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范博厚的话，老太太脸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她缓声说道：

“所谓的两难境地，其实就是关系到一个终于皇室还是忠于国家的问题，从大局上来看，若是皇室代表的是国家的利益，自然就终于皇室，若是皇室都已经不能代表国家和百姓的利益，那这个皇室也就失去了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反之，失民心者也必将失去天下。”

“天下从来不是皇室的天下，江山也不是哪一个家族的江山，不然，怎么会有朝代的更迭，帝王的替换呢？”

“顺应天下大势，顺应民心所向，就是最好的选择。”

“师兄心中其实已经有选择，对吗？”

这是老太太第二次问同样的问题了，范博厚这才正面回答道：

“我是有所倾向，但也还是有些犹豫，我们现在是归属二皇子这边的，若是改弦易辙，那就是一种背叛，说出去，名声终究不好听。”

“而且对于穆千媚那边，我也充满忧虑，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她真的能够担此重任吗？”

“做了这么多年的院长，对于少年天才，我们见过的也不知凡几，无论比试场上多么风光，但是当他们走进朝堂或者江湖之后，很快也都淹没在了冥冥众生之中，没有谁能逃脱归于平淡的命运。”

“不说别人，就我自己也曾经在同龄人中算是出类拔萃的人，可是几百上千年过后，就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院长，甚至比不上很多曾经平凡的那些人，你看看高修杰，当初在皇家学院的时候，那就是一个人渣，但是，走上朝堂之后，却成为了如今西雨国第三大城市的城主。”

“我这个曾经是他教习的人，反而成了他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小院长，按规矩见面都还要行下级之礼。”

“可见，大比中的名次，很多时候代表的仅仅是这个阶段里它很优秀而已，到了下一个阶段，或者更高的层次之后，她不一定就还是最优秀的，她真的能够将这岌岌可危的西雨国挽救过来吗？”

“如今的西雨国，就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我们活了上千年的人，都感觉束手无策，怎么能既希望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呢？”

老太太语气淡然的分析道：

“对于我们学院来说，现在面对是其实就是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要么选择忠于二殿下，要么选择投奔穆千媚。”

“对于其他选项，想必师兄是不会考虑的，比如选择投奔龙霄国，或者自立为王，师兄是否会考虑过呢？”

范博厚当即连连摇头说道：

“归降龙霄国是绝不可能的，自立为王更不可能，做学问还可以，勾心斗角的事情我看着都烦，跟不要说参与了。”

老太太这才接口说道：

“是啊，因此师兄就只有两个选项可以选择了，那么，就可以将二殿下与穆千媚对比起来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从个人能力上看，二殿下英武有余，智谋不足，大局观与穆千媚想必更是相差甚远，而穆千媚文采武功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胜过二殿下不知多少倍。年龄向来不是评价一个人的主要因素，有人活一辈子也经历不了穆千媚曾经经历的那些事，可是她就是做到了。”

“从两人的起点来看，二殿下起步时手握千万大军，如今还剩多少呢？穆千媚白手起家，现在却超过了二殿下的实力，甚至开始有了能够驱逐外国势力，保家卫国的能力，这样的发展速度，可以称之为奇迹，是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你看她做起来，却从容淡定，游刃有余，有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从立场上来看，二殿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刺杀大皇子，竟然会选择与魔界之人合作，可见他眼里只有输赢，没有坚定的原则和立场，再看看穆千媚，从起步就一直将百姓放在第一位，当几百上千万的流民都涌向玉兰城，朝廷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她竟然凭借一个新成立的江湖帮派的实力，就建造了一座收容流民的城市。”

“从对未来的发展方向上看，穆千媚着眼的是整个天外天，想要带领整个西雨国在天外天寻得一个立足之地，她眼中的对手是四国与魔界，而二殿下眼中盯着的就是一个帝尊的位置，然后不惜借助外部势力的辅助，完全不顾百姓的生死存亡问题。”

“别的就暂且不说，仅仅这几点就足以看出两人孰高孰低了，眼界决定一个人的舞台，而品德则决定民心之所向，现在凡是了解西雨国整体形势的人，几乎都毫不犹豫的选择投奔穆千媚，只有少部分人会看重二殿下的身份和血脉。”

“因此，我们要选择忠于国家，自然就应该忠于为民着想，深得民心的人。”

