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脑地说完了,金亭还要追问他什么意思,李博章长身而起,几个箭步就走远了。
明显就是不想被他追上。
金亭便歇了心思,继续蹲守自家公子,突然拍了下脑门。
离下值还有一段时辰,李公子怎么溜号了?
“果然家里有人,待遇就是不一样啊。”说完,他立刻轻轻扇了一下嘴,“兴许有急事呢,你这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显是吃不着葡萄硬说葡萄酸。”
先前他还教训婆子呢,这会子竟然也学她们拈酸吃醋……不该是他金亭的作风。
又等了一阵,眼看时辰就要到了。
金亭马上围着马车顺跑三圈,倒跑三圈,把身上都跑热了,脸上能看出细汗,兜着袖子趴在门口,急急地往里面探头探脑。
“金亭啊,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样子?”
陈冕走在徐元前面,一眼就看到了眼巴巴往里瞧的金亭。
自从和他爹陈不候一同入过狱之后,陈冕很少往酒馆跑了,一下值也不再缠着李博章陪他往哪哪儿瞎逛,准点回家。
金亭很勉强地对陈冕一笑,跺着脚直对他后面的徐元招手,“公子,公子……”
徐元看见了,快步过来,先和陈冕道别,才问出了什么事。
“公子不好了……”金亭飞快把他拉到马车边,抹着汗说道:“小的今天上街去给您裁纸,却瞧见夫人进了秦家,后来小的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还是没看见夫人出来。”
“她一人进去的?”
“啊……”金亭眼珠子乱转,两只手垂在腿边乱敲,忙不迭摇头:“夫人不是一个人进去的,看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一直瞪着秦大人呢。”
“学进!”徐元喊道,因为喊得急,被灌进来的风给呛了,拳抵着嘴咳个不止。
“公子请吩咐。”学进不知从哪里闪身出来,把金亭惊了一跳。
大抵是因为心虚,学进把他吓着了,他也没数落,还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原地打转。
“回家去将我使的红缨枪取来,我在秦府等你。”
学进闷头闷脑的应下,踮脚一跳顿时就没了影。
金亭却是给吓住了,都要拿红缨枪了,公子这是去和秦大人拼命啊!
“公子……”
徐元表现得极为镇定,卸马车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还有头有尾地交待去哪儿再买一匹马来套车。
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把金亭吓得心肝有一下没一下地乱跳,“公子你别……小的……”
“你放心,我不和他拼命,本公子的命多值钱啊。”
徐元非常痞气地笑了一声。
落在金亭眼里,就成了慷慨就义,决心和夫人共赴黄泉。
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
可是弱小无助且没有人撑腰的我,此刻不敢认错……
“公子打算怎么做?”
徐元踩脚蹬翻身上马,银牙暗咬,“没想好。”
金亭差点翻白眼背过气去,眼睁睁看着他鞭马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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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种馅儿的饺子端上桌,阮妙菱闻到香味,抬头看了眼,兔月的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
“见到我至于哭成这样?”
她搁下书,循着香味过来,看了看外面,天色慢慢变暗,徐元今天又被汉王叫去了吧。
兔月吸着鼻子,把醋碟儿油碟儿摆上,嘟囔道:“姑爷和别人拼命去了。”
阮妙菱夹起一只饺子,还没送到嘴里,“好端端的,和谁拼命?”
“不晓得,反正学进冲回家来,取了姑爷的红缨枪就走了,奴婢问他,他只说要和人打架。”
不管真假,饺子是没心情吃了,“金亭呢?”
香巧站在院门口,推了下金亭,“去呀,小姐找你呢。”
“你可要说话算话。出了事我也不指望谢大人全替我顶了,只求公子要拿我的人头祭枪的时候,你们能拦着点儿。”
香巧笑道:“看你那怂样儿,今天这事要办成了,公子指不定怎么谢你呢,兴许一高兴就替小姐答应了,把兔月指给你。”
金亭长叹一声,但愿吧。
“夫人叫我?”他连门都不敢进了,整个人像长在门上似的,只留个脑袋让阮妙菱看见。
阮妙菱问道:“学进回来拿红缨枪,和你说了什么话没有?”
金亭深吸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般说道:“发生了什么学进没说,小的问他拿红缨枪去哪儿,他只说先去汉王府,然后进宫……夫人,小的觉得要出事啊,您想皇上最近不是病了麽,汉王这么大张旗鼓的进宫,是要逼……”
“逼宫”二字他是不敢说的,实在想不通香巧怎么办到讲大逆不道的话时,能面不改色的?
兔月发现阮妙菱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眨眼手里就多了一根鞭子,眼立时就直了。
这鞭子还是在大福寺时,打黑影用的,那晚可是经历了一场混战……
“李麟真是蠢!”
阮妙菱怎么都不会把徐元和逼宫联系在一起。
因为眼下根本不适合这么做,徐元不是以前那个胸无沟壑的徐元,不会出这么臭的点子。
一旦李麟这么做了,就给了齐王机会将他一军,不是给他人作嫁衣裳是什么?
“你们在家守着香巧,天亮若还不见我和他回来,收拾细软马上离开京城。”
兔月一把抓住她,“小姐不能走,没有问儿姐姐在身边保护您,奴婢怎么都不会放您离开的!”
阮妙菱推开几乎没有多大气力的手,“兔月,我是谁?”
“小姐。”
她笑着摇头,“再说。”
金亭抢道:“您是夫人。”
“也不对。”
兔月和金亭相视一眼,小姐不是小姐,也不是夫人,还能变成别人吗?
想他们怎么都答不上的,阮妙菱一字一句道:“我是阮家三小姐啊,上过房揭过瓦,曾经烧了侍郎府的女无赖。”
香巧偷偷让谢敏在暗中保护阮妙菱,扶着腰走进来,金亭和兔月还呆呆地在院里发愣。
“夫人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香巧笑道:“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某个人的宅子要遭殃罢了。”
“你可别吓我啊,假戏可不能真做,万一夫人真烧了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