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敝不堪的废墟里,碎瓦残亘焦木断椽摆放着各种狭促姿势,死寂寥落荒芜,在这种极其复杂连下脚都难的地方,剩余的三位魔将嘟噜着骂骂咧咧,而又不得不认真查找,他们不信那年轻女修能御风飞去。
九魔将终久没耐住无趣和艰难,阔口吐出句脏话,“真他妈的活见鬼了都!”
远处搜索的六魔将、十魔将呲呲嘴,对此甚有同感,望眼看不到尽处的废墟,不由微恼。
他们非常清楚那位大人意思,之所以请缨揽下这活,莫不是为着那滴蕴含规则奥妙的雨,现在好处被五魔将、七魔将得了,他们还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这份罪,想着金玉美食,想着风骚魔女在侧伺候,就好无来由邪火横生,六魔将酷比地骂了一句,抬腿将腐朽已久的断椽踢成齑粉,有只肥硕的鼠纵身一跃,然后回首冷冷盯着他,张牙舞爪唧哝乱叫一通,摆摆修长的尾巴钻入另一片废墟不见。
“鼠头鼠脑胆小如鼠鼠目寸光,奶奶的老子连老鼠都是不如。”
望着那只仅剩半截鼠尾的鼠,六魔将无奈摇头苦笑,额头的肉刺斜刺苍穹,“不找啰,那女修嫩白肌肤不知被砍了多少道伤口,说不定此时已魂归幽冥,我们却还像傻瓜般四处乱撞,再说我们为何要任其摆布,真操蛋,好处都让五魔将七魔将占完,而我们这些可怜可悲的家伙连残羹剩饭都没得一嘴?”
这句话越发激起其他二魔将不满,脸色如夏日午后的阴云难看至极。
他们望眼比大沼泽还大的废墟,想懒惰怠工又不敢。
魔和妖有相同不如意,修行不到魔尊境,神魂都弱得可怜,感知覆盖范围有限,只能逐寸翻寻。
曾经养尊处优嚣张跋扈,无论何事都有部属劳顿,此时早蓄积满腹怨念,不知心里招呼那位大人先祖多少遍,但就不敢表现明面,即使消极怠工也要装模作样给对方看。
一处处探查寻过,可惜总未心期发现,那位女修好像鸿飞冥冥。
废墟腹地某隐秘处,茯灵斜倚着半截断椽,四周碎瓦破石掩蔽,脸色惨白如北地雪峰,水嫩体肌纵横交错出或深或浅的血口早已结痂,淋洒地面的残血渗透地底微显褐红,她紧闭着美目,除微弱跳动的心脉说明还是活人外,气府内雄浑的源气零星到若有似无,没有源气支撑的修炼者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凡俗。
直到某时斜倚着的血人儿微微一动,两眼缓缓睁开,眼底空洞,眸瞳散乱无神。
她扶着那截断椽想站起来,试了数次终于无奈放弃。
人之垂暮最易伤情感怀,茯灵再次斜倚在那,脸色平静看不出悲喜。
“小元慢点,看都渗血啦……被疯狗咬是要注射狂犬疫苗的知道不……”
“注射狂犬疫苗是不是要钱,我没钱,还是算了吧!”
“……这是捡垃圾赚的十联邦币,给阿姨治病是有点寒酸,众人拾柴火焰高不是。”
茯灵还记得脏兮兮的小手拿着碎币的动作,那一刻还幼小的她泪流满面。
“小元……”茯灵喃喃自语,又回想起姬元从电车腹下救人那场景,一个懈惫玩谑不喜文却逢考必摘魁首、在世俗眼里偷鸡摸狗十恶不赦的家伙,竟会那般不顾生死去救将葬身轮下的小男孩。她看见那道精瘦身影将陈薮击败后,站在赛台上依然平静如秋湖,然后奔跑向人群,再然后轰然倒塌。
“我只是接个任务,干嘛这般看着我?”
“危险吗?”
“不危险。”
没想到简单任务却因七魔将而变得不简单起来,她被困在废墟里,受了极严重的伤,尽管已向学院求援,学院会再发布道任务,也会有修炼者前来营救,她怕是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啊!
