是虚实。

只要在她能力范围之内的东西她都可以逆转乾坤。

炼狱之门虽然极其危险，但这只是因为空间的不稳定性。

空间不带有任何属性，因为空间本身就是一种属性。

这种情况下，艾妮完全有可能将死去的人复活。

理论上确实没错，可景月总觉得她漏了些什么。

唐柔在一旁接话道：“何况，我在图书馆仔细查过有关炼狱的资料，它其实并不限定人数，而是限定进入人数的实力总和。”

景月问道：“什么意思？”

唐柔解释道：“将炼狱之门的阈值设为十，将我的实力值设为一，将校长或者布拉夫老师的实力设为二。换算下来的话，炼狱之门可以通过十个我，却只能通过五个校长，这样解释你懂了吗？”

很简单的数学问题，景月当然能懂。

她皱了皱眉。

凯茜说道：“这个事情经过了老馆长的认可，足以证明我们的判断并没有错。”

景月看了她一眼，“你们花了这么多精力才发现的事情，我当然不敢说它错了。”

唐柔问道：“那你还在迟疑什么？”

景月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就是你的假设，万一炼狱之门的阈值为五呢？万一更小呢？这些东西都是未知数，你的猜想也许是正确的，但你的理论是没有实验做依凭的。”

没有实验基础的理论都是空话。

诺贝尔奖的获得者，只有极少部分没有实验的依据。

这个世界，终究更看重实际的东西。

唐柔说道：“九阶。”

景月微愣。

唐柔补充道：“借着赤瞳的帮助，我稍微计算了下以往出事时那些人加起来的灵力总和，发现那个临界值恰好是九阶的门槛值，也就是说，只要进入的人加起来的灵力不超过九阶，那么我们便不会出事。”

她看着景月，认真说道：“现在，我，凯茜和珊莎都是七阶初级的层次，你和艾妮则是六阶中级，就算把我们的灵力总和乘以二，那也达不到九阶的程度，再加上艾妮的保护，我们的行动几乎不可能出现什么危险。”

景月还想说什么。

朱雀打断她，轻声道：“这段时间我们都是一起行动，彼此知根知底，能聚在一起还是别分散的好。”

......

……

布拉夫推开英魂殿的大门。

一如既往的幽暗。

一个人也没有。

他抬起手掌。

光球瞬间照亮了整座殿堂。

空旷的大殿中响起了他沉稳的脚步声。

他径直走到玄武家族的座位上坐下，熄灭了光暗炮，用双手拖住下巴，开始闭目养神。

他很少等待什么人，因为他不喜欢这种枯燥的感觉。

半小时后，有个人从地底升了上来，鼠头鼠脑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布拉夫问道：“我要的东西呢？”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将它放在了布拉夫的面前。

“价格我会通过邮箱发给你，你看完之后可以转到我在马尔科夫的私人银行里，那里安全，就算那些人动用赤瞳的力量，也查不到户主其实是我。”

布拉夫点了点头，将信封放入上衣的内包，“还有呢？”

那人沉默了会儿，说道：“你确定你真的要用？”

布拉夫轻声道：“这些年虽说一直由布里茨家族代掌皓水，可它终究还是切特家族的东西，用不用自然是我说了算。你，管不着。”

皓水是一只笔。

世间最强的笔。

它是切特家族的传世圣物。

也是每位切特家族族长从小到大的记忆。

布里茨说道：“你知道我没这个意思。”

布拉夫问道：“那你几个意思？”

布里茨苦笑道：“毕竟是百器榜上高居第四的东西，单论其控场能力更是冠绝百器榜。再加上你绝对零度的天赋，我想我有足够的理由担心。”

最强控场兵器加上最强控场天赋，只要脑子没坏，便不可能不担心。

布拉夫说道：“我不会动长老会上的人。”

布里茨松了口气。

布拉夫紧接着说道：“前提是他们不激怒我。”

布里茨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你那个学生身上的疑点太多，如果那些疑点被证实了，神会就算不和血主开战也要和魔主决裂，更何况你？”

布拉夫没有开口。

布里茨苦心劝道：“趁着还没人知道这件事，早点收手吧！”

布拉夫说道：“如果我收手的话，景月这孩子只怕真会被那些家伙逼反。”

布里茨微愣。

布拉夫轻声道：“既然是我的学生，那么她在库利扎尔的一切都应该由我负责。如果长老会的判断不假，以后我自会清理门户；可如果他们判断失误，我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冤枉我的学生。”

布里茨叹了口气，心想如果长老会那些家伙的猜测是真实的话，以你的实力怕不是你那位好学生的对手。

可这不影响布拉夫对皓水的绝对主导权。

他不情不愿地从腰间取出皓水。

待到布拉夫将那支笔接过去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对了，你得多打一万美金给我。”

布拉夫皱眉道：“为什么？”

布里茨指着自己潮湿的裤脚，愤怒道：“你竟然弄脏了我刚买的新衣服，难道不该给点补偿吗？”

布拉夫无奈道：“我说你好歹也是一部之长，老这么斤斤计较有意思吗？”

布里茨大怒：“我这可不是斤斤计较，而是勤俭持家！你这家伙从小尊崇富贵，想来不会知道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人生疾苦。”

布拉夫心想你这家伙真是无耻得紧，可好歹现在还有求于人，他也只能尽可能地用不那么嫌弃的语气说道：“对了，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布里茨说道：“你说。”

布拉夫问道：“长老会那些家伙密谋什么时候召开会议。”

布里茨微怔，“就这？”

布拉夫无奈道：“不然？”

布里茨叹了口气，“信封里有。”

布拉夫嗯了一声。

二声。

布里茨被这怪异的腔调搞得很是愤怒，狠狠说道：“你花这么大价钱从我这儿买东西，没点赠品怎么行？”

布拉夫心想以你雁过拔毛的个性来说，没有趁此机会敲诈一笔就是好的了，竟然还敢用这般大义凛然的语气质问自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