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李不琢匆匆回到梨溪巷一六号门前,燕赤雪驻足犹豫了片刻说:“能不能帮我个忙?”
李不琢正焦头烂额,皱眉道:“怎么了?”
燕赤雪顿了顿,欲言又止,勉强笑道:“我累了,帮我开门。 ”
李不琢无心去想其他,接过钥匙打开门,直奔后院。
在静室前停步,李不琢闭目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已神色平静。
推门而入,静室里三斤在凿木头,小脸神情认真专注,门开了都恍若不觉。
直到李不琢把扒鸡和龙须酥放到面前,三斤才抬头道:“燕姐姐呢?”
“在前院,你不去谢谢她?”李不琢拍了拍三斤的脑袋,“身上脏东西拍干净先。”
“哎,走啦!”三斤拍着衣摆,在裤腿上擦着手,给一边眯眼瞌睡的鸦三通招呼一声,就小跑着出了门。
李不琢不动声色坐到桌边,若无其事打量着桌上三斤尚未完成的机关构件,半晌,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鸦三通半眯着眼。
“今日在鬼市中撞见墨双成,赤雪出言相邀,双成也同行了。”李不琢手指叩击桌面。
鸦三通一怔,目露寒光:“双成也是你叫的?”
李不琢呵呵一笑:“你这死鸟今天怎么了,莫非你跟双成认识?那正好,这女人模样不差,对我也有几分意思,临别时还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说邀我三日后再聚,奇怪,纸条哪去了?”
李不琢一摸腰囊,装模作样,眼睛一瞥鸦三通小眼圆睁:“此话当真?”
李不琢不搭理它,自顾自摸索了一阵,道:“怕是丢了。”
然后才对鸦三通道:“那时我正要卖掉那件活榫,双成见到,便要了过去,后来她约我三日后见面,说要打听一个公输氏子弟的消息。”
鸦三通明显一怔。
李不琢道:“对了,就是多日不曾回县学上早课的公输百变,双成说什么……说什么公输百变苦恋她许久?她心中有愧,只想对公输百变说句抱歉。”
鸦三通绿豆小眼中满是惊诧,浑身发抖:“一派胡言……”
砰!
李不琢一拍桌子!木屑乱飞,双手撑住桌面,身子前倾对鸦三通冷笑道:“一派胡言?墨双成亲口对我说是你自作多情!她现在就在巷口等你,只等你一盏茶时间,现在已经要走了。”
鸦三通神色慌乱,振翅向窗外飞去,刚飞起两尺,就被李不琢劈手拿下。
“放手!”鸦三通厉声喊道。
李不琢把它装在麻袋里,提着就大步出门。
“你干什么?!”
“送你回公输氏。”
“让我先见她!”鸦三通已无暇思考李不琢如何识破他的身份。
“见个屁,我今天不曾见过墨双成,她也没在巷口。”
鸦三通愕然,立时冷静下来:“你诈我?”
“你瞒我在先。”
说话间已来到后院门口,李不琢看了看,三斤不在,大步走向正门,鸦三通在麻袋里出奇的老实。
快到正门口,鸦三通忽然说:“等等。”
李不琢脚步一顿,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嗯?”
鸦三通道:“你既然猜出端倪,肯定是那件活榫被发现了,眼下你已暴露,公输家的人多半已在来的路上。”
李不琢道:“赶在那之前我便把你交出去。”
鸦三通叹息道:“你已经诈出我身份,就该知道我没想对你不利,我若想走,早就走了,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留在这里?”
李不琢脸色阴晴不定,扭头看向正屋,带鸦三通回到了后院,刚进卧房就关上门,把鸦三通往桌上一扔:“你是公输氏子弟,怎么变成了傀儡。”
鸦三通犹豫了一下:“你可听说过公输八臂?”
“新封府第二宗匠。”
“那正是家父。”
“……”
“他十四岁成为巧匠,十七岁成师匠,二十五岁便成宗匠,乃公输氏新封府一支五十年来最惊才绝艳地人物,我自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有乃父之风’……”
“半月前,我想一举造出‘灵傀’,晋级宗匠之位,功败垂成,便使出‘寄灵’禁术,将胎光、爽灵、幽精三魂、伏矢一魄导入傀儡机枢之中,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清醒之后我心若死灰,离开家中,不小心昏厥过去,结果被人拾走,本想装死借机脱身,却被你用两枚金买下了。如今回想起来,以前我是入了魔障。”鸦三通叹息。
李不琢面色不善:“你要回去随时能走,为何故意设计我,暴露线索让公输氏主动找上来?”
鸦三通犹豫片刻,说道:“我要带走三斤。”
啪!
突如其来的穿堂风吹开房门,气氛一寒,鸦三通心下微沉。
那柄名为斩浊地精钢剑被李不琢握在手中,他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鸦三通道:“除非这柄剑是上好花纹钢打造,才能伤我,可惜不是。”
“你可以试试。”李不琢按着剑鞘挺腰站起。
鸦三通苦笑道:“你何必固执,机关术天赋优秀者不少,只是我分外喜欢这小丫头,她跟着你,又能学到些什么?”
李不琢冷笑:“若你提早和我商量,我巴不得三斤跟你去公输家学偃师机关,如今是你使手段在先,她若不跟你走呢?”
鸦三通道:“她不傻就该跟我走。”
“我不跟你走!”
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站在门边,一阵风似的小跑过来抱住李不琢的腰,望向鸦三通地眼神带着三分畏惧,眼泪吧嗒落了下来。
鸦三通铜喙一张,爪子动了动,有些无措。
李不琢冷冷看着鸦三通,半晌,鸦三通低低说了一声“保重”,振翅飞出屋子。
这回李不琢没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