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总理府和教育部给京都各个高校下了一纸文书,要求京都各个学校复课,召集学生回校上课,由学校出面,将游行的学生召回学校。
三日后,教育部再次发了文书,学校提前放假,名义上是体谅学校师生辛苦,实质上是想用这个办法分散学生,让他们无法再聚集。
这个办法倒是施行有效,短短几日,学生运动便渐渐平息下去,偶有情绪激昂的学生组织演讲,参与的也不多,政府稍稍派人监督一下,队伍也就散了。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却万万没想到,这次学生运动以胜利的姿态斗争过后,学生会中出现了负面反应,学生几乎以为这种运动是万能的,便动辄组织学生运动,甚至有的学生以运动功臣自居,但凡对学校教员不满,便组织学生运动罢免,自选教员。
如此一来,京都各大高校内部,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导致许多名校老师对学生不满,甚至无奈之下,提出辞去教师职务,这也出乎了教育部和政府的预料,有的教师和学生代表开始后悔组织这场运动,纷纷出走,甚至远离国内,对京都的教育事业,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唐风托人四处调查,可是几天过去,关于吴开阳的身份,依旧一无所获,仿佛这个人是凭空出现在京都的,关于他的来历,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天一早,唐风去工厂和铺子里巡视过一遍,照旧去了容府,自从黄金潮过去之后,京都的经济一路下滑,容氏饶是产业庞大,也禁不住这长时间的亏空,厂子和商铺关闭了不少,只剩几个主产业还在支撑,勉强不倒。
这样一来,唐风的工作量减少许多,平白多出许多空闲,除了办他自己的事情,就是抽空陪宋泠月,省的她一个不省心,又去了金凯门。
宋泠月修养了这几天,肩头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拆了纱布和缝线,再将养些日子,脱了痂也就好了,只是她皮肤白白嫩嫩的,难免要留疤。
唐风来的时候,她正在卧室外间吃饭,她这次受伤,让容太太担心的彻夜难安,在床头守了她好几天不说,还要她好好养着,吃饭都不许下楼,都要让人给她送上来。
宋泠月为了不让她担心,也只能顺从,好在这几天伤势好了,不用再躺在床上,也能舒展一下筋骨。
唐风看了看腕子上的手表,矮身坐在另一面的沙发上,笑看着她问道:“这个时间吃饭,怕是干妈又给你加餐吧?”
宋泠月无奈的点头,“真是没办法,一日三餐硬要给我改成五餐,吃不下也要硬吃,我感觉我的裙子都紧了,再这么下去,我肯定要胖起来。”
唐风看她表情就觉得好笑,扭过头低低笑了几声,又怕宋泠月跟他怄气,急忙扭过头,正色道:“干妈这是过于担心你了,想让你身体早些恢复。”
宋泠月放下筷子,坐直身子,叹声道:“说起来也是我不好,总是让她担心,她这么大年纪了,我还总是惹麻烦。”
唐风看她又开始自责,便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做的没有错,有很多事情是不在我们控制之内的,所以,你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不必自责。”
宋泠月点点头,“嗯,你说的对,自责也是没有用的。”
又发愁似的看了看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我真的吃不动了,早饭已经被逼着吃了好多,才喝了一碗鸡汤,又送来这么多,再吃,我会撑死的。”
唐风笑笑,“这有什么难,冬子忙了一早上,估计这会子早饿了,这点儿东西,还不够他吃个半饱,我让他替你解决掉。”
说着话,起身走到窗边,把冬子叫了上来。
冬子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一个小盒子,一进门就说道:“少爷,小姐,刚才外头有人送来这个盒子,说是给小姐的药膏。”
宋泠月诧异,什么人会送东西给她,还是送到了这里?伸手接过来,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放着两个小小的瓷罐子,每一个也就指肚大小,看样子,有些眼熟,随手拿起一个打开来,里头是浅黄色透明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这是什么药膏?谁送来的?”
唐风问道,顺手从宋泠月手里拿过一个,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瞬间醒悟。
“这药膏恐怕是治你肩头的伤疤的,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是前朝宫里御用的,传闻乾隆皇有一位宠妃,能歌善舞,却有一次表演中受了伤,乾隆十分珍视她,就命太医院耗费珍贵药材,为她研制了这祛疤痕的药膏,在民间可是万金难求。”
唐风说着话,扫了一眼那药膏,别有深意的道:“送这东西的人,怕是身份不简单,用意也不简单。”
宋泠月单听着药膏的来历,就觉得不可思议,咋舌道:“这样的好东西,谁能送来给我用呢?”