范博厚不禁感叹道：

“师妹这一条一条的分析下来，还真是有理有据，我在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也能想到一个大概，可是却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现在听师妹这么一分析，我心中的想法就顿时变得明确起来了。”

“对于一个国家的学院，自然是要选择站在对国家有利的立场来考虑问题，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报纸和小册子，就是穆千媚弄出来的，她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唤醒这些在外国势力统治区内的西雨国国民，然他们也勇敢的站起来，反抗那些入侵者。”

“我听说，其实这样的报纸和小册子，不仅出现在我们灵海城，在其它国家所掌控的城市也同样出现了，效果与我们这里一样，也都纷纷的受到外国势力的打压，然后激起了民愤，都在积极的反抗这样的统治。”

“或许，还会有更多的人像我们这样，选择投入到穆千媚的阵营吧！”

老太太微微点头说道：

“是的，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投奔到穆千媚阵营，因为她说得确实有道理啊，谁甘愿做亡国奴呢？”

“这就是民心所向，这就是她想要团结的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样的胸襟和大局观，绝非常人所能拥有的。”

“因此，才会有那么多极有威望的人，都甘愿投入到她的麾下，比如曾经的帝师周云熙，朝廷的宰相鲁子墨，甚至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普慧方丈、通玄道长和妙月师太，都组织了百万江湖大军前去相助，难道这些人的眼光会比我们低了吗？”

“以这些人在朝堂和江湖上的地位，他们都甘愿成为穆千媚身边的绿叶，我们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范博厚这才如释负重的说道：

“是啊，这些平时在我们眼中都高高在上的人物，都甘愿投入穆千媚的麾下，可见她确实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魅力，特别是曾经的帝师周云熙，他连太子都没有辅佐，竟然选择辅佐穆千媚，还有那个普慧方丈和通玄道长，那可是佛教和道教中的领头人，竟然也前去相投。”

“在这些人面前，我们学院的加入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语气中竟然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失落感。

老太太当即宽慰道：

“师兄也不要妄自菲薄，虽然我们书院只有两万人，可是师兄这些年来一直在学院中任职，也算是桃李满天下的人，你带过的弟子，甚至比萧湘居士周大家所带的都要多很多，其中也不乏优秀的人才，你若登高一呼，定然会有很多人才都会前来投奔，这个优势是其他人所不具有的。”

“对于穆千媚来说，一个新成立的朝廷，最需要的是什么呢？那就是人才，因此，穆千媚才会不遗余力的创办听雪楼和听雪书院，就是要网罗天下英才，能够加入到他的阵营中去。”

“可是，听雪楼创办的时间毕竟太短，怎么也不可能与师兄近千年来的积累相比，当穆千媚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的时候，师兄就能为她推荐各种各样有经验有能力的人来充斥她朝廷的力量。”

“因此，穆千媚对师兄的投奔定然是无比欢迎的。”

范博厚满含深情的看着老太太说道：

“师妹你怎么会如此睿智呢？好像所有错综复杂的局面，经过你这么有条有理的一分析，就立刻变得清晰起来，我甚至觉得，即使与穆千媚相比，你的智慧也不遑多让啊！”

老太太却摇摇头说道：

“这不一样，我是事后分析推理，算是理论家，她是亲手开创局面，算是实干家，因此，我这个只能算小聪明，她拥有的却是大智慧，与她相比，我差得太远。”

“你想想看，在内战尚未爆发的时候，她就已经创办听雪楼和听雪书院，开始布局；当内战爆发之后，她就开始收留那些难民，成为了她最初的军队储备；当大皇子被刺杀的时候，她就立刻组建了自己的军队；当大皇子是朝廷濒临灭亡的时候，她就马上出手相救，并成功被册封为天王，并兵分三路开始谈判；当所有人都被四国的援助还无所觉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抢夺经济命脉并印制报纸和小册子唤醒民智。”

“在每一个关键的点上，她都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们谁能做到呢？”

范博厚当即惊讶的说道：

“照师妹如此说来，她岂不是在内战爆发前，就已经预料到今天，甚至以后更远的局面了？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样的智慧，实在是太超乎我们的想象了！”

“要真是如此，在人生的棋局上，她的棋艺可就比柳亭风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