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泠月骤然中毒,夏家被闹翻了天,夏夜清查遍了家中的人,却一无所获,这闹腾的节骨眼儿,大太太的疯病又犯了,每日里大喊大叫着要出去也就算了,也不知为何,还吵嚷着要找慕雪算账,夏夜清焦头烂额,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停了海关的事务,都交给属下去办理,他专心打理家事。
小年过后三天,宋泠月才终于转危为安,她中毒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家里,怕容太太和清宁担心,只说夏夜清留她在夏家过年,便把这件事搪塞了过去。
除夕前日,唐风和张副官一行总算回了京都,因着两人的功劳,总统府特意在除夕夜摆了宴席,算是接风,更是庆功宴。
庆功宴的帖子下到夏家,夏夜清并未理会,随手就丢在了一旁,也不顾宋泠月的劝阻,自顾自的上了楼。
夏家往年的除夕宴也是热闹非凡的,只是今年因着老太爷的病,还有夏夜清的伤,又加上家里的氛围实在热闹不起来,除夕夜只是各院自己做了年夜饭,又一起在饭后给老太爷请了安就散了,各自去过各自的年。
宋泠月是不去参加庆功宴的,修养了这几天,她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在夏家陪着大太太吃了饭,又哄着她去暖阁休息,她才带着吉诚匆匆赶回宋府。
容太太和清宁久不见她了,都担心坏了,一接她进了屋子,就围着她嘘寒问暖,又见她瘦了许多,言语中满是牵挂,小雨年龄虽小,却也是知道牵挂她的,说话都带着泪花,直拉着宋泠月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弄的一家子苦笑不得。
一家人总算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饭后一家人围着暖炉说话,喝着热热的牛乳茶,吃着厨房做的点心,其乐融融。
说了一会子话,容太太就开始不安起来,还不住的抬头看外头,宋泠月知道她担心什么,就笑着说道:“干妈不用担心,唐风已经回来了,今夜在总统府参加庆功宴,怕是短时间回不来,不过您放心,无论多晚,他今夜都会来的。”
容太太半信半疑,目光盯着外头红灯笼晕过来的光,叹息道:“他会吗?小风现在越来越忙,你们都是,也不知道以往过年的热闹劲儿,还能有几次了。”
宋泠月和清宁听她语气里这般伤感,皆是一愣,后者转头看了看小雨,小丫头正在和家里的女佣玩笑,喝热茶喝的脸蛋红扑扑的,加上红色的洋装小袄一衬,越发娇俏可人,清宁笑笑,朝她招了招手。
“小雨,阿姨带你去找红纸剪窗花玩儿,也让她们下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小雨是最懂事的,知道家里的佣人也是要有自己的团圆夜的,有的还要回去陪家人,便听话的点点头,起身跟着清宁走了。
宋泠月和往年一样,给家里的下人发了厚厚的红包,就让大家都散了,客厅里一时间就剩下她和容太太两人。
暖炉烧的很旺,家里的佣人又往里头撒了香片,满屋子馨香,宋泠月被这暖气一熏,犯了懒劲儿,脱了鞋子窝进沙发里,偎在了容太太身边,搂着她的胳膊,小声说着悄悄话。
“干妈,不要伤感,如今我们家里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兴旺,将来清宁姐姐再寻一门好亲事,唐风再成了亲,小雨也长大了,我们这个家会越来越热闹,这样的好日子会越来越多的。”
容太太挪了挪身子,好让宋泠月在她怀里更舒服一些,双手又握住她露在外头的一只手,才说道:“是啊,你说的也对,我们这个家该是越来越兴旺的。”
宋泠月点点头,才想说什么,容太太却又叹息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纪大了,最近总是杞人忧天,担心你和夏夜清没有好的结果,担心小风会有危险,但心清宁将来找不到好人家,更担心小雨,她那个亲娘啊,哎!一言难尽。”
宋泠月侧过头,小心看了一眼容太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短短时日不见,容太太仿佛苍老了许多,精神似乎也不如从前了,她心里一沉,更加搂紧了容太太的胳膊。
“干妈不要担心,有我呢!有我在,我们这个家会越来越好,家里的人也都会幸福的。”
容太太攥紧了她的手,“小月,我最担心的就是你,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每日里都在想,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好让你不那么累。”
宋泠月攥紧了容太太的手,没有再言语,有些事情并不能被任何人分担,即便再苦也只能一个人往下咽,她又何必说出来惹的家人担惊受怕。
一直等到深夜,唐风也没有来宋府,容太太年纪大了熬不住,宋泠月让她上楼去休息,她独自坐在楼下的沙发里,借着暖炉的热气,呆呆的想心事,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夏公馆外头的大道上,深夜已无行人,却有两辆车子亮着车灯停在路旁,偶有淡淡的烟雾从牵头的车子中飘出来,车身下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烟头,看来车子上的人已经在此停留了许久。
