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月重又入席,曲老夫人和孟氏不免又是一番唠叨,嫌她出去得太久,席面都已经快结束了。
陆嘉月也没有什么胃口,就着一小碗松茸乌鸡汤,扒了几口红粳米饭便罢了。
一时席面撤去,桌上收拾干净,重又摆上茶水糕点。
女客们喝茶消食,杨夫人又来挨个儿的尽了一遍礼数。
就有女客拉住杨夫人,笑道:“你们家今儿的排场可算是摆足了,连晋王和齐王都来了---齐王连平远候家都不去,却到你家来!”
杨夫人笑容里难掩自得之色,“也是几位王爷心疼我家老爷平日里政事繁忙,没有功劳,也有几分苦劳,要不然只是我一个哥儿娶妻罢了,哪里请得动几位王爷呢---至于齐王么,他原正是从平远候家过来的,听身边的嬷嬷们说,嫌那边不够热闹,才到咱们家里来的!”
女客笑道:“那边是嫁女,你这边是娶媳,自然是比那边热闹得多了!”
女客们都围着杨夫人说些奉承话,杨夫人愈发笑得合不拢嘴。
待来到曲老夫人面前,杨夫人的神色便松缓了许多,在曲老夫人身边坐了,笑道:“家里席面粗陋,您老人家可别嫌弃...”
曲老夫人呵呵笑道:“别自谦了,这样的席面还说是粗陋,难不成你要请咱们上天去吃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杨夫人并孟氏方氏都是一笑。
杨夫人便牵着曲老夫人的手,不无感慨地道:“还是您体贴,到底咱们两家是亲戚。”
说到此处,因方才曲老夫人去探望过杨老夫人,二人不免又说了一回杨老夫人的头风症。
此时已近亥时,不断有女客起身向杨夫人见辞,杨夫人要忙着去送客,曲老夫人便道:“你去忙罢,一会儿我们也该去了。”
待女客去得十之**,曲老夫人便也带了孟氏方氏等人出了望月楼,仍由引路丫鬟带路,来至偏门。
门外马车已齐备,孟氏方氏并徐氏等人都各自上了马车,陆嘉月扶了曲老夫人先上了马车去,自己踩了脚凳,也正要上去,却忽有人唤了她一声。
“陆家甥女,请留步。”
陆嘉月循声望去,却是丁璨站在十步开外,对她一拱手,笑道:“我有几句话想请陆家甥女替我转告给松哥儿。”
陆嘉月看着丁璨,点了点头,就对已坐在马车里的曲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去去就...”
曲老夫人早已听见了,笑道:“不妨,你快去。”
丁璨负手前行,陆嘉月跟在后面,来至一处角落,丁璨向左右看了看,安静无人,才转过身来。
陆嘉月行了一礼,笑着道:“不知国舅爷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哥哥?”
丁璨看着陆嘉月,眉头微蹙,目光深沉。
这个小丫头,容貌确是生得有些娇媚...先前见她瞧不上曲榕,还以为她古灵精怪,与众不同,却原来是自己小瞧了她。
人家是心气儿太高,竟想着要攀上晋王的高枝,一步登天呢!
论身份,论才学,晋王自然是无可挑剔...只是不知晋王是否会被这小丫头打动?
若是晋王也对她留了心,那锐哥儿怎么办?
嫂嫂前些日子可是提过,看中了这小丫头,想为锐哥儿求娶她进门。
丁璨咳了一声,目光从陆嘉月的脸上移开,淡淡道:“我并没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松哥儿---我只是想问你,锐哥儿他母亲想为锐哥儿求娶你的事情,你可知道。”
陆嘉月不觉意外。
这是何意?怎么好端端的,他也提起这件事来?
不过又想起他是丁锐的二叔,丁锐的婚事,他过问一二,也是合情合理。
陆嘉月便点了点头,“知道...”
丁璨顿时心头火起,面上虽未显怒意,声音却低沉了下去。
“你既晓得锐哥儿就要与你定下婚事,你为何还要去招惹旁人?”
陆嘉月不由懵住。
自己何曾招惹过什么旁人?
自己又何时答应要与丁锐定下婚事了?
向来以为这国舅爷是个温和宽厚的人,并非旁人口中风传的那般不可相近。怎么如今他也变得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起来?
陆嘉月心中气恼,板了脸道:“我虽知道大姑太太的心意,却从未答应过她什么,国舅爷却说丁少爷就要与我定下婚事,我当真不知这婚事从何处定下。至于国舅爷说我招惹旁人--事关我名声清白,我没有做过,断不会认。”
说着,愈发羞愤,索性将话都挑明了,“我不妨明白告诉国舅爷,我对丁少爷毫无情意,况他已有心上人,我才不稀罕和他扯上什么干系呢!”
好得很,好得很。
这小丫头果然心比天高,连锐哥儿都瞧不上,看来是一心只奔着晋王去了。
丁璨目光冷冷地从陆嘉月脸上一扫而过。
小丫头粉脸紧绷,一如当初自己在曲家的暗香园里初见她时的模样。
倒也好,她既对锐哥儿无意,早将话说清楚,免得耽误了锐哥儿,也不必再让嫂嫂为此浪费心力。
只是她说锐哥儿已有心上人,也不知是真是假,莫非是她瞧不上锐哥儿,故意编造的托辞?
正想要再问个清楚,陆嘉月却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跺脚,转身跑了。
丁璨看着陆嘉月那柔弱纤纤的背影,心中也不知怎的,莫名就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
看来这小丫头是生气了---难道真是自己冤枉了她?
因与曲老夫人同乘,陆嘉月虽然心中委屈,仍是咬牙忍了一路,待回了曲府,进了春棠居,却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自己的床榻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污糟事?
都是那又硬又臭石头一样的丁锐,害得她不仅被曲茜误会羞辱,还被丁璨责问冤枉,还说她招惹旁人...
也不知他哪只眼睛看见她招惹旁人了?
红口白牙的就冤枉起人来,当真可恶!
因为夜已渐深,陆嘉月虽不许丫鬟们惊动了孟氏,但是转过天来,却还是被丫鬟们传到孟氏的耳朵里去了。
孟氏亦是讶然,待陆嘉月过来问安,便将屋里的丫鬟们都遣了出去,拉了她的手,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陆嘉月却只是闭口不言。
要她怎么说呢?
丁璨是长辈,难不成要她告诉孟氏,丁璨胡说八道,污她清白名声?
再然后,曲老夫人也听说了,也悄悄地问了陆嘉月。
陆嘉月仍是不开口。
众人难免疑惑,都说在杨府里做客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也就是离开的时候,被国舅爷唤去一旁,说要托她带几句话给曲松,然后一回来,就哭了起来。
陆嘉月越是只字不说,众人便更觉得莫名其妙。
难不成堂堂的国舅爷,还能欺负她一个小丫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