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长安城迎来了温煦的春风。 瓦片上积累的残雪化为涓涓细流,从檐缝渐渐滴落,青石地板上印上湿漉漉的足迹。
街边上叫卖的小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幼小的孩子纠结于摊市上栩栩如生的糖人,而豆蔻年华的女孩憧憬着与情郎同往城外探春,牵引向往爱恋的纸鸢......
而在长安南城启厦门外,一辆奢侈精致的马车缓缓驰入,在其旁边有装备精良的铁骑开道,挤开簇拥的人群。
李承乾端正的跪坐在马车里面,从身侧揭开窗帘,眼睛来回扫视嘈杂的人群,似是压抑许久的孩童天性得到解放。
他微笑着对正面做的小女孩说道:“丽质,四月初一这是踏春的好日子,今日孤带你前来,恐怕到明年就是长孙冲带你来了,纸鸢也不用在东市买,他会亲手裁剪、裱糊送给你。”
他难得的调笑了一句,在踏春的日子送纸鸢,被“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少男少女视为定情信物。
就在今年的元旦,他的父皇已经定下了嫡长女李丽质的婚事,将其下嫁给赵国公长孙无忌的长子长孙冲。
这是一场政治联姻,也是亲上加亲。
李丽质今年六岁,长相虽不绝美,但也显得娇俏可爱,跪坐的礼仪规范透出几分良好的教养,柔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惜。
她娇小的身体紧靠在马车上,鼓嘴道:“太子哥哥休要调笑丽质,那长孙冲好生无趣,我在舅舅家见过他,跟个呆头鹅似的,见到我就紧张的说不上话,我......我......就是死,也不愿......嫁给他!”
说完,气鼓鼓的将头扭在一边,两只小手绞着裙摆,似是证明她的决心,又强调道:“父皇若是真要丽质嫁给他,我就......一头撞死他面前。”
“丽质休要胡言。”李承乾被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长孙冲乃是舅舅的长子,今后赵国公的爵位也是由他继承,再说长孙家世代书香门第,还能辱没了你不成?”
“为何太子哥哥跟父皇一样,脸色板起来一样,说的话一样,也不哄丽质了......”李丽质杏眼蒙上一层水雾,似是稍有不如意就要淌下泪水,她捂住螓首哭泣道:“此事我要告诉四哥,就说......太子哥哥欺负小丽质。”
“青雀?”李承乾紧锁眉头,想起孔颖达几人呵斥的声音,青雀在文学上方面的天赋冠绝诸皇子,就连他这个大哥也被压了一头。
可是当他想起李泰萌萌哒的胖脸,以及走几步就要喘的情形,就不由得放下了心,小胖子总是惹人怜爱。
他笑道:“就算丽质你告状到了你四哥那里,恐怕他对你说的也是如此,长孙冲虽然木讷了一点,但也不失为良配,再加上你与他也算是知根知底的......“
说到此时,李承乾的心里也叹了几口气,近一年的时光飞速掠去,他也从秦王府一个世子登上了大唐储君之位,往日的天真童趣再被东宫辅臣的一次次呵斥下,走就渐行渐远,也只有与一母同胞的李丽质相处时,才能恢复几分孩童应有的天性。
定下婚事的不仅是嫡长女李丽质,他的太子妃也早有人选。
那日的诏书他也记得清晰,老太监王振草拟,在他耳边铿锵有力的念道:“册苏女为皇太子妃诏:配德元良,必俟邦媛,作俪储贰,允归冠族,秘书丞苏长女,门袭轩冕,家传义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训彰图史,誉流邦国,正位储闱,惟朝典。可皇太子妃,所司备礼册命,主者施行。”
“对了,太子哥哥,丽质听说长孙冲要参加医学院考核。”李丽质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经意间脸上闪过促狭的笑容。
李承乾无奈的摇摇头,跪坐的在端正了些,揉了揉李丽质的头,叹道:“你和母后真是一点也不像,明明自己关心的紧,却还是一副情不甘,心不愿的......”
......
长安南城的曲江坊,因临近曲江池而闻名。
曲江池因河流曲折、水流缓慢而得名,故名曲江池。它自古以来便是一处景色极佳的园林,是汉武帝在秦宜春苑的旧址上开凿而成,听闻此地也曾训练过水兵......
后来的隋文帝游此地,因芙蓉开的艳丽,又在此地建立了芙蓉园这座皇家园林,曲江池也被改称为芙蓉池,直到唐初才改回名字,如大兴城与长安城的关系一同。
可是在贞观元年的四月初一,曲江池不仅被长安百姓所熟知,来自全国各地的士子也逐渐踏足此地。
烟水朦胧的曲江池,花红柳绿,蓝天白云,倒映水面。曲江两岸,宫殿连绵,楼台起伏,紫云楼、彩霞亭红墙碧瓦,绿树掩映,在浩淼微波的湖水映衬下,仿佛是一幅美丽的水彩画。
水面上的画舫游船,是供帝王后妃和达官贵族游玩使用。因曲江池在南城,太极殿在龙首原的北面,在隋代时就兴建了沿着城墙的夹城,以便宫中人等游玩使用。
虽平日里这座皇家园林为皇家独占,百姓不得入。可每到每月月末或者一些节日,如二月中和、三月上巳、七月中元、九月重阳等时间,则对百姓进行开放,以示朝廷的恩泽。
另外每逢三月三新科进士除了照例在雁塔题名,都要在此地享受皇帝的赐宴,被后人称之为曲江宴,与宋代时在琼林苑赐宴的琼林宴并称。
而近日,却有些特殊,往日禁闭的曲江池却人满为患,高冠博带的士子欣赏着园林美景,手里紧握线装的书籍,轻嗅着百花齐放的清香,纵然感觉味道有些杂乱,但丝毫不影响他们的心情,皆自信昂昂向着皇家医学院的方向走去。
曲江坊极大,皇家医学院只占了北面的一部分。
菖蒲宫。
数百名士子正襟危坐,在他们的桌案上放着几张薄纸,上面描绘着精妙的图案,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当看到纸张右角落写了阎立本的正楷小字,心中自然了然。
阎立本,那可是宫廷画师。
“不发帖经和墨义,反倒在桌案上放了这几张薄纸,莫非是......考核我等的画工.......医学院标新立异,与国子监不同,早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画工......”
读书人的书画基本都是互通,只不过有浅有深罢了。几名书画绝伦的士子们更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随着几名脸色铁青的讲师走进大殿,喊道:”皇家医学院第一项考核......阉猪!“
于是,士子们的笑容渐渐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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