后头的车子上,夏夜清和唐风并排坐在后座上,前者懒懒的斜靠在一侧的车门上,后者抱紧了双臂,神情严肃。
“夏夜清,你我之间并无过节,但我们之间有一个共同关心的人,你希望她过得好,我也一样,经过这次战争,我已经无心从商,也觉得从前的想法可笑,所以我想放下一切,重新追求自己的目标。”
夏夜清听到这席话,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重新打量起唐风,借着外头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并不像在开玩笑。
“你的意思是,你要从军?所以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夏夜清问道。
唐风脸上的表情略有些放松,并未直接回答他,只说道:“我用我全部的身家,跟你做一笔交易,我知道夏家这样的大家族,外里光鲜,内里为了金钱的纷争势必少不了,眼下你又受了伤,纵然再有能力,怕也是焦头烂额。”
夏夜清侧脸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唐风的话虽然听着不舒服,但却是事实,夏家不缺钱,也不在乎给几房的人分一分,可偌大的夏家要真的分离了,夏家的盛世也就终结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只是他再烦恼,也不需要唐风的资产。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夏家需要的不是钱财,我好奇的是,你想跟我交易什么?”
唐风正了正神色,“我要你给她一个夏太太的身份,要她光明正大的入住到夏家。”
唐风说罢,目光盯紧了夏夜清,本以为他会恼怒,不想他的反应和他的话全都出乎意料。
“夏太太的身份不是我不想给,是她想不想要,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是,如果她的身份需要你用全部的身家来换,那我夏夜清成了什么人。”
唐风是个明白人,夏夜清既然这样说,那看来他和慕雪的婚姻已经结束了,看来这段日子不在京都,他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事情。
“你能为她这么做,是她的幸运,算我自作多情了,你能如此,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看来我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夏夜清知道唐风心意已决,也不必做虚意的挽留,只是从心里感激他能为宋泠月做这么多,不管以后如何,他都替宋泠月领了唐风的这个人情。
“唐风,有你的守护,小月一定会幸福的,我保证。”
“我相信你!”
唐风说罢,再不多言,推开车门离去,不多时,前头的车子鸣响了喇叭,趁着夜色匆匆离去,后头的车子也向着夏公馆的方向快速驶去。
宋泠月等了一夜,都没等到唐风回来,清晨时分,却等来了夏家的车子,是回来的张副官亲自开车来的,后头还跟着一队士兵,看起来声势浩大。
宋府的人都被惊动了,不知道这是什么阵仗,都围在宋泠月身侧,生怕这些人对她不利。
张副官下了车子,径直来到宋泠月面前,恭敬的垂下了头,“太太,总长让我接您回去,今天是大年初一,太太要回去和总长一起主持家宴,另外,总长说了,他明天会和您一起再来宋府拜年,时候不早了,太太动身吧!”
这一声太太,意味不言自明,容太太和清宁都长出了一口气,夏夜清用这样的方式迎接宋泠月回夏公馆,无异于向所有人昭示了宋泠月的身份,家里尚且如此,外头的更不用多说,宋泠月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小月,夜清说的是,作为他的太太,初一的家宴不参加说不过去,但你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娘家,宋府不比别处,无论何时何地,你背后都有人在支持你。”
容太太的话中气十足,十足十一位当家的气派,这派头不是为了演给别人看,而是为了给宋泠月撑气势,她嫁的人家是豪门,可她的出身也不差,她当的起。
宋府的下人也都是伶俐的,见自家太太如此态度,立即齐刷刷的躬身道:“恭送大小姐回府。”
宋泠月心下感慨,却也知道这场合不适合多言语,跟容太太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又嘱咐清宁和小雨几句,就随着张副官出了门。
张副官眼见着宋家人的态度,肃然起敬,也由衷地佩服容太太的作风,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即便是夏家也得掂量掂量。
宋泠月走到车门口,张副官立即快步上前,亲自为她打开车门,护着她上了车子,待她坐稳了,又恭敬的关上了车门,这才驾驶车子缓缓离去,后头的队伍也跟在后头,浩浩荡荡的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