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的打算不无道理,买一所宅院,住着踏实省心,容氏准备长久在蓉城做生意,也比长久住旅馆合适。
南城这几年生意不景气,导致很多商人流失,不少好宅子都空了出来,还是低价出售,唐风在蓉城多待了几天,对这里比宋泠月熟悉,找了个靠谱的人牙子,当天就选中了一处宅子。
是个老式的旧宅,还是青砖的墙,古朴素雅却并不残破,这宅子一来胜在地方宽敞,两进的房屋,前头有花园子,后头还有个小戏台,娱乐赏景色都不耽误。
二来,房屋里的设备都是新式的,也是新装的,搬进来就可以住,不需要再花费钱财装饰,省钱又省功夫。
三来,这宅子里外都收拾的格外干净,据人牙子说,这宅子是前朝一位举人留下的,文人最是讲究,他的后人也是文人墨客,宅子的环境自然差不了。
最重要的,这家主人不缺钱,为人也十分坦荡,价格好商量,宋泠月和他们面谈了一下,当天商定了价格,不到一千块就买了下来,还是当面交了文书,只等去地政局签个印章,这宅子就真正成为宋泠月的了。
宋泠月在蓉城已经待了不少时日,机器设备尚需时日才能运到,她不能继续耽误,必须回京都,几个人商量了一下,路先生和小顺留下,童先生跟着宋泠月回去,唐风答应要帮宋泠月,自然也要跟着回京都。
三天后的下午,三个人到了京都的火车站,容府的车子早已过来接,三个人坐上车回了容府。
容太太一天前就知道宋泠月要回来,听闻她还带了一个得力的助手回来,提前一天就开始准备,在容府摆了丰盛的晚宴。
车子才到门口,宋泠月就看到容太太带着家人正在大门口迎接,容太太穿一件黑丝绒带橘色宽边的立领复古长袖旗袍,手工大盘花扣,合身的剪裁,精致的做工,古典优雅又富有年华韵味。
宋泠月下了车,小跑着扑过去,抱住了容太太,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干妈,我终于回到家了,真的好想你啊!”
容太太笑着拍拍她的后背,“都多大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娇,不怕人家看笑话。” 嘴里这样说,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唐风走到她身后,微笑着对容太太点点头,又轻咳了一声,低声道:“行了啊!当老板的,总要有个老板的样子。”
宋泠月不情不愿的直起了身,指了指唐风,对容太太介绍道:“干妈,这位是唐风,也是我请来的帮手,以后有他在,容家必定如虎添翼。”
又转头对唐风道:“这位就是我干妈,也是京都传奇女商人。”
唐风在宋泠月面前凶,在容太太面前,却是那个温文儒雅的唐家大少爷作风,对容太太拱了拱手,“容太太好,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唐风十分佩服。”
容太太并不知道唐风就是当初挟持宋泠月的人,她只瞧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气质文雅,态度又谦和有礼,高挑的身材,穿着一件翻领的男士风衣,仪表不凡,顿时生出几分好感来。
“唐先生过誉了,你能来帮助小月,这是容氏的荣幸,我已经备好了饭菜,为你们接风,还请唐先生不要嫌弃家里饭菜简薄,屋里请吧!”容太太客气道。
唐风礼貌致谢,做了个请的手势,“多谢容太太盛情,您请!”
容太太点点头,招手带着童先生先进了屋子,宋泠月和唐风跟在后头。
唐风打量着容府内外,凑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你这房子建的不错,依照你的能力,我觉得并不需要我的帮助,你让我来,不会只是出于想帮助我吧?”
宋泠月停下脚步,一脸奇怪的看向他,“你有需要我帮助的吗?我需要你帮忙,是因为我的确力不从心,你不会这个时候又反悔吧?”
唐风咂了咂嘴,“不好说,我再看看!”说罢,迈开大步进了屋子。
宋泠月跟在后头,眉头皱成了川,心里开始不安,蓉城的厂子还没开始投入生产,她已经无暇分身,正需要帮助,他该不会临时又要退缩吧?急忙追了上去,必须得到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晚宴在平和的气氛中结束,童先生饭后告辞,司机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宋泠月让人收拾了二楼的客房,让唐风暂时住下,容太太回房以后,宋泠月带着唐风参观过客房,又带着他去了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已经堆积了好几天的文件和合同,宋泠月扫了一眼,顿时觉得头大,看来今夜是没办法早睡了,让管家送两杯咖啡到书房,准备着手处理文件。
唐风走到桌前,信手拿起一份合同,粗粗扫了一眼,眉头皱起来,指着其中一处条款,问宋泠月,“以往也都是这样的条款?”
