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莞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又是什么牛鬼蛇神粉墨登场了?
眼前这个,难道就是接替付莹莹的,继续给特别策划添乱的人?
小雷还真没说错,特么的聂芸究竟什么眼光,付莹莹走了就算了,现在又找来一个更二的?
那小子继续昂着头:“要不是何主编,我们这一次采访桐城路桥的策划,也不会柳暗花明、更上层楼了。”
说得何其地趾高气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搞定莫春山的呢。
小雷气得撸袖子:“还蹬鼻子上脸了?你是哪把夜壶,撒夜香撒到我们跟前来了?”
她一着急,嘴里的普通话换成庆州话,还很有扑上去挠脸的架势。
何莞尔忙按住小雷,看了看眼前的小伙子,似笑非笑地问:“男的?”
小子有点错愕,不过马上气势不见地反问回去:“怎么?”
“你知不知道杨显之?”
何莞尔笑语盈盈地说着,看了眼地上装满纸屑的筐子,又冲小雷使了个眼色。
“谁?”王安的脑子里显然没这么个人的存在。
“杨显之是元朝的杂剧大家,和你一样爱用成语,比如什么飞蛾扑火、节外生枝,另外走投无路也是出自于他的《潇湘雨》。他的《潇湘雨》里的第三折,还有一句话很适合现在的你——休要多嘴多舌。”
王安正在屏气凝息地听何莞尔的话,眼前忽然一黑,头上好像罩了个什么东西,还有什么东西兜头落下。
他手忙脚乱地掀开头上的东西,才看清楚是被小雷把垃圾筐扣在了头上。
“哎呀!”小雷大惊小怪地嚷起来,“小王,你跑腿复印个东西,怎么能把废纸筐给打翻了?还不赶快收拾!真是的新人就是不靠谱,做点小事也能闯祸。”
何莞尔则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小子,第一课,没有监控的地方,少惹我。”
砰砰砰地三声,王安被拍得差点趴地上去。
“你竟然打我?” 王安好容易回过神,捂着肩,很有些想不明白怎么有人这么粗鲁。
好歹这里是报社,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舞文弄墨的人,怎么有人一言不合就动手呢?
“打你就打你,难道还要挑日子不成?”小雷跳着脚叫嚣,表情神似同款表情包,“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女王,暗访地下钱庄时候被二十几个人拿着刀追也没怵过,你竟然有胆子来挑衅?”
何莞尔直呲牙,拉了拉小雷的袖子:“你不要说得我是混黑社会一样,不过就两个小喽喽好不好?”
“对对!两个两个!”小雷忙改口,“我们何主编左一拳右一脚,两招放倒混社会的古惑仔。你算个什么东西,就蹬鼻子上脸跑来耀武扬威?难不成你们部门能打的死完了,你这种货色也能演穆桂英挂帅?”
听她越说越不像,何莞尔揉了揉开始跳着疼的太阳穴,拖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小雷出了打印室。
一边走,她一边和小雷说:“一个小菜鸟而已,能动手就尽量别动口,没监控的地方打了也白打,他要敢还手,你就叫非礼,如果演不出来眼泪就掐胳膊最内侧的嫩肉,包你梨花带雨……”
她还没说完,一转眼,视线里出现了于伟安,他领着浩浩荡荡的一堆人走过来,和何莞尔相距不过几米的距离。
直直的一条走廊,视线开阔、避无可避。
何莞尔没办法再溜,只好硬生生站住,拉着小雷乖乖地贴着墙站着,脑子里迅速地想着如何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刚才被垃圾筐扣头的王安醒过神,握着拳头冲了出来:“你们……”
一抬眼,也发现了于伟安。
小菜鸟再笨,也知道不能在boss面前吵闹的规矩,再大的仇也得留着领导转过身才能互掐。
何莞尔却发现了眼前的情况不大对劲。
走在最前面的是于伟安不假,不过他的样子却不像是带着自己小弟出游巡查——看他满脸客气谦和的笑,时不时侧身和后面的人说话,看起来更像是在领路。
而他身后的两人,那熟悉又陌生的轮廓,让何莞尔瞬间愣在原地,脑子里断了电一般,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难怪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小雷不是告诉过她了吗,今天莫春山来这边拍宣传照片。
而摄影部,不就是在这层楼打印室的隔壁吗?
那么,于伟安身后那个西装革履头发整齐到连苍蝇都站不住的斯文败类,是莫春山本山无疑了。而他身边那个细眉细眼一看就不好惹的家伙,当然就是莫春山的狗腿兼马仔,孟千阳。
所以于伟安刚才领着一堆人在电梯那里,其实是为了迎接莫春山的到来列队欢迎吗?
何莞尔无比地后悔。
如果她刚才硬着头皮,和于伟安打个照面,不是像现在这样走相反的方向企图绕个大圈回办公室,那么就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一出。
莫春山似乎还没看到她,视线随着于伟安的介绍,落在墙壁上挂着的几幅山水画上。
想起他落在她身上冷冽又通透的视线,何莞尔再也顾不得什么得体不得体的小事,抓起小雷的胳膊夺路而逃。
瘦瘦小小的小雷竟被她扯得风筝一般上下翻飞,狼狈至极。
于伟安听到动静,看着两人越跑越远,满脸的莫名其妙——天不怕地不怕的何莞尔,这时候见了他竟然像是老鼠见了猫。
平时可没见她这么尊重过自己啊?
聂芸倒是有几分明白,不着痕迹地看了莫春山一眼,接着回头低声地吩咐躲在墙边如鹌鹑状的新人:“小安,跟着过来。”
莫春山终于侧眸,看了眼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皱了皱眉。
那天病得人事不知生命垂危,这才几天功夫,就又活蹦乱跳了?这女人果然粗生粗养,要知道那病毒弄得他好几天都反反复复发烧,直到昨天才算彻底好。
忽觉嗓子有几分的不舒服,又想起一件事。
他轻咳两声,声音有一丝沙哑,吩咐孟千阳:“千阳,下午接机,我要亲自去。”
虽然是周五,但因为临近出刊日,报纸的审核到了的最后关键的阶段,还要为突发事件预留版面,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忙碌的工作让何莞尔忘记了中午的偶遇,但偶尔安静下俩,脑海里总是不由自主浮现出某个侧影。紧接着,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声“小草”。
记忆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惧和危险,让她有些恍然。
就像是在几十米高的悬崖上,俯瞰崖下一团深黑的水面,明知道翻滚的波涛下蛰伏着什么东西,却始终没办法看清。
下午六点,何莞尔和雷诺走出报业大厦,站在街边,双双松了口气。
忙了一下午,何莞尔只觉得精神**都极度空虚。
“有没有吃的?”她拉了拉小雷的包,揉了揉乱响的肚子,“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唯物主义辩证法原理告诉我们,中午吃得越多,下午饿得越快。”
小雷眼角一抽,在包里翻了半天,好容易找出个皱巴巴的士力架递给她,也开始胡扯:“我珍藏好久的口粮,一直没舍得吃,就预备着万一哪天大地震我被埋了有东西续命。”
何莞尔白了她一眼,拿过士力架还没来得及拆包装,耳朵便被谁扯住了,接着听到一把软糯的女声。
“卡路里这么高的东西也吃?何莞尔,你也不看看你的腰粗了几寸了?”
何莞尔傻傻地眨了眨眼,才知道侧头去看人。
“念念!”她兴奋地大叫,“你怎么来了?”
顾念得意地抛了个媚眼给她:“朕亲临庆州,爱妃还不速速接驾?”