萧瑟的泪顺着眼角流出来,曲曲弯弯成两道泪痕,黯然跌落在前襟上。
深处大沼泽腹地的姬元并不清楚茯灵当前状况,不过他隐隐有着一丝不安。
这丝不安使他无片刻犹豫释放出那道白光,白光中模糊有枯树燃烧着淡蓝炎焰经久不熄。
正坠着的那滴浊雨好像感觉到极度危险,颤颤巍巍速度蓦然转快,五魔将、七魔将腥红眼眸愈显贪婪,五尺两尺五寸两寸,他们几乎都感应到那股令万魔都垂涎的魔力,当两魔将准备着与其融合时,一道耀眼的白光自头史前凶兽的獠牙,正自惊惧目瞪口呆,那滴蕴含无穷奥妙的雨仿佛被拦腰斩断,只有极少部分通过灵台迅速融合进魔体中。
自然是五魔将得的更多些,七魔将是得点余泽,但他们顾不得愤懑抱怨,或者是提棒提棍追查谁剥夺自己的福禄,极其刻薄的热浪便像岩浆般蜂拥周身经脉肌肉乃至骨骼。
轻微的噼剥声如雁麦愉悦拔节,如硕鼠兴奋啃咬朽木,两魔将却痛苦得脸皱菊花。
而在这痛苦漫漫中,他们本就高大的魔体迅速膨胀,身上气息更加龌龊难闻。
尤其是五魔将的气息隐隐还在七魔将之上。
正急速御空赶来的猎魔者们微微悬浮停顿,他们看到那道惊鸿一瞥的白光似斩破万重峰峦飞回到姬元掌心,大都轻轻舒缓口气,尽管不清楚那道白光乃何物,但能够将那滴令他们惊惧的雨信手捕获,使两魔将功亏一篑,这种战功有必要记录在案,就在楚风作如此想时,大沼泽域空一阵乱颤。
“哈哈!”
“嘿嘿……”
魔性十足的狂笑声回荡并不高阔的天地间,众人抬头望去,看见两尊拔天高的魔,他们悬浮于空就像两根无根天柱,周身气息浩浩荡荡如狼烟,还有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在弥漫。
“你终归不如我。”布托说的是当前。
“不过暂时提升,当这股劲过去你还是你,有何可得瑟的。”赤鸦反讽回去,说的是现实。
布托憋得不再言语,赤鸦则不打算放过他,本来自己可得更多,因布托暗中使诈,反而落后对方,若非大魔尊严厉警告,以他的魔性当场就会把布托撕裂两半,对大魔尊警告不敢逾越,不代表没有别的报复手段,赤鸦清清嗓子仍然嘶哑道:“要不要我们做个游戏?”
紧紧手里那根狼牙棒,布托警惕道:“游戏……本将不感兴趣。”
“猎鹿游戏,眼前十个修炼者,看谁砍掉的脑壳多?”
实力提升那怕是暂时提升的感觉很美好,在美好的大沼泽里痛快猎鹿会更美好。赤鸦俯视着那些蝼蚁般的修炼者,如鸦般难听的笑声响起时,手中黑棍迅速变长变粗,朝着姬元他们搂头砸来。
棍影重重如岳,棍风呼啸似海,划开沉寂的死绿,咆哮着在猎魔者眼里迅速放大。
猎魔者的境界都不低,但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黑棍,仿佛有大恐怖就在眼前。
他们迅速后退避开这一棍,仍感到皮肉被撕裂痛苦。
当猎魔者方始稳定心神,比黑棍更可怕狼牙棒袭临,神魂一阵震颤,看到死神高举死亡镰刀面无表情如割猪草,顿时大片血雾喷洒,娇艳如同挂在学院影壁上的那副梅花。
楚风放出龙刀,彭博放出鹊剑,魏梓怡放出两弯刀,陈礞手握大黑锤,如肉山般的身躯有节奏律动,正是蓄势,其他同学也不再退避,各种本命兵器释放而出,去和那棒那棍纠缠,只有姬元眉凝如锁面显尴尬,他没有本命兵器,更准确地说他的本命兵器还在孕养中,只能连番躲避如蟒似蛇的那棍那棒。
兵器清丽碰撞声,女生娇喘呼喝声,伴随着沉凝的死绿碎了又合、合了又碎。
大沼泽域空正演绎人魔大战!
各种兵哭余芒不要命撒下,将大沼泽斩得千疮百孔,黑泥四溅,潜藏其内的微弱生物黑蚯、魔蜒成片死毙,人魔双方从大沼泽东杀到西,然后从西再杀到东,实力的差距使猎魔者们应付十分吃力。
个个披头散发,衣容不整,源气消耗与时俱增。
姬元不得不加入群战,低叹声接连响起,拍岸五叹烜赫的气势无声息间爆发,也仅能影响瞬息,随着两魔将暂时掌控滴雨奥义,身体如龙鳞般坚硬,以第三叹的切割力道很难伤害其本体。
但正是他的参战,使一面倒的局面暂处微妙平衡。
融合一星半点那雨,显然令五魔将七魔将有没吃饱的感觉。
另外杀戮奥义的断断续续也使其后继乏力,乏力到连几个渺小的修炼者都收拾不了。
七魔将黑棍抢圆,呼啸横扫某位女修。
后者只是感到乌云垂顶,继而感到胸闷骨裂,下瞬间便如弹丸被扫出百里。
殷红鲜血带着体温点缀在沉凝的绿中,怎么看都有点邪异。
“不用硬撞,拖住他们。”楚风猛喝一声,迅速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