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从金华楼出来,吩咐司机赶去了金凯门,时间卡的刚刚好,正遇上宋泠月从里头出来,上了车,一起往容府赶去。
车子才走,金凯门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男人,夏夜清高昂的身子立在门口,目光注视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张副官站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开口道:“总长,看来当初让唐风去帮宋小姐,是个错误的决定。”
夏夜清低头点燃一颗烟,嘬了一口,一说话,鼻息里喷出薄薄的烟雾,“不算是错误,唐风的实力不容小觑,至于你担心的,我不担心,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跑不了的。”
“嗯!”张副官应了一声,又问道:“那咱们回公馆?回去太晚,太太怕是又要闹。”
夏夜清猛嘬了一口烟,扔了烟头,鞋尖儿捻了捻,大步走向了车子,嘴里说着,“回公馆,宋府空荡荡的,一个人住也没意思。”径自上了车子。
回到公馆东院,一进屋门,还没看到慕雪,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儿,夏夜清皱起了眉头,张副官看他脸色不好,急忙把春桃叫了过来。
“春桃,太太呢?总长不是吩咐,不许给太太酒的吗?你怎么看的家?”
春桃眼泛泪花,委屈的道:“太太在二楼,她自己撬开了酒柜,拿着酒瓶子喝,谁也拦不住。”
夏夜清扫了她一眼,脸上还有抓痕,看来慕雪对她发了脾气,也不想再苛责,吩咐她去厨房做一碗醒酒汤,又支走张副官,急匆匆的去了二楼。
卧室里,慕雪头上包着丝巾,喝得大醉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半瓶子酒,地上还有一个威士忌的空酒瓶,这样的烈酒下肚,不醉才怪。
“哎!”夏夜清叹了口气,走过去打横抱起了她,酒瓶子从慕雪手中滑落,发出“咚”的一声响,慕雪在他怀里惊醒了。
“清哥?你回来了?”
夏夜清点点头,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嗯,办事晚了些,我抱你去床上睡,以后可不许喝酒了。”
慕雪摇了摇头,挣扎着下了地,蹲坐在床边,一脸哀怨的神色,“清哥,我不睡,我一点儿都不困,我也没醉,你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
夏夜清只以为是老太太训斥她剪掉了头发,让她难看了,所以才耍脾气,就劝道:“老太太只是心疼你不爱惜自己,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若是不高兴,明天一早我就说你身子不适,这些日子就不要去请安了。”
“不,不是这样的!”慕雪痛苦地摇了摇头,头低了下去,“我知道你去看她了,那个金凯门的头牌,她比我好,你喜欢她,也是应该的。”
夏夜清心里一沉,叹息一声,挨着她坐在了地上,低声道:“你听谁说的?外头的传言,你不必在意。”
慕雪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他,“清哥,你不必再隐瞒,其实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之所以娶我,不过是因为家族联姻,你拒绝不了,否则的话,你是不会娶我的。”
夏夜清曲起一条腿,手肘支在膝盖上,伸手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你想多了,既然娶了你,我自然好好待你,你是夏太太,也没人会不尊重你,至于我母亲,我知道你不喜欢跟她接触,怪我,没有处理好。”
“不是这样的!”慕雪情绪激动起来,忍不住咆哮了一嗓子,“你为什么要撒谎?跟大太太和老太太都没有关系,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夏夜清眸子变得清冷起来,“雪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如果你觉得我待你不好,你想要自由,我可以成全你!金钱、地位,我也都会给你,保证你下半辈子安稳无虞。”
“如果你想继续在我身边,我也会好好待你,我向你保证,你依旧是夏太太,不会有人威胁到你的地位的。”
慕雪从地上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盯着夏夜清,因醉酒,眸子泛起了红血丝,短发从丝巾里飘落出来,带着几分凄婉的神色,“那她呢?她就愿意这样跟着你?还是你要把她娶回来,纳姨太太?”