宋泠月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点了点头,“是,一直以来,容氏和外头签订单,用的都是这样的合同。”
唐风又问,“那你的货款是不是总有一部分收不回来?”
宋泠月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进货商总是以货物没有及时售出,款项无法及时回帐为由,压一批款子。”
唐风挑挑眉,果然如他所料,不管生意经怎么念,时局怎么变,这帮经商的总有办法钻缝子,占别人的便宜,宋泠月和容太太再怎么争强好胜,毕竟是女流之辈,有些手段她们想不到,也争不过那些生意场的老油条。
唐风走到书桌后的椅子旁,对宋泠月侧了侧头,示意她让开地方,宋泠月急忙腿到一侧,看他要帮她处理文件的架势,急忙殷勤的摆上了纸笔。
唐风坐到椅子上,拿着笔在一旁的白纸上写起字来,边写边道:“这个条款可以保留下来,但我们为了止损,必须在后头增加一条对方违约后的补救条款,否则对方一旦耍赖,不支付这一笔货款,我们将没有办法要回来。”
“好,那就麻烦你帮我重新拟一条,我对合同条文,实在能力有限。”宋泠月无奈道,一手扶在桌沿上,低头看他写字。
唐风的笔迹刚劲有力,字体潇洒遒劲,如行云流水,很有大书法家的风范,宋泠月看他洋洋洒洒写了半张纸,看着赏心悦目。
唐风写完放下了笔,把纸递给了宋泠月,“就加这一条,你斟酌一下。”
宋泠月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补救条款,大意是,对方如若压货款,需要以同等份额财产作抵押,一旦款项无法支付,容氏将有权将抵押财产收为己有,以抵偿货款。
“让对方抵押财产,岂不是像放黑账的高利贷一样,这条款会不会过于霸道?另一方面,我们订下这个条款,会不会导致一部分货商退缩,不再进我们的货物?”
唐风向后靠坐在椅子上,笑着摇摇头,“并不霸道,等你向那些人收他们赖掉的账款时,就知道他们的嘴脸了,一定比这个还要可恶。至于你的担忧,并不足为虑,容氏的布厂可是独一家,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更何况,我们并不过分,试想一下,真正想长久合作做生意的,只要他诚信和我们合作,我们这个条款对他形成不了任何威胁,而那些想坑你的货款,趁机捞一笔的货商,他不来,才是对我们有利的。”
宋泠月细细琢磨了他的话,的确是有道理,这半年来,已经有好几个货商拖欠了货款,还都是小本经营的货商,布匹卖出去,赚了钱也不想着及时付款,反而想着经营其他生意,以此断掉和容氏的生意往来。
容氏让账房的人去催债,每每空手而回,还少不得要听些难听的话,这样的货商不来容氏进货,的确是容氏之幸。
“你说的有道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我明天就让他们把合同条文都改了。”宋泠月有些兴奋的道,又弹了弹手上的纸张,“不,我现在就先拟定一份,明天让他们拿去统一印刷,这样直接就可以用了。”
唐风无奈的把她手里的纸张拿过来,闷声说道:“我来吧!你的字体太秀气,看着都没有气势,我写一份,你再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再拿去印刷。”
宋泠月听他这语气,俨然是要帮她的意思,心里已经欢呼雀跃起来,面上却不敢表露,生怕他又临时变卦,只好强装着镇定,给他准备干净的纸笔,还把咖啡给他端到手边。
“唐风,不,唐老板,喝一杯咖啡提提神,我不打扰你,我去厨房,让他们准备些宵夜,你忙完了肯定要饿的。”宋泠月殷勤到不知如何是好。
唐风并未注意她的称呼,已经认真看起合同来,头也不抬的说道:“不习惯喝咖啡,如果可以,你让他们帮我换一杯茶。”
这个时候的他,早已没有了一丝一毫土匪大当家的匪气,专注认真,斯文儒雅,又博学多才,让宋泠月刮目相看,钦佩不已,给他当小丫鬟使唤都毫不介意,应了一声,生怕打扰他,蹑手蹑脚的出了书房。
给他换了一杯茶,又吩咐厨房做些清淡暖胃的汤和面点,宋泠月就准备回书房,万一他需要做什么,她也可以帮忙。
才走到二楼,管家就在底下叫了她一声,“小姐,有您的电话,是一位叫白牡丹的姑娘打过来的,听声音,她似乎哭过,说找您有急事。”宋泠月少有的在家穿起了女装,管家对她的称呼也变了。
宋泠月有些诧异,低头看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白牡丹这个时候找她做什么?她又怎么会有容府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