唐风放下药膏,淡淡笑道:“是啊!别说前朝万金难求,如今这时节,还有人能弄到这个,这份儿心意,也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宋泠月隐隐猜到了什么,又骤然想起在宋府的时候,夏夜清柜子里似乎也有这样一个小瓷罐,若真如唐风所说,这东西极其难得,旁人怕是弄不来的,联想到夏家太爷的身份,这样看来,这东西是夏夜清送的无疑了。
“这东西这么珍贵,我还是收起来好了,我皮糙肉厚,怕也用不上!”宋泠月玩笑一句,就把瓷罐子封号,重新放回了盒子里,作势要收起来。
唐风却说道:“既然送来了,就是珍视你,你自然就用的上,又何必妄自菲薄,好好珍重你自己,你不重视,可有的是人重视。”
他这话一语双关,倒是让宋泠月听不明白了,又觉得他似乎有点儿吃醋的意味,生怕他再不快,便转移了话题,随手把盒子丢在桌上,又把目光转向了冬子。
“冬子,帮个忙呗?”
冬子看她笑容诡异,身子向后躲了一下,一脸防备的道:“小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宋泠月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乐不可支的道:“就这个忙,帮我把饭菜吃光,不用怕,一点儿都不累。”
冬子这才释然,原来是这样的忙,倒弄的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坐下嘿嘿笑了一声,“你早说,这让我怪失态的。”
唐风心里正不舒服,又没处发泄,扭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吃就吃,哪里那么多废话。”
冬子觉得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么脾气说来就来,真是奇怪,自从离了八王山,这大当家越来越怪了,又不敢回嘴,闷头吃起来。
冬子吃饭已经是很懂规矩的,已经刻意不发出声音,嚼东西都很轻,唐风却又看不顺眼起来,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么大动静做什么?烦不烦?”
冬子一口菜在嘴里,咽不下去,嚼又不敢嚼,只能干瞪眼儿,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宋泠月也瞧出他在抽风,索性不理他,起身去了里间,唐风自己不自在,又不能冲宋泠月发火,起身去了书房,准备处理公文,剩下冬子一个人,往里看看,往外看看,一脸茫然,难道他吃饭还有错了?
吴老师的家人找到以后,便准备办后事,他是没有子女的,从教半生,桃李满天下,办后事这天,半个京都学校的学生都来了,还有文学界许多知名人士,就来政府都派了官员前来吊唁。
出殡这日,宋泠月和唐风也赶了过去,吊唁过后,宋泠月去陪吴太太,唐风去和熟识的人寒暄,顺便帮着忙活事务。
吴家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院子里都站不下了,吴太太在宋泠月的陪同下,挨个去回谢,来的人免不了安慰几句,气氛很是伤感。
下午时分,吊唁的人都来的差不多,出殡的吉时也到了,宋泠月扶着吴太太,跟在队伍最前头,吴太太哭得几次晕倒过去,一路上走的磕磕绊绊。
吴老师的墓地和宋泠月父亲的墓地都在一个陵园,入陵之后,前来参加丧事的人向吴太*慰几句,便陆续离去,只剩一些关系亲近的人留下来,继续陪着吴太太。
宋泠月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父亲的墓地也在不远的地方,她时不时的望过去,更添悲伤,唐风看她神情悲切,料到她有伤心事,来到他身侧,不住地安慰。
吴太太在吴老师的墓碑前再次哭晕过去,身后的一众人急忙涌上前,扶人的扶人,给她掐人中的掐人中,好一阵忙乱,吴太太才苏醒过来。
众人怕她伤心难耐,便硬拉着她往回走,吴太太拗不过众人,只能哭泣着,不舍得离去。
宋泠月心情十分压抑,步履迟缓的跟在后头,她跟吴老师已经很多年不见了,不成想再次相见,竟是永别,失去亲人的滋味,她最能体会,替自己难过,也替吴太太难过,唐风跟在身侧,也一直沉默不语。
就在两人快进吴家大门的时候,身侧一个年轻人匆匆而过,又忽然回过身来,盯着宋泠月看了几眼,脱口说道:“这位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巧!”
宋泠月疑惑的望过去,一个穿着黑色长衫的人,高高瘦瘦的,似乎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那人淡淡笑笑,目光扫过她的手腕,说了一句,“你的记性不太好,忘性倒是很大,那块手表的主人,找到你了吗?”说罢,快步进了院子。
宋泠月骤然记起,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