夏夜清心烦意乱起来,他不知道慕雪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但她这样咄咄逼人,显然是确信了,敷衍,肯定是说不过去。
咬了咬牙,狠心说道:“不会有姨太太,她不会当姨太太。”
慕雪一颗心坠坠的沉下去,这就是承认了,如果他只是风花雪月,那么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但眼下,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动了真心,她没有办法把一个人的心掏出来,更没有信心把他心里的人挤出去,她绝望了。
“啊!”慕雪惨呼一声,趁夏夜清不备,闪身冲到衣柜旁,速度极快的抽出屉下的剪刀,照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的割了下去。
“雪儿!”夏夜清惊得瞳孔都变大了,从地上爬起来,猛扑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锋利的剪刀划破慕雪的手腕,鲜血霎时间涌出来,一片猩红,触目惊心。
“哐当”一声,剪刀掉在地上,慕雪回过头,哀怨凄婉的泪光看着他,“清哥,如果得不到你的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也罢!”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雪儿,雪儿!”夏夜清扑过去抱住她,疯一样的冲外头喊,“来人,叫医生,快叫医生!”
这个夜,注定无眠,注定躁动不安!
五月中,天气已经闷热起来,宋泠月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闷得出了一额头的汗,摸出帕子擦了擦,继续翻看账本。
这个月的账目只进不出,资金已经压了一大笔,要么是新商家进购,没有能力及时交货款,押了支票,要么就是老商户资金周转不开,也押了支票或本票。
幸好还有支票和本票,童先生和路先生已经带着即将要到期的去了银行兑换,否则的话,照这个样子下去,下个月就要贴钱进购原材料了。
看了半天,脖子和眼睛有些酸痛,宋泠月放下笔,阖上账本,望着窗外树木的绿叶发呆,再有一年,这树木的枝叶就可以延伸到窗子上头,可以遮住一部分日头,夏日里就可以凉爽许多。
外头人影一晃,是去银行的路先生和童先生回来了,宋泠月揉着脖子站起了身,目视着两人进了门,却见两人手里的提包依旧是扁的,不禁有些诧异。
“路先生,童先生,你们取的款子呢?”
“哎呀!少爷,可别提了!”路先生一头汗水,把提包往桌上一扔,大喇喇的坐在了椅子上,累的“呼哧呼哧”喘粗气,不停的用手扇着风,童先生紧挨着他坐下。
宋泠月急忙倒了两杯凉开水给他们,两人接到手里,不住地道谢。
童先生喝了一口水,脸色缓和了些,伸手从提包里把支票簿掏出来,递给了宋泠月,“少爷,这下可不好了,银行说,这些是空头支票,那几张本票,居然也被挂失了,根本就提不出钱。”
“什么?提不出钱?空头支票?”宋泠月一连串的质问,显然,这情况出乎她的意料。
路先生坐直身子,一手扇着风,嘴里叫苦不迭的道:“少爷,您是不知道,上上个月开始,这些人买金子都买疯了,手里头的资金恨不得都用来买金子,哪里还有资金啊!我今天向银行一打听,您猜怎么着?”
宋泠月瞪大了眼睛,“银行怎么说?”
路先生叹了一口气,“银行说,这些人的资金账户,怕是要等到实物黄金兑换以后才能填补回来,这今天怕是不行。”
宋泠月眉头皱成了川,且不说银行账户里何时能有资金,单眼下来说,这些空头支票明摆着是无法兑现的,明天日期就过了,即便有了资金,也是无法兑换,还有被挂失的那些本票,已经是废纸一张,千算万算,居然还是算不过这些人。
最可恨的是,手里还压着一堆这些即将作废的纸,不用问,肯定也是兑换不了的,这些钱算在容氏总资产里,并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
眼下布厂需要进购大批原材料,纸厂盈利才开始,亏空还没补齐,医用纱布厂更是一分钱盈利都没有,蓉城第二家厂子才开起来,处处是需要资金的时候,偏在这个节骨眼儿资金流转困难,一个环节被卡死,后头就都转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尤其是蓉城,机器设备才交一半的款子,那些机器都是国外购买的,一旦违约,违约金可是笔大款子。”宋泠月瘫坐到座椅上,陷入了两难。
童先生和路先生对视一眼,路先生在这行业待的久了,思路比较活络,就建议道:“少爷,依我看,不如我们向银行贷笔款子吧!中央银行贷款怕是不太容易,京都私家银行不少,我们可以试试。”
宋泠月目光一转,“贷款?这可行吗?”做生意这么久,她从来都是努力打拼,还没想过向银行贷款,也不是很懂这些。
路先生点点头,“可行,依照我们容氏的声誉和产业,贷款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中央银行手续繁琐,私家银行相对容易,随便一处产业抵押,贷出款子是没有问题的,这手续我也熟,也认识几个私家银行的经理。”
“私家银行?”宋泠月轻声嘀咕一句,恍惚间,她想到了严熠阳光一样的笑容,真的要去找他吗?说起来,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