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听到哭啼之声,孙奕只觉得头非常的晕。
天旋地转仿佛还没有停止,身体也感觉好像在忽上忽下。这纯粹是一种感觉。
虽然身体可能一点没动,但是身体的主人也能感觉到乾坤颠倒般的震荡感。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觉得恶心,有一种想吐的冲动。哭声更明显了,仿佛就在身边。
孙奕动了动手指,哭声戛然而止。
“勤儿!勤儿!”张韩氏叫道:“老爷,你看,勤儿刚刚动了。”
“巧娘,不要这样,勤儿这样,我也很伤心。。。”
张晋宋说罢,眼泪竟也抑制不住的留了下来。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毕竟是嫡子长子,而今竟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结发的妻子竟然也开始精神都有些失常了。
饶是纵横商场数十年的张家掌舵人,张晋宋竟然也觉得心神失守,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一旁的少年,张文勉立刻扶助父亲,防止父亲跌倒。
另一边十二三岁的张小妹也抓住母亲,抱了上去,嚎啕大哭起来。
哥哥死了虽然伤心,但如果母亲也就此失常,那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张小妹竟然搂住母亲,再也不肯撒手了。
孙奕虽然听到了旁边的吵闹哭泣声,但他却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他也睁不开眼,眼皮似有千钧之重。
身体的麻木感十分强烈,现在似乎挪动一下小指都是奢望。
孙奕稳定了下心神。先是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错,他正在回上海的路上。然后一个傻叉司机突然转向,他为了避让改变了车道,然后他才看到,前面十米就又一个傻叉车辆竟然道中间抛锚。
他只能再次右转避让,然后好像就是翻车了。
“妈的。”他有气无力的想说,结果只是喉头微微的蠕动了一下。
孙奕估计了下自己应该是翻车了,然后被救了,那么现在他应该在医院,或者哪里。
他感觉了一下全身,虽然麻木,但是并没有剧痛。
他按着顺序开始检查身体。还能想事情,那么脑袋应该还在。
想着他右手拇指蹭了蹭食指底部。感觉到了摩擦感,那就是这部分没问题。
然后是右手拇指和食指底部,紧接着左脚大脚趾感觉了下鞋袜,结果没有蹭到。
孙奕最担心自己少了哪个部分,他赶紧收摄心神,继续用左脚大脚趾往旁边的右脚探了过去。
虽然艰难,但是最终他成功了,左右脚都在,幸好幸好。那就是全身没有少主要的部件。
紧接着他又从一开始数到了十,看来就算脑震荡了,应该也问题不大。
他艰难的张开嘴,用最大的力气喊道:“水,水!”
细弱蚊蝇的声音从他的喉头发出来,在这闹闹哄哄的房间中,根本就听不到。
但是张韩氏早就注意到了他手指的动作,一看他喉头在动。
她立刻尖叫道:“全部住口!别哭了!”
被这一叫,屋里霎时安静。
张小妹内心崩溃了,母亲这是终于要开始大喊大叫发疯了吗。
然而没等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从“死尸”张文勤的嘴里发出。
这一惊非同小可,张文勉直接喊出:“乍、乍、诈尸了。”
张父从一开始的迷糊,待张文勤嘴里第二个声音出来之后就镇定了很多。
他立刻斥道:“禁声,诈什么诈尸。”
毕竟五指连心,大儿子有任何转好的迹象都是好事情。
张父并不比张母少关心儿子半分。不然就凭张文勤平日里的作为,这个做爹的早就应该打死他了。
孙奕还是听不懂周围在说什么,他只能尽他最大的力气喊道:“水,水。”
也许是这个字太过于简单,也许是这个时候太过于奇妙。张韩氏竟然听懂了儿子的呼喊。
她立刻说道:“他在要水,快倒碗水来。”
张小妹不等下人动手,立刻就从旁边的茶几上倒了一杯水过来,递了过去。
张韩氏抱起张文勤,就着唇边一点点的喂给他水喝。
她忽然想到上次这样抱着儿子似乎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似乎还是他没有断奶的时候,又似乎是他七八岁怕晚上打雷跑到父母房间的时候。
大户人家这种事情,孩子再大点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现在张母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同样的欢喜,同样的欣慰。
孙奕咕咚咕咚的喝完了整碗水,神智更加清晰了,他努力的睁开眼睛,忽然的光亮,瞬间他又闭上了双眼。
但只这一眼,他感到庆幸,庆幸没有失明。
他心道:“看来真是大难不死啊。”
一边想着,他一边睁开双眼,努力的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只见到他正躺在一个妇人的怀中,妇人大约三四十岁,保养得宜。
只是这头上的发式,有点难梳,发向后背,但是后面的一大坨竟然弄出了个很优雅的造型。
再看女人衣物很素色的浅蓝色,但感觉身下的衣服应该很多。
此刻她正温柔的从后面抱着孙奕,胸口抵着他的头。
孙奕直感觉这位大姐也太激动了吧。
估计对方应该是好意,他也就不想说什么,他最关心的是现在还能不能把上海的事情解决掉,但他实在是没力气了。看天色现在应该是白天的样子。
他拢了拢嗓音问道:“你好,请问这是哪里?”
