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唐风心事重重的出了电话房,宋泠月正在外头等的心急,见他出来,急忙迎上去。
“唐风,怎么样了?他们还是执意要检查吗?钟部长怎么说?”
唐风拉扯着她走远了一些,看四下无人,沉声说道:“这次比较棘手,不太好办,看来我无论如何要去趟总统府了,结果不好预测,但是没有退路。”
宋泠月不安的攥住了他的衣袖,“是我上次在总统府没有把话说好吗?得罪了他,可是,他不至于这样小气吧?”
唐风笑笑,“不是你的错,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我们,树大招风,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总统最起码还会公事公办,要是换了别人,我们怕是连商量的功夫都没有。”
宋泠月霎时间想起了魏司令,大冬天里,戴着帽子,后脑都出了冷汗,看来他的目的和总统是一样的,幸而来的不是他的人,否则今天怕是难收场,但是眼下,一样难收场。
“那我们要怎么办?”没来由的,她开始紧张。
唐风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办公室应付稽查部的,只听身后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工厂大门一开,一辆黑色的小汽车缓缓驶进来,看车牌子,是个陌生的车辆,唐风和宋泠月面面相觑,不会又有新的麻烦吧?
车子在两人不远的前方停下,后车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秀气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瘦高的个子,面容白皙,五官俊美的不像话,看到发呆的两人,展开一丝笑容。
“这两位就是容氏的少东家吧?我是白秀林,总理得知稽查部的人要核查工厂,担心给容氏带来不便,所以让我来看看。”
说着话,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盖着大红章的文件,递到了唐风跟前,宋泠月以为又是不好的文件,皱着眉头想要过去看,唐风侧身挡在她跟前,一手背到身后,推了她一把,示意她离开。
宋泠月不明就里,但是直觉告诉她,离开是对的,压低帽檐,对白秀林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开去。
白秀林没看清她的样子,探头扫了一眼,笑笑问道:“这位不是容少爷吗?”
唐风文件拿到手里去看,头也不抬的道:“外交总长为什么以为她是容少呢?不过是个客商,带了货就走,白总长不必理会。”
待看清手上的文件,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这是一纸对他有利的文件,有了这个,就有了免检通行证,但是,为什么会来的这么及时?
“白总长,总理让您来传文件,的确很意外,稽查部工作前,都需要去总理府报备吗?又是秘书处又是总理府,稽查部可是够忙的,嗯?”
白秀林并不在意他话里的揶揄,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容,“唐少,还是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份文件,你需要的,不是吗?”
唐风咬了咬牙,气愤,却无可奈何,文件递回到白秀林手里,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总长,请吧!他们在办公室,劳烦您亲自过去了。”
白秀林点点头,“一起吧!”
十几分钟后,稽查部的人灰溜溜离开了工厂,白秀林依旧坐在办公室,淡定的喝茶。
唐风送走人回来,隔着玻璃窗看了里面的人一眼,满目惆怅,前有虎后有狼,不硬着头皮上都不行。
走进办公室,白秀林放下茶杯站起了身,唐风忍不住打量他一眼,这个白总长,一眼看去,文静秀气的不像话,这样的人当上外交总长,即便有满腹的才华,怕也是个背黑锅的,真不知道他为的什么。
白秀林察觉他的目光,竟然脸红了一下,越发像个文静的女孩子,扭过头去,装作欣赏墙上挂的书画,淡淡说道:“唐少,事情办妥了,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
唐风看出他的不自在,唇角扬了扬,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笑道:“白总长,你想要什么?”
白秀林一愣,侧过头,复杂的目光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也是有所求的?”
