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莞尔却察觉到了他那短短的停留。
她手心里都是汗,呼吸发紧,脸色苍白。
又来了,又是那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呼吸道里充满着绵密的窒息感——和梦里溺水的感觉,何其相似。
她微微颤栗起来,只想转身就逃,还好仅剩的一点理智阻止了她的行为。
莫春山上了车,孟千阳轻轻合上车门,左手扶着车顶,长身玉立。
他侧眸看了眼几米外的几个女人,视线在何莞尔身上略作停留,接着和正看着他的才嘉四目交接。
他扬了扬眉,无声地和她比着口型:“拜拜。”
莫春山等孟千阳上了车,吩咐他:“查一下龙杰,我明早七点的飞机回来,一下飞机,我就需要答案。”
十几秒后,车没动,孟千阳也没动没说话。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孟千阳疑惑地转过头:“老板,你不觉得眼熟吗?”
“你说谁?”莫春山问,心里其实有了答案。
孟千阳指了指窗外:“就那个个子最高的,腿很漂亮的。”
莫春山侧眸,凝眸在那最为高挑的身影上。
她背对着他,背影窈窕秀丽,浓密的黑发垂坠到腰间,身上一条掐腰的淡绿连衣裙,裙下的小腿——确实白皙修长。
“不就是上次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来路不明的美女吗?不过今天好像憔悴了不少。”孟千阳表情夸张,大呼小叫起来。
“那天她被我几句话说得夺路而逃,那天以后你突然就给楼里加了门禁,本公司员工刷卡才能进入。”
莫春山动了动唇,没有接他的话,忽然想起半分钟前看到的情景。
两颗痣的位置,和极为深刻的轮廓,虽然说人有相似,可是怎么会这么巧?
一阵针刺一般的疼传到大脑,他不由自主绷紧了脊背,闭上眼,手握成拳。
难道说——
然而下一秒,理智扼杀了他心底的一点点侥幸。
脑海深处的疼痛渐渐消退,他镇定如初,淡淡地回答:“我刚才说的事,你记住了吗?”
“龙杰嘛,知道了知道了。”孟千阳不在意地摆摆手,继续他目前最感兴趣的话题,“老板,我刚才可看到你多看了那美女一眼的,说起来……”
莫春山微眯起双眼,声音冷冽:“孟千阳,需要我提醒你飞机的时间吗?”
“好好好!”孟千阳发动汽车,手却指了指窗外的方向:“那个什么芸的,大言不惭和你套近乎,还说小时候是同学,我真心听不下去,正都是为了宣传,既然美女主动靠过来,不如……”
“你真的很吵,”莫春山剑眉微锁,手握成拳在椅背上轻捶一下,“从现在开始到飞机落地,你每说一个字,就扣一万。”
听到莫春山真的生气,孟千阳硬生生吞掉后半截话,认真开车,连抗议都不敢再提。
黑色轿车绝尘而去,刚才在外围观望的保安才敢过来。
他们低着头,在才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才嘉忽然抬头,视线在何莞尔身上略做停留,嘴角是若有似无的笑。
莫春山一走,聂芸也没了顾忌。
“何莞尔!”聂芸几乎咬着牙,“没想到这采访你都来截胡,我还真小看你了。”
何莞尔没心思分辨,低头垂眸,脑海里一遍遍捋着这几天大小事件的时间线。
十月八日,本该在外地的莫春山出现同城大厦,她逞强去装监听器,却差点暴露——也就是当晚,何莞尔做了那个让她夜不能寐的梦。
十月九日,莫春山出差在外,一整天都没有办公室。
十月十日,经侦那边监听到了莫春山办公室的重要会议,她从案会议的录音入手,整整一个通宵,案情终于有所突破。
然而不到二十四小时,因为国安的介入,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以至于她一时冲动想要亲自问安若愚,不仅引起前台的警觉被保安追赶,还非常不巧地到了要赶去机场的莫春山。
真的非常倒霉——这几次的偶然,如果她早几分钟或者晚几分钟进入桐城大厦,都不会有这么一出戏。
不过幸好聂芸在——莫春山最多会把她当成想和同事抢采访素材的心机女。
哪怕孟千阳认出了她,也可以以这个理由解释她之前出现在大厦电梯里、还冒充应聘人员的事。
说起来还要感谢聂芸的,所以让她骂一骂出出气,也无所谓的。
何莞尔这样安慰着自己,稍微起了点效果。
只是心底的寒意却越来越浓。
她对莫春山这个人,没由来地畏惧。
这是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小兽遇到了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天敌,那一瞬间根本没想过反抗,只是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跑。
聂芸对何莞尔一直沉默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垂眸看了眼何莞尔的打扮,忍不住地想要发笑。
淡绿色的裙子已经灰扑扑,白色高跟鞋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也乱糟糟,和平时那个趾高气扬的何莞尔,千差万别。
她声音里的讥诮更重了几分:“小何,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好一个落难的美人。”
何莞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抬步向着主干道的方向去。
“你你你!”付莹莹难得遇上能落何莞尔面子的时候,看到何莞尔头也不回地走掉,气得跳脚。
聂芸拉住她:“算了。”
倒是才嘉,饶有兴致地看了何莞尔几眼后,才亲近地挽起聂芸的手。
“小芸,我找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那么麻烦,”聂芸忙摆手,有些羞愧,“我刚才还差点给你惹祸。”
才嘉微笑,很是理解地说:“我明白的,莫总这样的男人,你立在他面前,难免会有压力,也会紧张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下一次注意就好。”
聂芸眸子闪了闪:“他不会生气了吧?我刚才跟神经病一样。”
才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放低声音:“莫总每天有多少大事等着决策?他忙得很,脑子里不会有空位装这些东西的。”
“那倒也是,”聂芸点了点头,有几分失落地叹气,“他和小时候,可一点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