张母慈祥的看着怀中的张文勤。她听到了儿子在说话,但她听不懂,儿子的口音很奇怪。
但是谁会管他说什么呢。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张母心中巨大的幸福感非常的甜。她感觉到了儿子沉稳的心跳和呼吸,这就够了。
她看了眼儿子,转向张父的说道:“相公,勤儿好了,你看他心跳也平稳了,呼吸也平稳了。赶紧再找李郎中问问。李郎中是不是正在外院厢房?”
张母实在是开心的六神无主了,竟然也不叫下人去请郎中,而是直接让丈夫去找。
也许她心中此刻最大的依靠就是丈夫,竟然不自主的让他拿个主意。
张父走到张文勤身边,伸手感觉了下儿子的心跳,然后向外吩咐道:“周廖,去外宅请下李神医过来下。”
一旁一个年纪四十上下,身着青衣的下人拱了拱手,走了出去。
孙奕清楚的听到了他们说的,但是他听不懂。
孙奕心中只想一件事情:“完了,他们不懂普通话,这是哪里的方言。有点像苏州的,还有点安徽的。”
正在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身穿古装丝绸的男子,看样子大约四十不到。
男子走了过来,按住了他的心口,好像在听心跳。孙奕收拢心神,心想不要耽误医生看病。
结果医生只看了一会儿就向外叫了声什么。然后就见男子也一脸慈祥的凝视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他们的亲人一般。
孙奕努力的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这是自己的什么亲戚,但看到这个着装还是感觉,这不会是上海周边的古风民宿,或是农家乐旅店吧。
随着体力的恢复,孙奕试着挣脱妇人的怀抱,然后缓慢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再次确认身体没有丢失零件。终于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一个古装老头冲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的先把他身体摆平。
找个凳子坐了,抓了他右手的寸关尺,然后闭目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又往里换了左手的抓了半天。
孙奕不明所以,只觉得全身仍然说不出的困倦。不大一会儿就再次睡着了。
看着儿子安静的睡着,张母的心又提了起来。
李郎中,收了药箱,闭目凝思了一会儿说道:“张老爷,张夫人,老夫行医数十载,张公子这种情况也是没遇见过的。
先前是风寒入体,进而引起了邪气,透诸于外,从而引起了痨症,昨夜本是极为凶险的。
幸亏公子福大命大造化大,挺了过来,现在已经平稳了。
我刚刚把过脉搏,现在已经由实转虚表现为阴阳双虚的情况了。”
张老爷急道:“李神医,您就说现在到底如何了吧。”
看到张老爷和张夫人这么着急,李郎中也不在卖弄自己的医术了,直接说稍后开两个方子看看情况,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
李郎中这么说也是为自己打算,昨天都说人家公子要去了,寿材都准备好了。
现在如果转的太快,那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所以虽然感觉对方情况已经稳定了,但是这两计方子还是少不了的,毕竟谁跟银子有仇啊。
看着李郎中退了出去,大家心情都轻松不少。
毕竟张府少爷的这次病大家都十分紧张,这两天走路都不敢太大声,深怕哪个不注意就把老爷太太惹怒。
屋内一时间大家各怀心事,无人发言。
还是张老爷打破了沉默,张晋宋说道:“周廖,去吩咐下面把李神医的方子煎出来。”
张夫人也好像回过来神一般,立刻补充道:“对了,粥,煮点瘦肉粥来。这孩子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吃了才有力气。”
周廖道:“是。”
然后拱拱手退了下去。
张夫人得意的看了眼张父说道:“孙神仙这次可不准了,我以后可再也不信他了。”
张父无奈的看了看夫人,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夫人。
他说道:“什么时候了,你竟然想着这个事情。”
说罢,竟笑了起来。看着熟睡中的张文勤,一家人各怀心事。
张文勉的眼中,目光深邃。
不论如何,这个夜晚是祝福张文勤的,大家都知道张少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而大家不知道的是起死回生,有的又岂止是后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