唐风端起一杯茶水,对他举了举杯,“我是个直性子,感激白总长的帮助是一回事,你的目的,是另一回事,既然来都来了,不防说说,我也想听听总理的高见。”
白秀林抿了抿唇,讪讪的坐下身,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来,这个人说话太直接,一下子打乱了他的计划,但他毕竟是外交总长,临时应变的能力自然是不差的,略一思忖,便有了说词。
“唐少,那我索性也开门见山,总理的意思,就是想为容氏解围,这么大的产业,还是有必要扶持一下的。”
唐风锐利的目光盯了他一眼,很快又闪开,后背倚倒在沙发上,似乎松了一口气。
“好吧!无论如何,今天的事情,还是要感谢白总长,自然,也要感谢总理。”
白秀林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那我们就算是朋友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唐风明显一愣,一番周折,就为了跟他交个朋友?他怎么不太敢相信呢?要么是总理太闲,要么是他这个白总长太闲,或者,他的所求,不在此。
任凭唐风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白秀林打的什么主意,钻牛角尖不是他的风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一贯是不惧的,既如此,且等等看,是狐狸就会露出尾巴,他不是猎人,可是对付一只狐狸,未必没把握。
“承蒙白总长看得起,自然是朋友,如果白总长有时间,我们可以小酌一杯,不负相识。”
白秀林叹了一口气,略带遗憾的道:“今天怕是不行,虽然我很想,可是骤然回国,外交部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胶州湾的事情,怕是国内还会掀起一阵狂风暴雨,我得去应付,尽管我能力有限,但是,我有责任。”
唐风对这次外交事件略有耳闻,本以为这个看似软弱的外交总长,白家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会逃避责任,万没想到,他也是个不肯妥协的,不由对他另眼相看。
“白总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滴水石穿尚需时日,何必把所有责任推在自己身上,不要太为难了自己。”
白秀林有一瞬间的恍惚,仿若遇到了知己,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脸上展开一丝淡然的笑,说道:“唐风,你的话,我记得了。”
他骤然改了称呼,唐风还有些错愕,旋即反应过来,温和笑道:“白总长,你我共勉!”
夏公馆,夏夜清坐在夏老太爷的下首,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为难。
夏老太爷坐在太师椅上,手上握着鎏金福禄纹的手炉,半眯着眼睛,清了清嗓子,说道:“夜清,我的意思,这个容少爷再不被重视,也是容氏曾经的少东家,容氏没有声明,他就还有存在的必要。
“锦上添花未必有人记得,可是雪中送炭,一定会被人铭记和感恩的,所以,你要做那个雪中送炭的人,大家族都有纷争,你帮了他,他会感恩的。”
夏夜清迟疑着道:“祖父,我们夏家不缺钱,也不缺产业,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揣测,就要动用这样的心力吗?”
夏老爷子倏的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不缺,不代表就可以拱手让人,瞧不上,也不能与之为敌。不确定的揣测,你那算什么话?”
夏夜清着实有些反感,老爷子不清楚,他却清楚的很,容少和宋泠月和月亮就是一个人,宋泠月如今对他多有抵触,如果再加上这一层居心,他们之间,怕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爷子向来一意孤行,也是固执到底的人,他坚持着自己的信念,一直用家里所有人的未来做赌注,夏夜清又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是断然不肯服从,可是违背孝道,他更加不愿意,一时间陷入了两难。
夏老爷子看他不言语,以为他又犯了驴脾气,这个长孙,处处优秀,就是这炮仗性子不好掌控,稍不留神就把人炸的人仰马翻,如今又是海关总长,他表面用祖父的身份压制,实际上,总要处处维护夏夜清的面子。
“好吧!你公务繁忙,这件事你先停一停,我再想办法!”夏老爷子居然先服了软,还小心翼翼的看了夏夜清一眼。
夏夜清再桀骜不驯,也不是个混账,老爷子的妥协他听得明白,点了点头,顺从的道:“记下了,祖父放心,就算我不去,也会派人盯着,除非跟我们一条船,否则,我吃不到的,也不能让别人吃到。”
夏老爷子也知道为难了他,装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挥了挥手,“行了,我有些累,你且回去吧!”夏夜清应声离去。
夏夜清离去不久,夏老爷子就把管家召到了跟前,吩咐道:“你去西院把二老爷和夜槿叫过来,我有事情吩咐他们去办。”
不多时,夏二老爷带着夏夜槿匆匆赶来,夏二老爷走上前,疑惑的问道:“父亲,您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夏老爷子的倦意一扫而光,目中露出一丝精光,对两人低声嘱咐道:“你们去打听一下那个容少爷的背景,想办法,拉拢他。”
“啊?这,可行吗?”
夏老爷子抱了抱手炉,哼声道:“小小后生,料他不敢不给面子,放心大胆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